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黑色制服裙的女人一連打量了宋青小好幾眼,在警衛廳,宋青小最近也算是個名人。
與警衛廳里許多身材強壯的女人相比,她就像是誤入其中的一個異類。
她擁有良好的學歷,卻有與她學業并不匹配的身份,據說是走投無路之下為了得到工作,才誤打誤撞進了警衛廳。
從外表看來,她不像是兇狠的人,沒有強壯的體魄能鎮壓得住罪案的發生,反倒像是常年營養不良,看起來十分瘦弱的樣子,寬大的警衛制服穿在她身上,顯得空蕩蕩的,不帶絲毫帝國警衛的英姿。
警衛廳這邊的負責人安隊長一開始是不想要她的,但薪水不高,工作有一定危險性,使得西郊警衛廳長年都處于缺人的狀態,上面施壓很緊,負責招攬的工作人員在有人面試時,一股腦將人塞了過來,試用期簽了三個月。
為了防止工作期間,警衛廳出現不必要的傷亡率,一般危險的報案,安隊長幾乎都不交給宋青小,這也導致了她在工作一個多月后,表現平平,間接性的也引起了一部份女同事的不滿,眾人都有意無意在排擠她。
不過因為安隊長曾揚言,等到宋青小試用期滿就要將她踢出警衛廳,所以一群同事之間才沒有爆發出大的矛盾。
警衛廳里每一個人都知道宋青小是不受待見的,大家對她的印象,更多是來自于她的沉默寡言,及弱小無力。
她工作了一個多月,跟周圍的同事并沒有私下的交集,仿佛也沒有朋友、親人,獨來獨往的,今日有人過來找她的時候,尤其是來人的身份,還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人找我?”
不止是進來喚宋青小的女人感到意外,就連宋青小也覺得有些訝異,她在校期間,曾經想過靠埋頭苦讀改變環境,因為從小生活環境的差異,她與同學之間隔閡也深,最多也就是點頭的交情。
以往的同學大多進入更光鮮體面的部門任職,她實在想不出來有誰會在這里來找她的。
“是的。”
女人點了一下頭,喊到人后就轉身離去。
她對宋青小原本生出的一點兒好奇心,隨著她制服扣上,依舊變成了眾人印象中那個熟悉且不起眼的宋青小后便消失。
女人走了之后,宋青小將自己的東西放進雜物柜,還在想前來找自己的是誰。
她想過可能是自己的同學,想到過昨晚找麻煩的兩人,但她從更衣室出來時,唯獨沒有想到的,會是上一次試煉中一起完成任務的五號找上了這里。
“沒想到吧?”
五號男人看到宋青小的一剎那,有些興奮。
他與試煉空間時的形象判若兩人,換下了那身令宋青小感到熟悉的藍紋病號服后,他穿著西裝打了領帶,頭發梳得油亮齊整,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
周圍人都在下意識的打量他,他卻伸手抹了抹頭發,露出手腕上價值不菲的手表,得意洋洋的示人,全不見在試煉空間時膽小懦弱之色。
“你怎么會在這里?”
宋青小在看到五號的時候,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下意識的想去摸身上的匕首。
當原本應該在試煉空間才會出現的同樣試煉者,在現實里也跟著出現的時候,對她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很有可能是樁麻煩而已。
尤其是在知道了試煉者之間相互競爭,且鼓勵自相殘殺的關系后,宋青小對于同為試煉者的防備很深。
“我在試煉中知道了你的名字,出來后費了一番功夫,查到你的。”
五號仿佛并沒有意識到她眼中的警惕,反倒壓低了聲音:“第一時間買了機票來找你,怎么樣,夠不夠朋友的?”
宋青小心中一滯,想起了昨晚來自己家里找麻煩的兩個男人,這兩人才出現不久,五號也緊跟著出現,如果說是巧合,未免也太過巧合了些。
這個人看似又傻又弱,實則精明。
在精神病院場景中,被自己揪出來的那一瞬間,他不慌不忙的分析,借此保命,足以證明此人擅長偽裝,城府很深。
他未必不清楚試煉者之間的關系,也不一定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防備,卻在這會兒找上了自己,宋青小眼中閃過冷意,五號已經自來熟一般,伸手想要來搭她肩:
“走走走,都是朋友,咱們聊一聊,喝一杯。”
兩人雖然在上一次試煉中合作過,完成了任務,但并不算朋友,五號還險些死在她手里,這種情況下,兩人之間并沒有什么好聊的。
她側身避過了五號搭來的手,“我們不是朋友。”
“怎么不是?”五號嬉皮笑臉的,“好歹曾經同患難,這種交情,可沒幾個人夠得上的。”
周圍人實在太多,兩人談的話實在不適宜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及,宋青小走到角落里,五號也跟了過來,她壓低了聲音,開門見山的問:
“有什么事?”
第一次試煉的九人中因為最終只剩了她一個活口,所以并沒有其他人找上門,而這一次試煉后,五號的出現,意味著平靜的生活對她來說只是一個過去式。
她有預感,五號的出現只是開始,隨著試煉次數的增加,將來會有更多形形色色的人與事出現在她生活里。
“我哪能有什么事?”五號先是隨口打了個‘哈哈’,“就是覺得煩悶不安而已。”
他眼珠轉了轉,“你也知道,我們這樣活著,跟刀隨時架脖子上的活法是沒有區別的,我也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跟其他人說了,人家也是不理解的。”
宋青小神色不變,并沒有因為他這句話而觸動心神,而是直直的看他,在等他下文。
五號很快繃不住了,他臉上的神色有一瞬間的僵滯,緊接著又露出像是在試煉空間時,宋青小第一次見他時的情景,他額頭沁出大量的汗珠,目光也從一開始的飛揚變得有些畏畏縮縮的樣子,“我說的是真的。”
他強調了一句,宋青小笑了笑,她這笑容并沒有達到眼里,僅只是彎了下嘴角,她額前的劉海被她撥到一側,露出了她那雙細長上挑的眼睛。
她的眼神波瀾不驚,這一絲微笑看起來不止沒有使她看起來溫柔些許,反倒更顯疏離。
“你找錯了人。”她不慌不忙的,“我看起來像是跟你有共同語言的人嗎?”她直言不諱:“在試煉空間的時候,沒殺你,只是因為你沒有礙到我的事。”
“那不是最后也沒殺嗎?”
五號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小聲的說了一句,見宋青小擰了下眉,顯然她并不愿意跟自己東拉西扯。
“好吧。”五號察覺到這一點,很快垂下了頭去,有些挫敗的道:“我來找你,確實是有事的。”
他雙手交疊在小腹前,搓了搓:“你還記得上一次試煉完后,那個瘋了的護士自殺的情景吧?”
宋青小沒有出聲,五號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她手上那把槍,本來應該是那個大漢的,應該是可以自由帶出試煉空間的。”張小玉持槍自殺后,五號原本伸手想要去揀個便宜,當時手都快摸到槍了,最后的兩秒鐘時間,宋青小扔了個東西過去,吸引了五號注意,他下意識躲避的那一下,幾人剛好離開試煉空間,令五號與那把槍失之交臂。
“不瞞你說,每次想到,我都心痛無比。”
他話里有埋怨宋青小的意思,卻又礙于宋青小的實力,并不敢將這絲埋怨表露得太徹底。
“試煉兌換中,一把槍的價格可足足要100積分。”
宋青小聽到這里,心中一動,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五號一眼。
他與宋青小最初見到他時的形象并無二致,依舊穿著一身西裝,看起來價值不菲,他曾自言自語,說過他將得來的積分兌換成帝國幣揮霍,享受人生。
當然后來五號的表現,證明了這個人善于偽裝,說的話大多鬼扯并不靠譜。
他連一百積分的槍支回憶起來都頗感可惜,這樣的人不可能會將能保命的積分,用在兌換毫無意義的金錢上面的。
上一次試煉中,她的底牌露了大半,從四號手中奪來的長鞭、匕首及術法,甚至于在算計六號的過程中,還透出她心機。
相較之下,五號除了聰明及隱忍之外,并沒有曝露出太多訊息,從頭到尾他除了動嘴之外,并沒有動過手,不知道這個人到底什么底細。
宋青小低下頭,借著整理袖口的功夫,問了一聲:
“你任務完成后,積分多的是,還用在意這一百積分?重新兌換一支就是。”
五號眼中露出狡黠之色,反問了一句:“積分多的是?”
他問完這話,試探般去看宋青小的臉,卻見她抬起眼皮,目光里帶著似笑非笑的警告之色。
五號很快想起這個女孩兒在試煉空間時殺死四號、眼鏡男的事,心中一寒,又自顧自的將話題轉移:
“能有多少積分呢?不都跟你們一樣嗎?那些積分,還不夠我兌換成錢花了呢。”他獻寶一般伸出手來,露出手腕上戴著的表:“你看看,這個就值一百萬,這衣服、這鞋,就是這發型,都是專人打理……”
“你到底有什么事?”
宋青小將他吹噓的話打斷,五號目光閃了閃,左右看了一眼,最終看著宋青小:“你看,我沒拿到那把槍,我這樣的人又實在是廢物得很,沒個東西傍身,也實在是很嚇人。你身手比我厲害,從四號那里得到的長鞭,賣不賣呢?”
他這一趟來,果然是有事的。
四號從空間里兌換出來的長鞭,試煉空間里也能兌換,需要200積分。
五號自言自語,他的積分與宋青小、六號是一樣的,這證明他是在撒謊。
宋青小此次試煉有1000積分,包含了殺死四號、眼鏡男的獎勵,而六號身份有過轉變,殺死過持槍大漢,積分應該與兩人又不相同的。
五號既沒殺人,身份立場也沒改變,假如他既沒清除精神病院試煉場景中的‘威脅’,所以并沒有獲得額外獎勵,那么以一開始守護者陣營的人每人1000積分的獎勵算,扣除被殺死的8名民眾,剩余積分應該是600積分才對。
如果他真有心要兌換武器,這600積分哪怕不多,但已經足夠。
“買鞭子?”
宋青小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五號一聽她語氣并不像發怒的樣子,不由心中一安,點了點頭:
“是的。”
“那鞭子,試煉空間兌換價格是200積分。”四號的長鞭在上一輪試煉中看來,是屬于很好的東西,大家當時都算新人,積分并不多。
但隨著試煉難度的增加,這樣的武器只能算最普通的物品而已,與真正的好東西之間仍有著很大的差距。
五號誤解了宋青小的意思,他連忙就道:
“我知道是200積分,”他以為宋青小說這話,是已經有些心動的意思,“你放心,如果你愿意賣,我絕對愿意給你超出200積分的價格,不會讓你吃虧。”
興許是急于想要拿到武器,他有些失了平靜:
“你不是缺錢嗎?我可以給你遠超于積分兌換帝國幣比例的價格,只要你開口,多少我都給。”
他說話時,伸手從西裝的口袋里掏出帕子,試圖去擦額頭上的汗水,宋青小聽了他這話,不由就笑了起來:
“給我遠超于積分兌換帝國幣比例的價格買鞭子?”
五號點了點頭,宋青小就笑著問他:“既然這樣,你為什么還要花積分去兌換金錢揮霍呢?不是多此一舉?”
她的話音一落,五號擦汗的手頓時一僵,她繞了個圈子,哄出五號的秘密。
五號有些懊惱自己中了計,正想開口補救,保衛廳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宋青小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安隊長疾步從辦公室里出來,一副要外出打扮的樣子,嚴厲的神情下隱藏著些許焦急。
他的目光在警衛廳里環視了一圈,最終注意到角落里正與五號談話的宋青小,伸手向她一指:
“你跟我來。”
五號還有話沒說完,宋青小卻已經無意與他糾纏了,她道了一聲:
“借過。”
五號急忙間從皮包里抽出一張名片,塞進宋青小手里:
“這里有我的電話,我說的是真的,你下班之后,我們再聊聊這事兒。”
她心中冷笑,將名片握在掌心里,安隊長那邊趕得很急,話說完之后已經提步走向了警衛廳大門,宋青小跟過去時,外面已經停了車,安隊長已經打開門坐了上去。
“西郊廣寒路發現了兩具男人的尸體,今天早上被人發現報了警。”
他雙手環胸,看著宋青小也跟上了車,注意到先前與宋青小談話的五號隔著警衛廳的玻璃墻,仍看著這邊,安隊長的目光望過去時,五號也并不躲避,還伸手向他揮了揮。
安隊長冷哼了一聲,收回目光,有些嫌棄的看她:
“我這邊人手不足,不然也不會帶你。”
他從車里掏出一個夾了筆的本子向宋青小扔了過去:
“到了之后,你負責記錄,不要嚇昏了過去。”
他提到西郊廣寒路發現的兩具男尸時,宋青小愣了愣,她想起了昨晚出現在自己家門前,被她打暈的兩個男人,最后恰好就是被她扔在廣寒路的。
她心里想著事,安隊長扔了筆記本過來,看她這樣子,便更不耐煩,警告她道:
“如果你連這樣的小事也沒辦法做,哪怕你試用期沒滿,我也會讓你滾出我的地盤,帝國不需要你這樣的蛀蟲,白領民眾交納的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