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林菲接到了高中的通知書。也在那天,不期而遇的見到了在後來的生命裡給他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那個人。命運總是在一些意想不到的時候產生改變,讓人準備不及揮之不去。
站在街口看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就如同第一次見到她。那個嬌小柔弱的身影,穿插在人羣中卻又與衆不同。偶然回首,卻已燈火闌珊。林菲心裡縈繞著一種莫名的情緒,好似千百年來一直在遙望那個身影。那種錯覺帶著時光的跨越,猶記得第一次跟她說話,猶記得第一次問她借自行車,猶記得第一次希望她坐到自己前面……
直到她走過林菲身前,衝著他笑。林菲才幡然醒悟,語無倫次的向她問好,然後手足無措地看著她走掉。突然的失落下去,腦中久久迴盪著惹人惆悵的情緒。
林菲嘆了口氣,默默不語。
他見到的是鄭蕊。過往的歲月裡他沒有像今天一樣,這麼認真的思考著有關於鄭蕊的問題。一個人發著呆,拼命想著。恍惚間林菲猛然心裡一陣刺痛,臉色也瞬間變的煞白。顧青的面容像一道閃電瞬間劃過,直擊中他最脆弱的地方。這或許就是他不言不語的原因,有些事終究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不期而遇的人,有時候是種痛苦……
也許是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或是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也許是在錯的時間裡遇到對的人,又或在錯的時間裡遇到錯的人。不論哪一種情況,林菲都不知怎樣去面對。年輕的林菲還沒有勇氣爲自己曾經的判斷做否定,這牽扯到的有自尊還有責任。
插肩而過,也是一種緣份。
時間飛快流逝。再有幾天,林菲將要步入他的高中生活。唯一不美的是他一直沒精打采,日上三竿仍不願起牀。中途班主任李振杰打來過一次電話,對林菲抱有極大期望的落差,沒有念想的就把火全部撒在了林菲身上。就好像林菲考不好分數是欠了他什麼似得,雖然肯定有這麼一回事。林菲掛完電話,嘴裡嘟囔了幾句,悻悻了之。
不管怎麼說,算是考上高中了。林菲雖然也覺得遺憾,但怎麼也達到最初的目的了。況且,在這之外還意外的進入了青春期。
入學那一天挺風和日麗的,林菲大包小包的挪到新學校。帶著好奇的神色,林菲無聚焦的左瞧右看。直到了教學樓前,林菲才懵懂的明白他已經是高中生了。掃了一眼通知書,高一31班。在跟賣雜貨一樣的新生接待攤位裡尋找著自己的班級號,然後眼光定到了一個帶著眼鏡的“女生”面前。她前面的桌上寫有31班接待處字樣,手裡拿了一根筆在那寫著什麼。令林菲疑惑的是,這個攤位,不是,這個接待處不像別的那樣有很多新生在排隊,而是空蕩蕩的。顯眼處不亞於鶴立雞羣,林菲突然有了點被騙的感覺,難道到了最差的一個班?
林菲思前想後,還是咬了咬牙向那走去。這時候便看出來,林菲還是從前的那個林菲。跟陌生人打交道,他依舊不知應該先問好,然後把自己的來由闡述給對方。而是直勾勾看著那個“女生”等著她先說話,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分鐘。“女生”無意擡頭的時候被林菲嚇了一跳,然後心有餘悸的撫了撫胸口。再然後才帶了些責問的語氣問道:“新生?31班的?”林菲點點頭,對方說的是普通話。對於長這麼大從來是方言交流的林菲,他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心裡泛起的小情緒沒有影響手續辦理,其實入學手續辦起來就那登記、學費和住宿幾項。如果林菲辦完直接走掉也不會多什麼麻煩,問題就在於他走之前多嘴問了一句:“同學?你也是31班的?你怎麼說普通話?”
這句話出口,對方啞然失笑。她用審視的神情看了看林菲,確定林菲是真的這麼想的之後終於呵呵的笑出聲來。林菲被她笑的丈二的和尚---不著頭腦,一時間不由得愣在了當場。“女生”笑夠了刻意用平靜的語氣告訴林菲:“你可以叫我老師,也可以叫我班主任。別弄錯了,不是同學……”
林菲老臉一紅,灰溜溜的跑走了。
有史以來,林菲第一次知道,老師可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
晚上7點,宿舍也敲定了,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林菲隨著剛認識的同宿同學,一起往教室走去。31班在教學樓的二樓最西側,位置沒有排,縱橫交錯的坐的哪兒都是人。林菲找了個角落坐下,等著高中的第一個班會。當然,主持會議的肯定是那個“女生”老師,林菲如是想到。
林菲是一個人入學的,他理所應當的以爲這個班裡不會有曾經的同學。也在昨天知道,顧青也到了這所學校。不過不跟他一個班,這樣也好。最起碼他有時間來想一想暑假沒有想明白的事情,最好能做一個了結。走神許久的林菲,錯過了“女生”老師的自我介紹,直點到他的名字,他才匆忙的站起來答到。
坐下後林菲又接著神遊天外去了,他沒有注意到他站起來的瞬間有一束獨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更沒有察覺到那目光中一閃而逝的驚喜。
後知後覺,林菲又錯過了一些特別的記憶。當他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時候,許多的故事卻悄然發生著。雖無聲,雖輕微,卻執著的衝破年齡的阻隔,向著陽光生長。
入學第二天,軍訓便開始了。排隊,站軍姿。晚上消停下來,林菲就迫不及待的爬上牀,哼哼兩聲便悄然入眠。夜裡他做了個夢,夢見飛奔著追著前方的人影。他不停的追著,似乎只要停下來,就永遠失去了……
入學第三天,林菲渾身無力。昨晚的夢讓他現在還兩腿打顫,抖個不停。站軍姿,林菲頭上捱了教官一下。等教官過去了,他嘴裡小聲低估道:“你跑一晚上試試,你跑你也抖……”
下午,開始學踢正步。教官說,身爲一個軍人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走起來有氣勢,跑起來要瘋狂。林菲一聽差點腿軟倒地,他現在似乎對跑這個字格外的敏感。心裡默默唸道,千萬別跑了。天隨人願,教官說了一通就開始示範正步的踢法。然後他們兵是兵將是將熱火朝天的操練開來。直至此時,林菲還沒有察覺那道若有若無注視著他的視線。
也許是機緣到了,也許是水到渠成。當林菲順拐著走完十多米的正步,教官在對他孜孜不倦教導的時候,他卻恍如夢中。林菲終於注意到了那一抹目光,似掛念、似責怪,輕輕地撥亂了他的心境。
原來,鄭蕊和他在一個班。整個世界就那麼無聲無息的沉了下去,腦海裡充斥著難以言明的苦澀和糾葛。入學三天,他知顧青和他在一所學校,卻不知鄭蕊和他一班。
林菲想笑給鄭蕊看,卻化作無聲的嘆息消失風中。既然已然如此,相逢何必曾相識吧……
晚自習,林菲沒有和鄭蕊打招呼,更不敢朝她的方向光明正大的看上一眼。他低著頭,在日記裡記錄了一絲心痕,一抹目光。
我想我錯了。
一開始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
走過小溪,沾溼了腳丫。
路過花園,聞到了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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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隨手摺了一枝花,捧了一滴水。
以爲當我回家,就能把花養大。
可我錯了。
失去了小溪,水卻蒸發。
沒有了枝葉,花已枯萎。
我從過去走來,那水那花,停留在天涯。
走啊,走啊。
迷了自己,迷了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