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成禹就道:“ 戴上你的耳朵和銘牌。”
閱誠先從書包里拿出耳朵發夾戴在頭上,然后分開雙腿蹲了下去,雙手從前面雙腿之間垂下去扶著地面。
“ 銘牌…… 還沒有找到…… ” 閱誠小聲道,時不時偷偷往上瞟一眼,去看成禹的臉色。
成禹皺起了眉頭,眼神里既有譴責,也有失望。
要求這么嚴格啊!
不就是一塊小牌子嘛……
最終成禹什么也沒有說,轉身進了室內,把閱誠一個人晾在院子里,不聞不問。
沒有得到成禹的允準,閱誠不能起來,就保持那個奇怪的狗蹲姿勢在院子里吹涼風。還好天已經黑了,并不曬。
為了打發時間,閱誠從背包里把六級單詞拿出來,攤在面前的地上,戴上眼鏡,將手機手電筒打開,默默地背六級單詞。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成禹才從室內出來,他坐在遮陽傘下面的椅子上,對閱誠道:“ 爬過來。”
閱誠有些緊張,不知道接下來他要面對什么,現在成禹臉上連假笑也沒有了,只剩陰森。
閱誠先跪在地上,然后雙手落地,就這樣四肢著地,慢慢地爬了過去。
爬到成禹面前,閱誠蹲好,慫慫地仰視著成禹,等候他的發落。
成禹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抬起疊放在一起的腳,落在了閱誠的右肩上。
閱誠右肩陡然變沉,他得用著些力才能保持平衡,經過剛才那一個小時,閱誠就已經渾身酸麻了,現在這樣,閱誠覺得自己已經到達疲累的極限邊緣了。
閱誠忍著,沒有說話。
“ 累嗎?” 成禹明知故問。
閱誠咬著牙答道:“ 不累。”
成禹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閱誠,沒有說話。
成禹可能是想讓閱誠開口懇求他的原諒。閱誠是希望成禹原諒他的,但是并不想開口懇求。
閱誠扶著地面的手開始顫抖,身體也搖搖欲墜,他快堅持不住了。
閱誠看向成禹,覺得他是時候說點什么了吧。
成禹沒有說話,就只笑笑地看著閱誠。
“ 主人…… 我很累…… ” 閱誠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您…… 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 我是不是跟你說過,那個銘牌絕對不可以丟?” 成禹臉上的笑意消失,換了一張嚴苛冷厲的臉。
閱誠不是故意弄丟的啊……
有必要這么較真嗎?
閱誠忍著不快,道:“ 我不是故意的…… 是不小心…… ”
“ 如果你足夠重視它,就不會丟,也不會像現在這樣,丟了也無關痛癢的樣子。” 成禹厲聲打斷道,沒給閱誠多余的解釋機會。
閱誠咬著牙停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后抬起眼瞪著成禹道:“ 一個銘牌而已,大不了重做一個,你還想讓我多關痛癢?”
成禹望著閱誠,眼中變幻莫測,先是難以置信,而后是憤怒,最終變作無可奈何的失望。
至于么!
“ 你走吧。” 成禹淡漠地道,“ 以后不用來了。”
閱誠詫異地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成禹,仿佛在用目光確認自己有沒有聽錯。
成禹將他的腳收回,一邊起身一邊道:“ 明早會有人送你離開。”
累到極致的閱誠沒有立刻起身或是倒下,而是保持著那個姿勢發愣。
閱誠沒有想象中如獲大赦的解脫感,反而有一種像是被流放了一般的無所依托的孤獨感。
好像突然之間沒有了根植地,所有的歸屬感一瞬間灰飛煙滅消失殆盡。
而且,隱約的,閱誠居然后悔剛才那么說話……
銘牌沒有了,閱誠再去找一找就好了,說不定就在宿舍的哪個角落里放著呢。
閱誠也拉不下臉再去找成禹,安慰自己那只是一時錯覺,這種洗腦很快會恢復。
想到這里,閱誠艱難地起身,回到自己房間,倒在了床上。
閱誠洗漱過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怎么會睡不著?
閱誠睡眠質量很好的,尤其是在這里,雖然不想承認,閱誠在這里比在任何地方都睡得踏實舒心。
閱誠努力地壓抑著起身敲開成禹的房門,向他認錯的沖動。
閱誠真的無法理解他現在到底是什么心態,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念頭。
實在睡不著了,而且閱誠也不希望自己繼續胡思亂想,干脆坐起來翻開練習冊做題,一直做到天亮,不得不說,純理性思維的高數題,確實有麻木情緒的作用。
早晨,成禹叫來的司機,把閱誠送回了學校。
閱誠的生活回歸了正軌,每天上課認真聽課,下課有時做題學習有時參加學校活動,偶爾打打游戲。
還有,就是尋找銘牌。
那是成禹的東西,閱誠想找到之后還給他。
費了很長時間,閱誠才從柜子后面的縫隙里把已經落滿灰的銘牌找了出來原來它落到這里面了。
閱誠把銘牌仔仔細細地擦干凈,上面的字跡還很清晰,看起來和原來沒有什么很大的不同。
閱誠給成禹發短信,沒有回復,打電話過去發現,他已被加入黑名單了。
切,那閱誠就不還了。
可是,那個銘牌卻時不時在閱誠心里晃蕩,怎么都驅趕不出去。
最終,閱誠的高數題還是沒斗得過直覺的沖動。閱誠帶著銘牌去了成禹的公司大樓下面等候。
閱誠望眼欲穿地等了大半天,才看到成禹從正門走了出來。
閱誠上前去,沒有說廢話,直接拿出了銘牌,道:“ 你的東西,還給你。”
成禹掃了一眼閱誠手上的東西,道:“ 那本來就不是我的,你扔掉就可以。”
一種濃濃的失望感鋪天蓋地地向閱誠籠罩下來。
鬼知道閱誠在這里心急如焚地等了半天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成禹越過閱誠,直接走向自己的車。
閱誠拿著銘牌,失魂落魄地回了學校,他不知道今天要做多少高數題才能把這種失望郁悶的感覺壓制下去。
過了幾天,閱誠發現他的六級單詞書不見了,仔細回憶了一下,應該是落在成禹那里了!
閱誠發現這個的時候興奮地難以自制地笑出了聲,一絲希望從心房的地面上破土而出,看見了新的陽光。
閱誠再一次來到成禹的公司大樓前,等到成禹出來,和他說自己的單詞本落在那里了,要隨他一起去取回來。
成禹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道:“ 回頭我讓人拿回來給你。”
“ 我急用。” 閱誠厚著臉皮道,“ 今天周五,你晚上不是會回那里嗎?我和你一起去吧。”
很拙劣的借口,但成禹沒有戳穿,也沒有拒絕,道:“ 好。”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閱誠緊張得心臟怦怦直跳,待會兒,要不要說什么?
肯定是要說的,要不然自己死乞白賴地跟來是想做什么呢?
可是怎么說呢?
說什么呢?
萬一他什么都說了,成禹也還是執意拒絕他呢?
一想到成禹拒絕他,他就感到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