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眼睛微瞇，眼神出奇的溫柔，宛若暗夜的明月，江南的流水，都倒影在他明亮的瞳仁裡。那眼底，似乎有著太多太多複雜的情感，一時無言說出口，難言說出口，讓他看起來語言又止。
他還是走了過來，只是人還是沉浸在他的思緒裡，他還是不肯面對她！這個男人，還是當(dāng)初的裴啓辰嗎？那個自命不凡的男人那裡去了？
她輕輕地喟嘆一聲，很輕很輕的嘆息，卻載滿了盛不動失落。
“媽媽，洗澡！”小傢伙對靈波喊著。
“不洗了，媽媽換了衣服了，寶兒，我們?nèi)Q衣服！”靈波已經(jīng)迴轉(zhuǎn)身，抱著兒子進了臥室。
她已經(jīng)換下來被褥和新牀單，尿溼了的被子就在旁邊的衣物籃裡堆著。
裴啓辰?jīng)]有說話，跟著走了進去。
靈波把自己帶來的衣服放在牀上，程湛坐在柔軟的牀上，十分委屈的對媽媽告狀：“媽媽，爸爸太壞了，湛湛尿牀了！”
靈波卻笑了。“是不是爸爸昨晚沒有喊你去廁所？”
“嗯！”小傢伙猛點頭。
裴啓辰在後面一陣汗顏，很是難爲(wèi)情。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沒有帶孩子的經(jīng)驗，但是他會努力的。
靈波不說話，也不回頭，徑直拿出程湛的衣服，一一收拾好，纔給程湛把浴巾拿開，今天準(zhǔn)備的衣服是休閒的，白色的棉質(zhì)T恤，一件牛仔的揹帶褲，T恤上一隻可愛的流氓兔子的造型，褲子上居然還有個小尾巴，這衣服看起來十分的可愛而又搞笑。跟昨天的小紳士樣子完全不同，今天的十分隨意,休閒。
裴啓辰驚訝著，從來都不知道孩子的衣服可以如此的可愛。
靈波給兒子換了衣服後，小傢伙還在那裡啵啵的說：“媽媽，我不要跟爸爸睡了，我不要尿牀，我要跟媽媽睡！”
靈波輕笑：“以後爸爸會喊你的！”
“我不要！”小傢伙已經(jīng)不信爸爸了，“媽媽，我不要尿牀了，尿牀的小朋友美女不喜歡！”
“呃！”靈波無奈，這話是程曦那丫頭說給程湛的，整日的說，只要湛湛一尿牀，程曦就在湛湛耳邊說:“程湛小朋友，男子漢大丈夫再尿牀，美女都不喜歡的，長大了沒有人嫁給你，以後就沒有美女幫你孝順你媽媽了，知道嗎？以後不許再尿牀了！”
程湛小朋友只知道美女不喜歡的感覺粉不好，沒有人幫他孝順?gòu)寢屃耍远己芎ε履驙椀模?
“媽媽，我要美女喜歡我！”
裴啓辰一聽這話，真是無語了，忍不住在後面問道：“這孩子就這麼喜歡美女啊，昨天在超市見到個美女售貨員，非要叫我買回家！”
靈波微微地轉(zhuǎn)頭，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道：“很美嗎？”
裴啓辰被靈波的視線看得有點心驚，錯愕一愣，忙搖頭：“其實，其實也不是很美！”
“哦！是嗎？”靈波的語氣已經(jīng)很低沉了！
小傢伙還加油燒火：“媽媽，美女姐姐，爸爸不買！”
“我沒細看！”裴啓辰趕緊解釋著，他怎麼覺得靈波的眼神如此的不善呢。“靈波，我真的沒細看！”
靈波淡淡的蹙眉，反問：“你細看不細看的和我有關(guān)係嗎？這三年你看了不少美女吧？”
“沒！沒有！絕對沒有！”裴啓辰趕緊的搖頭否認(rèn)，他還敢看美女嗎？他都受到懲罰了，還敢看嗎？“你要相信我！真的沒有！”
“我相信不相信的還重要嗎？”靈波的語氣還是那麼涼，幫兒子換好衣服，她給他穿好鞋子，把小傢伙放下來。
“重要！絕對的重要！”裴啓辰認(rèn)真的說道。無論他心裡多麼的打鼓，多麼的害怕，都不希望靈波生氣誤會。只是，她還會誤會嗎？他還可以再這樣妄想嗎?
靈波領(lǐng)著兒子出去臥室，給找牛奶。
打開冰箱，找出牛奶，倒了一杯放在微波爐裡稍微加熱了一點。
程湛穿好衣服跑去玩他的玩具汽車了。“媽媽，爸爸買了汽車給湛湛！”
“那湛湛說謝謝了嗎？”靈波轉(zhuǎn)頭問兒子。
小傢伙微微蹙眉，爸爸買的東西還要說謝謝嗎？
靈波看著他，不喜不怒。
小傢伙點點頭站起來，跟同樣走出來的裴啓辰說道：“爸爸，謝謝！”
裴啓辰被這一句謝謝弄的一下子僵硬了俊臉。“靈波，我給兒子買東西是應(yīng)該，你不要這樣！”
靈波不說話，回廚房拿牛奶。
小傢伙道完謝坐在地板上繼續(xù)玩小汽車，不再管大人的事。
裴啓辰還沒換衣服，圍著浴巾就走到了廚房。
靈波剛好拿了牛奶，有點燙，她放在竈臺上涼著，一回頭看到他光裸的胸膛，靈波一愣，卻是繃起了臉，也不擡頭。
“靈波，千萬個對不起，我知道說出來都不能彌補我的過錯！”他低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
靈波不擡頭。
裴啓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她沒有拒絕，抓住她的感覺真好。
而他知道，只要她沒有愛上別人，他便決定不再放手，讓她待在他的身邊。他們一起給兒子一個溫暖的家，即使他配不上她，即使他沒有她純淨(jìng)。
他不再推開她了，靈波沉默的任由裴啓辰牽著她的手。
“靈波，我們給兒子一個溫暖的家，好嗎？”
靈波的眼中劃過一抹受傷的光。
不再多言，抽回了手。
裴啓辰一慌，難道晚了嗎？已經(jīng)晚了嗎？
她真的有了別的男人嗎？
程靈波卻是失落的，她的確想給兒子一個溫暖的家，但是他這樣說，她無言以對。時隔三年，她要的不是這一句話，不只是這一句話！可是，他不懂！
這一瞬間，裴啓辰呆愣的低頭看著她，她沒有擡頭，而是輕聲地道：“我兒子兩年沒有爸爸都很溫暖！”
裴啓辰的臉色瞬間蒼白，如同墜入了冰冷的雪地裡，難道，真的晚了嗎？
裴啓辰呆愣的看著她，靈波這時擡起頭來，淡淡的視線對上他的眸子。
“既然生的起，我就養(yǎng)得起。裴啓辰，你不用因爲(wèi)任何的愧疚而勉強自己。”說完，她端了牛奶朝外走去。
“靈波，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裴啓辰搖頭，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不是這樣又是哪樣呢？”靈波的語氣有點冷，似乎又夾雜了太多的無奈。“難道你不愧疚？”
他想說不是，可怎麼不是？他是愧疚啊！他滿腔的愧疚悔恨以及對自己的失望，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手輕輕地鬆開，他鬆開了她。
不是不愧疚！
不是不悔恨！
不是不失望！
所有一切都抵不過她跟兒子這三年的辛苦。
他錯過了太多，又有什麼資格擁有她的愛？
況且，她現(xiàn)在愛不愛自己，他都不知道。
靈波心底嘆了口氣，他再也不是當(dāng)初那個死纏爛打的裴啓辰了，再也不是那個耍賴皮的裴啓辰了！靈波這一刻不知道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鬆手的一瞬間，靈波的手從自己的大手裡溜走，他的心瞬間一個慌亂，突然又再度上前，一把抓了她，將她扯了過來。
靈波心裡一慌，快速地握緊牛奶杯，杯子纔沒有才逃脫了被摔的命運。
裴啓辰伸手把杯子拿過去，放在竈臺上，手一個瞬間用力將她扯了過來，緊緊地擁在懷裡。
臉貼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她的心一顫。
“靈波！”他低喃著她的名字。“你知道，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那個意思，你都懂！”
她又是在心底嘆氣，卻還是反問：“我懂什麼？裴啓辰，你讓我改懂什麼?我什麼都不懂！我很累，裴啓辰，我真的很累了！”
她想要他說出來，想要他面對一切，真正的面對一切，不是逃避，不是萎縮，她不喜歡這樣的裴啓辰。
“靈波？”那熟悉的嗓音宛如天籟之音在自己的懷中響起，帶著疲憊，無奈，心酸在他懷抱中響起，裴啓辰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了一般，怔怔的難以自制。心裡很痛，揪扯在一起。
“對不起！”他知道她一定很辛苦，很累！她從不會流露出任何的脆弱，一絲一毫都不願意流露，此刻，卻還是這樣輕易地說出來了！
他的心底無比的難受，被刀一點點凌遲著。
“都是我的錯，靈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會這樣！我對不起謝謝你生下湛湛，千言萬語的感謝和抱歉”
她清楚地感覺到了他的抱歉和發(fā)自肺腑的內(nèi)疚悔恨，靈波的心頭一顫，卻依舊壓抑下那悸動，“裴啓辰，你很該死你知道嗎？”
“靈波，我知道，我該死，我真的該死，都是我不好！”裴啓辰緊繃的身體依舊不停的顫抖著，聲音沙啞的一遍一遍的喊著靈波的名字：“靈波，別走好嗎？再給我一次機會兒？好嗎？”
他終於還是說出這句話了！
程靈波被裴啓辰抱的身體都痛了，她沉默的靠在他的懷中，等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都幾乎要放棄了！久到自己跑來，親自上門，等來這麼一句話，如此的卑微而脆弱，她要的不是這樣，想要走一生，不是這樣的！
兩個人，走一生，是平等的相互珍愛和珍惜，而不是一方卑微的補償，另一方高姿態(tài)的擺譜！他到底懂不懂呢？
“你真的確定嗎？”靈波苦澀地開口：“給你機會兒，你有勇氣面對我和兒子嗎？我要的是心懷坦蕩的孩子的爸爸，不是卑微的站在我面前說千萬個對不起的裴啓辰！你，能找回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