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駿睜開眼,陽光透過窗簾,已經將室內照得很亮了。
他意識到時間或許已經不早了,于是伸手去夠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
頭微微抬起,劉駿就感覺腦袋里像灌了鉛一樣沉,還有些隱隱作痛。嘴里干澀得難受,喉嚨也很不舒服。
——昨晚酒喝得是太多了。
點開手機,屏幕上顯示8:42,早已經過了平時上班的時間了——不過今天是五一勞動節,全國放假。
劉駿從床上起來,快速地穿好了衣服。
他慶幸的是昨天半夜被妻子邵雨露叫起來喝了一碗解酒的湯,不然現在就算睡醒了也是渾身沒有力氣的。
他穿戴整齊,走出了臥室,發現妻子正在客廳里拖著地。
“老公,你醒了?”看到劉駿,邵雨露溫柔地說道。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呢?”
“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我想讓你多睡一會兒。而且今天休息不是嗎?”
“案子還沒結呢,我哪有時間休息啊?”劉駿不多說話,趕忙走進了洗手間。
快速地洗漱之后,他走回客廳,問道:“老婆,有早飯嗎?”
“在餐桌上給你備著呢。”
“哦,小邵呢?”劉駿注意到兒子的臥室門是開著的,知道他意外地并沒有在里面睡懶覺,就問道。
“八點不到就出門了。”
“又和老姚家的閨女出去了?”
“應該是吧。”邵雨露繼續埋頭干家務。
劉駿走到飯廳,先掏出手機,給趙軍杰打了個電話。
“喂,劉隊。”
“小趙,你現在在局里嗎?”
“對。您在哪?”
“我還在家呢。昨晚喝多了一點,所以起晚了。”劉駿帶著歉意說道。
“哦,那您什么時候來局里呢?”
“局里就不去了,你待會兒開車到我家來接我吧,我們到昨天抓到的那些人遭遇碰瓷的地方挨個去轉一遍,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關于那個‘凈風者’的線索。”
“好的,那我現在就過來?”
“我先吃個早飯,你過個十分鐘來吧。”
“行,我知道了。”
“那就這樣,先掛了。”
“好。”
掛斷電話,劉駿將手機放在桌上,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面前擺著一碗白粥,兩個饅頭,一小碟榨菜和一只白煮蛋。
劉駿拿起一個饅頭——已經不怎么熱了,將它橫向地掰成兩半,用筷子夾了些榨菜鋪在里面,然后再將兩半饅頭合在一起,放進嘴里咬了一口。
醉酒后的早餐講究的是清淡,饅頭榨菜很對胃口。
早餐吃到一半,邵雨露忙完了客廳的地板衛生,走到飯廳,問道:“老公,夠不夠?”
“夠了。”劉駿邊吃邊點點頭。
“慢點吃。對了,你一會兒記得給老全哥打個電話。昨晚你喝得爛醉,是他辛辛苦苦送你回來的。雖然你們哥倆感情好,但你怎么也得回個電話感謝一下。”
“我曉得,先吃完。”
“嗯。”邵雨露也不多說,轉身進了廚房。
劉駿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早餐,摸了摸肚子,打了個還泛著些酸氣的嗝。接著他拿起手機,一邊撥出了全永軍的電話,一邊向客廳走去。
“喂,阿駿。”電話一下子就接通了,全永軍的聲音很洪亮,看來昨晚喝得確實不多。
“喂,老全。”
“睡醒了?”
“早醒了,早飯都吃完了。”
“昨晚都醉成那樣,現在身子不難受啊?”
“不難受,一點事都沒有,那么點酒算什么啊?”劉駿嘴上逞強地說道。
“得了吧,嘴硬什么?昨天喝得連道都走不了,要不是我把你送回家,你都不知道在哪兒躺著呢。”
“呵呵,我知道,我老婆和我說了。太謝謝你了,幫我送回家。”
“欸——客氣什么?我們是鐵哥們嘛!不過你昨晚也是的,我知道你酒量好,但也不能喝那么猛啊。”
“那不是心情有些郁悶嘛?昨晚抱怨了那么多,也夠難為你像陪怨婦一樣陪我,聽我發牢騷。”
“說哪的話,自家兄弟還這么客氣?今天要繼續查案嗎?”
“當然了,案子沒破,我們就沒有休息日。我剛剛打電話讓部下來接我,一會就走了。”
“對了,你兒子呢?今天沒睡懶覺吧?”全永軍話語中帶著笑意。
“小邵他今天和老姚的閨女出去了。你怎么知道他今天沒睡懶覺?”劉邵喜歡在休息日睡懶覺這是認識他的人都普及到的事情。
“哦,這個啊……”全永軍打了個哈哈。
劉駿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連忙問道:“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和他說了什么?”
“啊,他昨晚從你衣服里翻出了你給我看的那張寫著日期和地點的紙,就拿著問我上面寫的是什么意思,我就不由自主地和他多說了幾句。”
劉駿有些無奈了:“你也真是的,他還是個學生,安安分分學習才是他的任務,你怎么老把我工作的事告訴他啊?”
“我看那孩子挺聰明的,之前羅天昊的事情不也是仗著他的功勞啊?”
“那也是歪打正著,他只不過多看過幾本推理小說而已,那都是虛構的。不管怎么說破案還是我們警察的工作,你也別老是慫恿他。”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反正他和阿智的閨女,小兩口一起逛街去了,應該并沒有把我昨晚說的當回事吧?”
“這小子,難說的。咦?我有電話進來了,是我部下的,他應該到了。就先不和你說了。”
“好的,祝你順利,早點破案。”
“嗯,承蒙吉言,先掛了。”
“再見。”
掛了全永軍的電話,劉駿轉接進了趙軍杰的來電:“喂,小趙,你到了是吧?我馬上就下來,你稍等一會兒。”
太陽西斜,匆匆一天又將過去。
節假日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人們在休息、娛樂、玩耍的時候,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等訖情盡意之后就開始感慨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
不過對于節假日還在為工作忙碌奔波的人們來說,這一天過得可真是太煎熬了。看到別人地興高采烈享受假日,自己只能苦逼地堅守在工作崗位上,心里自然會有極大的不平衡。唯一能讓他們好受點的恐怕就只有三倍的工資了吧。
然而還有一些人,就算節假日工作也沒有三倍工資這么好的優待。如果再加上還要在人流如織、車流如潮的城市中東奔西走、南來北往,那更是一種取經一般的苦差啊。
劉駿和趙軍杰今天就成了這樣苦逼中的戰斗機了。
將車停到環城東路的停車場中,劉駿連忙跳下車,彎著腰扶著車身好半天才緩過來。本來他就有些酒醉后遺癥,再加上在車上顛簸了一整天,要說不難受是不可能的。
趙軍杰將車熄了火,走下車,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腰板,說道:“哎呀,這一天車開下來,我腰都酸死了。劉隊,您沒事吧?”
劉駿向他比劃了一下,表示自己沒事了。
“還好,這里是最后一個地方了。”趙軍杰拿出那張寫著日期和地點的紙,如釋重負道。
劉駿終于將胃里面那股難受勁壓下去了,緩緩站直了身子,他沖趙軍杰一揚頭,說道:“走吧。”
走出停車場,趙軍杰左右張望了一下,問道:“具體在哪個地點?”
“我問過陳天翔,應該是那個公交車站牌再過去一點的地方。”劉駿向一個方向指了一下,然后就和趙軍杰走了過去。
就在他們快到公交站牌的時候,正好有一輛公交車進站停靠。車門打開,從下車門下來兩個熟悉的身影。
“你沒事吧?”劉邵看著一只手搭在自己胳膊上,精神萎靡的姚瑤,問道。
姚瑤搖搖手,無精打采地說道:“有點暈車了。”
劉邵連忙扶住她,在她背上輕拍了幾下。
“好多了。”姚瑤深吸了兩口氣,直起身來。
看到她沒事了,劉邵開始挖苦了:“你不是女漢子嗎?居然也會暈車?太沒用了。”
姚瑤暴起一拳打在他頭上,狂噴道:“哪有你這樣的?說說是逛街,結果拉著我乘了一天的公交車,是個人都會受不了的吧!從南邊到北邊,從西邊到東邊,到站了下車逛了沒幾分鐘又上另一輛車!你到底要干嘛?我還當你腦子開竅了主動陪我逛街呢,居然是拉我到處擠公交!你想干嘛?調查這個城里每個公交車的線路嗎!”
“哎呀,我說了叫你別老打我頭,腦細胞會被打死光的!”
“你這木魚腦袋是該多打打!做的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我又不是在亂跑,我這么做自然是有目的的。”
“那你拜托昨天晚上的時候說清楚好嗎?害的我還高興了半天呢。早知道是這種破事我才不陪你呢!”姚瑤氣鼓鼓地說道。
“好了好了,算我錯了行不行?晚上我請你吃飯,你想吃啥盡管說。”
“嗯……”姚瑤用手指抵著下巴思索了片刻,獅子大開口道,“我要去澳門豆撈吃帝王蟹!”
這回輪到劉邵苦著臉了:“啊?姐姐啊,你想吃死我啊?我一個月才幾塊零花錢啊?”
“這可是你說的,想吃什么盡管說。”姚瑤得理不饒人。
“那你也得說得稍微符合我們高中生的消費水平啊……”
“跟你開玩笑的,我晚上還要回去陪我爸一起吃飯呢。”
“小邵,姚瑤!你們怎么在這里?”劉駿出聲叫住了他們。
兩個人循聲回頭,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爸。”“叔叔。”
“你這小子,”劉駿看著自己的兒子,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才看了幾本推理小說就想當偵探啊?不好好學習,整天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今天不是休息嘛,閑著也是閑著。”劉邵吐了吐舌頭,道。
“你還嘴硬,這是你老爸我的工作,你一個小孩子湊什么熱鬧?趕緊給我回家去!還把姚瑤也拉過來,像什么話?”劉駿的表情十分嚴肅。
姚瑤一看氣氛不對,連忙拉著劉駿的手,勸道:“叔叔,沒事的,我今天反正也沒什么事情。再說了,劉邵是看你為這個案子奔波勞碌很辛苦,就想通過自己的方式幫一下你,你就別生氣了。”
劉駿本來也不是真的生氣,一聽姚瑤這么說也順個臺階下了:“你聽聽,還是姚瑤懂事。哎,女孩就是比男孩貼心啊。姚瑤啊,你要是我女兒該多好啊?”
劉邵不屑地掏了掏耳朵,對這番話他的耳朵已經快聽出繭子來了。
姚瑤撲扇著她那雙大眼睛,俏皮地說道:“叔叔,你和我爸爸關系這么鐵,他的女兒也是你的女兒啊,對不對?”
劉駿不由得一陣開懷,說道:“這么說還真沒錯。不過啊,我說的不是這么個意思呢。”說著話,他眼睛向自己兒子那邊瞟了兩下。
姚瑤倏地臉就紅了,她知道又被大人給涮了。
劉邵也聽出了自己父親話里的意思,尷尬地干咳了幾聲,連忙轉移話題:“咳,老爸,這里是我們到的最后一個地方了。”
趙軍杰插話道:“欸,巧了,我們也差這個地方沒有調查了。話說你們沒有車,怎么也這么快啊?”
“趙哥,你忘了?公交車是有專用道的,不會堵車的。”
“再說他們出門本來就比我們早。”劉駿接過道。
“地點具體在哪啊?紙上只有‘環城東路停車場附近’這幾個字,具體在哪個地方啊?”
劉駿帶頭往前走著,說道:“應該就在前面。”
一行四人往前走了十來米,劉駿站定,說道:“八成是這了。當時陳天翔開的車應該是在這里遇到碰瓷的老頭的。”
劉駿、劉邵父子和趙軍杰仔細地來回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姚瑤則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認真的神情。
半晌,趙軍杰有些泄氣地搖搖頭,道:“劉隊,好像這地方和別的地方并沒有什么共同點啊?”
劉駿也嘆了口氣:“看起來是這樣。果然真如老全說的,目擊到那些人遭遇碰瓷的事情并非都是一個人啊,這下就有些頭疼了……”
“不,有共同點。”劉邵面色沉靜,堅定地說道。
“啊?”劉駿和趙軍杰一臉驚疑地看向他。
劉邵將手一指,一字一頓地說道:“就是那個!”
循著他的手指指向處望去,劉駿失笑出聲道:“這?這東西現在滿大街都能看得到,算……”然而,話說到一半,劉駿戛然而止,臉色漸漸變得凝重,低下頭苦苦思索起來。
“劉隊?”趙軍杰本來也笑了,但看到劉駿這般突然的變化,收起了笑容,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劉駿的神情越來越難看。他茫然若失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搖頭道:“不,不可能啊,不可能是他啊……我不相信……”
劉邵回給他一個堅定的神情:“老爸,去掉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一切不管你再怎么不能接受,但它就是真相!”
“什、什么?”趙軍杰不明所以地問道。
“這是夏洛克·福爾摩斯說的話。”
如同一語點醒夢中人,劉駿動搖的神情漸漸消失了,他冷靜下來沉思片刻,說道:“確實,只有他最有可能,這樣一切都通了!”
“劉隊?”趙軍杰還是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小趙,我們該回去了。”劉駿嚴肅地看著他,說道,“如果我想的都是正確的話,今晚就要來個了斷了!”
“什么了斷?難道是案子?”趙軍杰驚疑之中帶著一絲驚喜。
“小邵……”劉駿看向自己的兒子,再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姚瑤,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劉邵點點頭,換了一張輕松的臉,拉起姚瑤,說道:“瑤瑤,我爸爸他們還有工作呢,我們就先走吧。天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
姚瑤有些不明就里,但拗不過劉邵的拉拽,邊走邊說道:“等、等一下,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們剛剛都在說什么啊?慢點,我說了我還要回家陪我爸吃晚飯呢……哎呀,好了好了,既然你這么堅持就依著你了。你別拉著我啦,我自己會走的。我還要打個電話回家說我不去吃晚飯了……”
看著劉邵和姚瑤漸漸走遠,劉駿深吸一口氣,長嘆一聲,然后轉身拍了拍趙軍杰的肩膀,道:“回局里去,我還有點東西要去查一下。”
夕陽斜照而下,給整個城市添了一抹哀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