皮埃爾廚師長感到很煩躁,他不停的在廚房里走來走去,看什么都不順眼。
“你,去把餐臺擦一遍。”
“可是,剛剛已經(jīng)擦過了啊。”
“再擦一遍!”
“牛排切好了么?”
“已經(jīng)都切好了。”
“喔,不夠不夠,再切點,不然不夠用。”
“酒呢,紅酒在哪里?”
“就在您左手邊上啊”
“混蛋,放這么近,不怕打翻么。”
......
然而,這些所有的精心準(zhǔn)備都毫無意義。
皮埃爾廚師長有懷著滿腔憤慨走到了食堂外面,將一塊新做的告示牌子扶扶正,牌子上面用優(yōu)雅的字體寫著“今日不限量供應(yīng)——紅酒繪牛排”。
這道菜是他的拿手絕活,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從香榭麗舍大街的高級餐廳學(xué)回來的,自覺做的并不比那些著名大廚做的差。
果然,一經(jīng)推出,就廣受好評,是學(xué)生們最喜歡的一道菜,他也只在節(jié)假日慶典時才會親自出手,來烹飪這道菜。每一次都會引來學(xué)生們的瘋搶,不得不限量供應(yīng)才能全身而退,讓自己不至于不累死在灶臺上。
然而今天,太陽在天空的正中間,本該是正午最繁忙的時候,整個食堂里卻依舊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客人。
這樣的可悲局面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皮埃爾廚師長獨自坐在食堂門口的臺階上思考著這個問題。
對,就是從那個糟瘟的鄉(xiāng)巴佬被自己趕走后開始的,那個鄉(xiāng)巴佬不知道走了什么關(guān)系,竟然被派去管理那個破敗的下人食堂。
管理下人食堂也就算了,自己原本也沒怎么放在心上,下人們的食物嘛,隨便弄弄,吃不死人就好,還能玩出花來?
結(jié)果真讓那糟瘟的玩出花來了,又是拉面,又是包子,還用上不得臺面的豬肉做了一道又一道名字奇怪的食物。
真是不明白,這些貴族小姐們,放著高端上檔次的上好牛肉不吃,為啥跑去吃那腥臭低賤的豬肉。
他還弄出什么包間,什么露天餐桌,什么外賣,都是一聽上去就讓人覺得不靠譜的鬼東西。
想到這里,皮埃爾廚師長拿定主意,要親自去看看,看這個窮鄉(xiāng)僻壤來的鄉(xiāng)巴佬究竟施了什么迷藥,將這些貴族小姐們迷得神魂顛倒,導(dǎo)致自己一整天一個生意都做不成。
當(dāng)然,這樣直接去是不行的,還要喬裝打扮一下。
皮埃爾廚師長說做就做,脫下潔白干凈的廚師服,找來一套破舊的仆人衣服換上,用鍋灰抹了臉,遮住了容貌,又將扎起的頭發(fā)放了下來弄亂。
這樣準(zhǔn)備妥當(dāng),他就貓著腰,盡量躲著人,悄悄向著學(xué)院東邊的下人食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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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下人食堂,只見這里已經(jīng)是人山人海,熱鬧異常,還有很多人抬著一托盤食物正在尋找座位。
這里不僅大廳里早已座無虛席,就連食堂外面擺滿的餐桌都坐滿了人。
皮埃爾廚師長不僅看到高貴的女學(xué)生和下人們在一起拼桌用餐,甚至還見到了幾個隔壁鐵塔學(xué)院的壯漢。
“真是不講禮數(shù),這樣不分高低貴賤在一起吃飯,一看就是鄉(xiāng)下人的做派。”皮埃爾廚師長啐了一口,就向著食堂里擠去。
排了很久的隊,他才拿到一碟雪白的食物,據(jù)說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包子”。
他也不找座位,直接找了個空曠的地方蹲下就吃。
“唔,這味道,還算不錯。咦,這是豬肉么,怎么一點腥氣都沒有?這柔軟的面皮是怎么做出來的,應(yīng)該不是烤的,外面一點都不硬......”皮埃爾廚師長邊吃邊喃喃自語。
這等美味的食物,肯定不是那個鄉(xiāng)巴佬能做出來的,他肯定是聘請了有名的大廚來做主廚,他這么年輕,肯定不會有這樣出色的廚藝!說不定他是個鄉(xiāng)下來的貴族,重金聘用了香榭麗舍大街的大廚來幫忙,這樣才解釋得通嘛。嗯,肯定是這樣,他在學(xué)院這么有關(guān)系,可以想去哪去哪,肯定是個貴族。皮埃爾廚師長覺得自己分析出了事情的真相。
但還是要想辦法去后廚一趟,不親自進去看看,還是不放心,里面肯定不再是原來的那幫混吃等死的老家伙,一定是一個由烹飪大師帶領(lǐng)的頂尖團隊。
他猶豫了一會,決定想辦法混入后廚。
但這事情比他想的要簡單。
“啊,你是來拿外賣的吧,先進去吧,應(yīng)該馬上就好的。”
他還沒想好借口,就被人引入了后廚。
廚房里自然是忙的不可開交的,但皮埃爾廚師長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他只見過一面的鄉(xiāng)巴佬。
他正微笑著和他身邊的一群人將講著什么,看上去充滿自信,極有氣勢,和那些喜歡夸夸其談的貴族子弟一般無二。
哈,我就知道,他沒有這樣出色的廚藝,他一直在和人聊天吹牛,沒有親自做一道菜,也沒有指揮過其他人。皮埃爾廚師長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欣喜著。
他偷偷挪過去,想聽聽他們到底在聊些什么。
剛靠近,他就聽到了一個有些耳熟的醇厚聲音:“那李昂大師,你這道蜜汁豬肉為什么能做到一點都不膩呢?”
“啊,那個啊,這些豬肉先要在水里稍微煮過,然后在放到鍋里用小火煎,將這肉里的油脂全部煎出來,再加入一些甜菜汁調(diào)味,這肉就不會感到油膩了。”被人群包圍的年輕人侃侃而談。
眾人紛紛點頭,還有人拿出小本子,認真的記錄起來。
看到這樣的景象,皮埃爾廚師長忍不住開口嘲諷道:“什么狗屁大師,什么時候會這么一點基礎(chǔ)的小技巧就能被稱為大師了?”
被他打攪到的眾人紛紛回頭,怒視著這個出言不遜的家伙,其中當(dāng)然也包括剛剛發(fā)問的那個中年人。
中年人大聲質(zhì)問道:“你是什么人,不要胡言亂語,我告訴你,如果李昂大師不能被稱為廚藝大師,全巴黎就沒有人有資格被稱為大師了!”
皮埃爾廚師長認出了那個滿面怒容質(zhì)問他的中年人,嚇了一跳,說話都不利索了:“伯納德大師,您,您怎么在這?”
他又機械的望向四周,那群人中的每一個他都是那么的熟悉,他知道這些人所有光榮事跡:杜卡斯大師,盧布松大師,博古斯大師,波塞爾兄弟......一個個都是巴黎最有名的烹飪大師,都是引領(lǐng)整個法蘭西廚藝的頂尖廚師。
伯納德大師理所當(dāng)然道:“當(dāng)然是來向李昂大師討教學(xué)習(xí)啊,當(dāng)然,我們愿本是來邀請李昂大師加入巴黎烹飪協(xié)會的,順便測試一下李昂大師的烹飪水平。”
說到這里,伯納德大師停下話語,他環(huán)顧四周,他看到眾人紛紛對他點頭鼓勵,然后他繼續(xù)道:“但我覺得,現(xiàn)在不用測試了,我代表巴黎烹飪協(xié)會,正式邀請李昂大師成為我們協(xié)會的榮譽會長!”
經(jīng)久不息的熱烈掌聲在小小的后廚再次響起。
而鼓掌的,是所有在香榭麗舍大街上主持高級餐廳的頂級主廚,是全巴黎幾乎所有的廚藝大師,是整個法蘭西烹飪界的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