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克纘顫抖著手接過了兩只瓷瓶,打量著瓶身之上不著寸縷分毫畢現的曼妙女子,周尚書卻升不起旖旎的心思。
他怒視著顧偉奇,卻是保留了一分理智什么話也沒說。
周尚書瞇起了眼睛,危險地盯著周程道:“周千戶,此物既為房中秘藥,如果鎮遠侯沒有獻給東宮,此物便應處在鎮遠侯極為私隱之地。
如果它已經獻給了太子,那就應該收藏在東宮!
此兩地,均非你能夠涉足之地,你是在何處得到了此物?
再者你如何證明此物乃鎮遠侯之物,又如何證明此物已投獻東宮?”
這是一個危險的問題,周程無論如何回答都會把自己繞進去。
滿殿君臣之所以對這兩瓶媚藥如臨大敵,是因為他們對太子的了解不是一天兩天。
作為一個性子懦弱毫無實權,時時受到威脅的儲君,太子常洛沒有品嘗到權力的美味,老子尚且退居二線,兒子如若攬權擅政,這不是作死嗎。
福王的存在已對太子造成了莫大威脅,可憐的太子只能成為天下個頭最大的籠中鳥。
他唯一擁有,只能擁有的權力便是沉浸在交配,哦不臨幸美人的舒爽中。
唯有如此,他那乾清宮的父皇才會放心。
對于太子這一點小小的愛好,即便以堯舜禹湯的標準期望太子的大臣們,也是無可厚非予以默認的。
顧子軒聽到這兩個驚艷三俗的名字,卻是眉頭一皺全力思索起來……
周程不疾不徐道:“部堂大人所言乃是常理,不過下官卻是在指揮大人的值房中發現了此物。
當時指揮大人接到陛下圣諭便即刻回家,陛下圣命武安侯暫行署理騰驤衛事務,由于時間緊急,騰驤衛沒有旁的值房安頓武安侯,只能拾掇了指揮大人值房先行權宜。
趕巧了當時便是下官巡守,拾掇騰驤衛事宜便是下官安排,值房重地,當然只能下官動手拾掇。
在打掃到密柜之時,下官便發現了這兩只瓶子。”
一番解釋合情合理,無人能夠立即提出合理的質疑,周程膽氣大壯道:“至于此物是否為指揮大人所獻,又是否投獻東宮,部堂大人可以查看瓷瓶底部。
兩只瓷瓶都貼有指揮大人親筆所書的簽條,一張寫有‘萬歷四十一年春風樓’,一個題寫‘萬歷四十三年千佛寺’。
而兩處便簽旁邊同樣貼有太子的便條,一張‘大善’,另一張‘烈如虎狼非長久也’。”
賈繼春立即高聲補刀:“部堂大人,如今證據確鑿真相已然大白!鎮遠侯以珍藏媚藥投獻東宮,而東宮試用之后親筆題寫藥效!
陛下,鎮遠侯把手禁中,肩負兩宮安危責任不可謂不重大,君恩不可謂不深厚,而此僚不思報效君父竟以投獻東宮為要!”
他的情緒越來越高昂,整個太和殿都回蕩著他嘹亮激越的聲音:“陛下,臣工科給事中賈繼春彈劾騰驤衛指揮顧偉奇兩大罪!
罪一,顧偉奇宿衛禁中而勾連東宮,按祖制,外臣不得投效內宮,顧偉奇按律當斬!
罪二,顧偉奇投獻污穢之藥穢亂內宮,按律當滿門抄斬!
陛下,各位閣佬、部堂大人,自三皇五帝以來……”
完犢子了,老顧被對方一悶棍敲上了七寸,這一棒打得太狠太準了。
顧偉奇腦子一片空白,如今根據賈、周二人的控訴和證物,他的犯罪線索明晰,證人證物鐵證如山,容不得半分狡辯。
顧偉奇張了張嘴,喉頭似乎被堵住了,他一句話也說不出。
顧子軒急得滿頭大汗,操他二大爺的鄭國泰,合著這是要弄死顧家滿門的節奏!
今天的仇來日不加倍奉還,老子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發狠也救不了當務之急,他盯著兩只瓷瓶,眼神忽明忽滅,漸漸燃起一絲瘋狂。
萬歷被憤怒沖擊得快要失去理智……
“賈大人,咱們三司還未做出定論,你便如此迫不及待給鎮遠侯定罪,是否太急迫了一些?”左都御史張問達面無表情得質詢著賈繼春。
賈繼春正引經據典廢話得過癮,驀然被打斷表演,他大怒道:“事實俱在眼前,張大人還有何疑問?”
“按你和張千戶的陳述,結合瓷瓶的簽條內容,自然案情成立。不過卻有一個前提,若是兩份簽條并非鎮遠侯與太子的手筆,而是有人膽大包天臨摹構陷,又當如何?”張問達慢條斯理直擊要害,眾人絕望的心升起了一絲希望。
顧偉奇的神情卻是毫無波瀾,周克纘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讓大漢將軍將兩只瓷瓶呈給顧偉奇,慎重道:“鎮遠侯,你可仔細端詳這兩只瓷瓶是否為你之所有!”
仔細瞅了瞅,顧偉奇確認道:“此物的確乃本侯所有,關于年份的便條亦是本侯親筆所書。不過本侯一直將其珍藏在臥室秘閣之中,從未投獻與東宮,亦未見過東宮的簽條。”
斟酌了一番,顧偉奇決定如實相告,不是自己的責任不背鍋,是自己的東西便大方地承認。
滿朝文武人才濟濟,書法大家更是不少,識別出便條真假不是一件太費功夫的事情,若是無謂的詭辯,到時罪加一等得不償失。
顧偉奇的“認罪”讓滿朝君臣無話可說,紛紛忽略了他自證清白的話,別鬧啊顧侯爺……
萬歷眸子里閃過一絲痛苦,顧老虎啊,朕視你為心腹,你視朕為寇仇,朕……怎能饒得了你!
“大漢將軍何在!
爾等即刻剝去顧偉奇衣冠,投入詔獄著有司嚴加審理,退朝!”
顧子軒瘋了,這就完蛋大吉了嗎?
他打破了頭也沒有想到,鄭國泰那個畜生竟然會以這等下三濫的手段來陷害老顧。
這是玩政治呢嗎,這尼瑪分明是流氓撒潑啊!
他憤怒之余,卻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手段雖然不光彩,效果卻是出奇的好。
這一招琢磨透了顧偉奇和太子的性格和作風問題,對萬歷的心思也把握得及其到位,即便還有大臣認為此案還有諸多疑點,不過那已經不再重要。
只要萬歷相信,已然足夠,他們已經成功地達到了目的。
顧子軒似乎看到了鄭國泰背后有一只可怕的黑手,無形而致命。
老顧玩完了,他這個二世祖哪里能逃出生天,我的穿越之旅是半月游不成,賊老天你特么逗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