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西見,蛾眉冷素光。
天邊一鉤新月高懸,淡淡月光灑下,照在少年修長的手指上,反襯得幕布顏色更加鮮活,宛若血液流動,院中情形顯得愈加詭異。
手指剛剛觸碰到幕布,心中警鈴聲大作,王珝猛地后退,躲開了伸出的一只幽綠尸爪。
似乎是為沒抓到王珝而感到遺憾,干枯瘦爪猛然收回,從幕布后鉆出了數十具尸體,一個個身體關節僵硬,張牙舞爪,如同傀儡一般。
看著這些尸傀的穿著打扮,王珝聲音冷硬下來,十分不悅:
“這就是那些被遣返的侍女仆人吧?殘害無辜百姓,當誅!”
手中木劍挽出劍花,少年便沖入了尸群之中。
手中木劍揮灑開來,真氣灌注下硬若精鋼,輕而易舉的切開了這些死去多年的尸身,如斷朽木。
間或有尸傀手臂穿過劍幕,抓向王珝,卻被一層突然浮現的淡黃光幕阻擋下來,不得寸進。
原來在進院前,為保險起見,王珝便激活了一張護體符,給自己增添了一層防御。
而實際上,這些尸傀動作遲緩、四肢僵勁,除了嚇人以及帶有尸毒外沒有任何優點,只要克服心中恐懼,躲閃恰當,尋常百姓也能打倒三五個。
并且尸傀們也無法破壞這層可以抗下煉師一擊的光幕,只能引頸待戮,被王珝一一清掃干凈。
或許是見到自己的“家產”被破壞,幕后的存在再也忍不下去。一陣尖嘯傳出,震得王珝頭腦發暈,手中長劍松弛下來。
尖嘯聲畢,一具“品相”還算完好的尸體忽地渾身一顫,眼中亮起兩點幽綠鬼火,身體略微膨脹,張開大手抓向王珝。
知道這惡鬼終于按捺不住,親自下場附體尸傀,少年心中暗喜。他躲開襲擊,加快手上動作,快速清理完其余干尸后,才與這可以稱為尸王的尸傀糾纏起來。
這具尸傀應是新死不久,還未徹底腐爛,在鬼魂附身下力大無比,拳腳往來間尸水四濺,風聲呼嘯,激起少年黑發飄飛。
王珝手中桃木劍常年供奉在神廟中,受香火沾染,自有一份靈性。劍鋒劃過尸身,與其上的陰邪之氣互相沖突,噼啪聲接連作響,讓尸傀怒吼連連。
如此幾個回合,王珝以護體符破碎為代價硬抗一擊,終于誘得尸傀出現破綻。他身子一縱,將一張驅鬼符按在了尸傀頭頂百會穴之上!
百會穴為百脈之會,貫達全身。是各經脈氣會聚之處,通達陰陽脈絡,連貫周身經穴。
這鬼魂附身尸體,便是從百會而下,占據人死之后陰陽失調的身體。如今百會被封,它無法脫身,硬是被堵在了這尸體之中!
通常來說,驅鬼符只有驚退邪物的效果,但這尸傀被少年用符紙封住百會,就變相達成了一個封印的作用。其中鬼魂便如同籠中之鳥、案上魚肉,只得任人宰割。
見此情形,尸傀仰天怒吼,眼中幽綠鬼火暴漲,身形也漲大了幾分。且身上隱隱有黑霧升騰,頭上的符紙無風自動,嘩啦作響,好像隨時要掉下來。
王珝剛剛一擊即退,正要給自己身上補一張護體符,看見尸傀動作,心知不好,若是被這惡鬼逃掉,他可沒第二次機會把它封入尸體了。
念及此處,王珝手上動作加快,一邊補符一邊沖上前去。身形矯健,趁著尸傀“讀條開大”的時機,在其前心、后心、額頭、腹下各貼了一張驅鬼符。
這一番高強度操作后,王珝也是氣喘吁吁,他撤到院子角落,看著僵住不動的尸傀,心下防備仍未放落。
鬼魂本想將自身鬼力灌入這具尸體,加快尸氣誕生,操縱尸氣來斃殺王珝。但這個步驟還未完成,便被少年及時打斷。
荒野大宅,院中散落遍地尸體殘塊。尸王站在一處空地上,身上五張符箓光芒隱隱,壓制住了蔓延到全身的鬼力。
一些腐爛傷口經受不住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來回征戰,于是綻裂開來,股股腥臭黃水落下。
看見這般景象,王珝右眼皮一跳,喃喃自語:“該不是,要炸了吧?”
少年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幅情形跟那些話本小說中反派臨死前的自爆很像,不敢怠慢,連忙鼓起余力翻過院墻。
“轟!”
他剛剛沿著墻壁滑落下來,就聽得背后一聲巨響傳來,墻壁被震得簌簌發抖,土灰不住灑落下來。
靜待一會,見再無響動,少年將最后一張護體符捏在手中,小心翼翼的從門口探頭望去。
巨響過后,院中糊上了一層薄薄的黑色血肉,腥臭難聞,已無法分辨原來的樣子。
爆炸中央,一個淡薄的女子魂體正緩慢散去。見少年探頭,鬼魂眼里流露出一絲不甘、還有惡毒的神色,最終化作一縷青煙飄入天空,不知去往何方。
王珝嫌棄院中污物,沒有入院,而是就這么站在大門口沉思,嘗試解開心中疑惑。
“這鬼魂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甘我可以理解,惡毒呢?難道它還有后手?
“而且這爆炸威力超出了我的估計,要想有這種效果,這鬼魂不可能那么弱,起碼也得有煉師的實力才行。莫非……”
想到這么多的尸體,以及不合常理的爆炸,王珝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該不是它把那些魂魄一口氣都吞了吧?”
王珝心下好笑,原來這還是個吃撐導致消化不良的惡鬼,難怪那股不甘過于明顯。
若是將這些魂魄全部消化,這鬼魂怕是能突破到等同煉師的境界,屆時勝敗如何,還未可知。
心中疑惑消去,隨之而來的便是濃濃的疲憊。王珝轉過身子,看著重新出現的道路伸了個懶腰,活動下手腳,走入林中。
他坐起身子,看向來敵,月光照入林間空地,灑落在黃黑相間的皮毛之上。少年驚訝發現,這竟然是一頭身形龐大的吊眼白額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