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園軒”是一家融合了川菜和湘菜兩種口味的私房菜館,特色菜做的雅淡精緻,味道極好,在江大一帶小有名氣。
路月記得,小的時候,只有兒童節和考試拿第一名的時候,爸爸纔會帶著全家人下館子以示慶祝,而每次他們去的都是這家叫做“味園軒”的餐廳。從那個時候起,路月便記住了這家店,再後來,漸漸長大,她去的次數也逐漸增多,跟同學,跟朋友……但奇怪的是,從來沒有厭倦過。
路月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個特別執拗的人,好比對“味園軒”的情感,百吃不厭,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換一家餐廳換一種口味。偶爾跟同事或者朋友去了別的地方吃飯,回來之後她總是打電話對著丁小泉抱怨,“今天的菜真難吃,還是味園軒的比較可口。”
丁小泉每次都恨鐵不成鋼的唾棄她,“我說路月同學,你怎麼對什麼事情都這麼一根經啊,認準了就死盯著不放是吧?髮型是這樣,穿衣服是這樣,吃飯是這樣,找男人還是這樣……哎,路月,你說叫我怎麼說你纔好呢?”
呵,丁小泉說的好像都對,她從來都是這樣,不善於改變,也不喜歡去嘗試新的東西,總覺得在心理上無法適應和接受。這,還真是個不好的習慣,也許她真的該試試走不同的路,嚐嚐不同的口味。
不過今天是她第一次請厲天明吃飯,還是找自己熟悉的地方好了,如果有下一次,或許她願意和他一起去嘗試新的口味也說不定。
“味園軒”在偏街深巷中,厲天明的Q7自然是無法開進去,好在江大在江川也算赫赫有名,學校地大物博,停車的地方倒也不少,厲天明將車子開進校園內找停車位,不過幾分鐘的時間,便看見他夾著公文包翩翩而來。
從江大正門右側的馬路拐過去,走過三五十米之後再拐進一條小巷子,沿著小巷子一直走,走了五分鐘卻還深不見底時,厲天明和周韶華這兩位人高馬大的帥哥便有些汗噤噤了,倒不是累,只是,這山路十八彎的陣勢,當真是去吃飯的麼?
路月回頭,看著一路打啞語的兩人,忍不住調侃,“該不會是在害怕我把你們拐去賣了吧?”
周韶華只是笑,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倒真有點兒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厲天明拉他一把,立刻扯開薄脣,“哪裡的話,我們是因爲今天走路走的太多了,這會兒看見這一眼望不到頭的巷子,著實是有點畏懼罷了,讓你見笑了。”
“不過二十分鐘的路程,也還好吧,呵呵,就在前面,快到了。”其實路月心裡面正嘀咕著呢:走這麼點兒路就嫌累,看來還真是平時小車坐多了享受慣了,天生大少爺的命呢!她哪裡知道,這兩個人今天是跑上跑下當了一天的搬運工啊!
說話間,果然有點走到盡頭的感覺,厲天明看著牆壁上的路標指示,跟在路月身後右拐過去,便是一條寬敞的馬路呈現在眼前,快七點鐘了,馬上路早已是燈火通明,不過行人倒不是很多,這裡寬敞、幽靜,在深巷盡頭別開洞天,倒是頗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覺。
“味圓軒”位置便處在街道的第一家,小小的招牌雖談不上宏偉壯觀,倒也不至於讓人忽略。而真正讓厲天明沒想到的是店裡面,推開活動的玻璃門,還隔著一副塑料簾子,拉開簾子進去,門口便是半月形的收銀臺,一位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正趴在收銀臺寫著什麼,見他們進來,立刻笑著直起身,“小月,你來啦?好久都沒見你過來了。”
“嗯,雪姨好,這陣子太忙了,今天特地帶朋友過來吃飯。”路月也是一副笑吟吟的樣子。
厲天明和周韶華立即客套的笑著打招呼,倒是被稱做雪姨的女人一邊咯咯笑,眼睛一邊在厲天明和周韶華的身上迅速來回巡視,“哦,讓雪姨猜猜,有一位是男朋友?小月呀,你也該找個男朋友咯,雪姨可是想喝你這杯喜酒想很久了呢。”
路月抿嘴不語,露出淺淺的酒窩,仔細的聽完,然後不露痕跡的轉移話題,“雪姨您放心,到時候一定請你喝喜酒。雪姨,我看今天客人挺多,我訂的包房有留嗎?”
“哦,你看,說著我差點忘了,二樓的冬菊給你留著哩,快帶你朋友上去吧。今天忙,雪姨就不招呼你們了,你點了菜自己喊一聲小玉哈。”雪姨這點說的倒是不假,進門開始厲天明便發現,小小的店面生意是極好的,甚至還有三兩個客人在等著翻桌子。深巷裡的小店生意這般好,倒是應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諺語。
“嗯,我知道,謝謝雪姨。”路月說完引著二人向二樓走去。
看來路月是這兒的常客,厲天明心下頓時便了然。他想起方纔那位雪姨問是否是帶男朋友過來時,路月雖然沒承認,但卻也沒有拒絕,那樣的話,他是否可以理解爲一種默認?想到這裡,厲天明按耐住內心小小的竊喜,亦步亦趨的跟在路月身後,完全忽略了身旁的周韶華正用哀怨的眼光控訴著他的漠視。
冬菊在二樓最末端,房間雖不大,但裝修佈置倒是別有風格,方桌、木凳、牆紙、吊燈搭配的玲瓏別緻,因是臨邊的房間,還多了一個小窗戶,小小的窗臺上擱著一盆吊蘭,乍看之下,讓整個房間又顯現出另一番別緻情調。
路月招呼二人坐下,遞過菜單,便熟門熟路的去一旁的臺子上給他們倒水。
“看來你是這兒的常客,不知道他們家有什麼特色菜?”厲天明一邊翻看菜單,一邊狀似不經意的問。
路月遞過水杯,倒是答的乾脆,“特色菜是紅椒釀肉片,翠竹鮰魚……反正他們家的菜我都挺喜歡吃的,就看你們的口味了。小時候,爸爸偶爾會帶我們過來吃飯,後來漸漸長大,和同學、朋友也常常過來,就這樣逐漸習慣了他們家的口味。”是啊,習慣,從來不知道,原來當一個人養成了某種習慣之後,會是這樣的沉淪和眷戀。而這本身,到底又是個好習慣還是壞習慣呢?
路月似乎陷入了一種迷茫的臆想之中,厲天明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出神的樣子,一時間心裡竟生出一絲許久不曾有過的苦澀感,她應該是在回憶吧?而他苦澀的竟然是,她往日的回憶裡,決不可能有他。
不過厲天明倒是沒多少時間去介意,因爲一旁的周韶華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他,二人就這樣翻著菜單討論來討論去,最後按照自己的口味各自點了平時喜歡吃的菜,然後又參照路月的建議要了幾個特色菜。
大盤小盤色香俱全的菜餚端上來的時候,周韶華正和路月聊的起勁,他果真如之前對著厲天明承諾的,沒有暴他半點缺點,從頭到尾都在誇他,誇到最後路月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倒不是不信,而是很好奇,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到底他有著什麼樣的傷心過往,才讓他至今保持著單身?甚至現在“淪落”到要兄弟來推銷?
厲天明看著路月不懷好意的笑容,腦子裡早已將周韶華狠狠的揍了千百萬次,想想就鬱悶,本是請周韶華來做旁觀者,來替他把關的,卻不曾想,見到路月本人之後,這廝,竟然自動站到路月的一邊去了,竟然還做起了推銷他的工作。這不是明顯覺著他是個討不到老婆的人,急著給他找老婆了麼?可是,他,他厲天明,有那麼差勁麼?
不過,這麼看來,是不是說明周韶華也覺得路月是個不錯的女孩子?那麼,他的決定看來是對的。
這一頓飯路月吃的相當開心,也相當圓滿。當然,如果沒有最後時刻丁小泉的那個電話的話會也許會更好。而她不知的是,厲天明在那一時刻也是這麼想的。
電話打來的時候已經接近9點,滿滿的一桌子菜已經讓三人吃的乾乾淨淨,路月正在聚精會神的聽周韶華講白天他們搬家的曲折過程,心裡正爲剛纔在來的路上錯怪了他們二人而微微自責,手機鈴聲便在此刻突兀大作。
路月緩過神,去包裡掏手機,精緻小巧的手機屏幕上,丁小泉三個字不停的閃爍,她快速按下接聽鍵,那端立刻有咆哮聲傳來,“路小月,你這個死女人,到底在幹嘛,這麼久不接我電話?”
路月識相地將手機與耳朵的距離拉開,然後輕柔的回話,“我的丁大小姐,你小點聲我也能聽見好不好?我在味圓軒吃飯呢,找我有事?”
卻不曾想,她話剛說完,那端再次傳來的卻是哇哇哇的哭喊聲,“找你當然有事了,小月,我在時光錢櫃,你過來找我好不好?我好難過……”
路月愣了三秒,立刻將手機貼近耳膜,神情也緊急起來,“小泉,你怎麼了?你一個人在錢櫃嗎?你老公呢?……發生什麼事了?……你別哭了……好,我馬上過去找你,你一個人不要喝那麼多酒,也不要離開房間,我馬上過去。”
掛斷電話,路月便收拾包包著急的要走,丁小泉在電話裡的聲音大,厲天明在一旁自然也將通話聽了個大概,他看到她著急,下意識的就起身詢問,“出什麼事了?你要去哪裡?我送你。”
路月想著他有車過去能快點,倒也沒有迴避,“是我好朋友,她在時光錢櫃,應該是跟她老公吵架了心情不太好,我得過去找她。如果你方便的話送我一段吧。”
“走吧,送完你我和韶華再回去也沒關係。”
“好,那謝謝你。”
此時的厲天明並不是認識丁小泉,但很久以後,他不得不承認,在他和路月的關係上,丁小泉無疑起到了重要的橋樑作用。丁小泉之於路月,就和周韶華之於他一樣,他們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是知己,是真誠希望對方能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