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番外 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
容月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愛上了歐陽曦。
似乎,從她意識到了以后,這份心情已經(jīng)藏了許久。
尤記得,第一次見到歐陽曦,是在讀書的時候。她與蘇涼很早就認識了,這么多的朋友里,就教她們的感情最鐵,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看見了很多方面的蘇涼。
她知道蘇涼不喜歡蘇家,不喜歡她那后媽和后媽帶來的哥哥和妹妹,每當看見他們,就會讓蘇涼有一種自己的母親被背叛的感覺,因為,她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只年長她三個月。
大部分時間,蘇涼都是呆在她的舅舅,歐陽晗祺的家里。
歐陽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歐陽曦和小兒子歐陽曜,兩個都是極為寵愛蘇涼的哥哥,有時候,她甚至認為,這兩個哥哥寵愛蘇涼的程度已經(jīng)達到了魔性的地步蹂。
而她身為她的朋友,自然是經(jīng)常出入歐陽家的。
但她與歐陽家的大哥歐陽曦并不算熟絡(luò),反倒是與二哥歐陽曜還比較有多一些的交談。歐陽曦給人的感覺太過沉默寡言,她每次看著,都有些怯怯的。
蘇涼總說,她在蘇家感受不到的溫暖,在歐陽家都感受到了。
歐陽曦并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充其量的,只能算是她難以應(yīng)付的類型,這種類型,她一向都不會去主動招惹。
她的感情,是被蘇涼首先發(fā)現(xiàn)的,這之后,她便時不時會撮合他們兩個。
但她卻在后來覺得,她的感情,應(yīng)該是更早之前就存在了。
她不是一個善于表達的人,畢竟是一個女孩子,感情這種事,她自是不可能首先說出口。歐陽曦對她是時冷時熱的,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對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她會怕自己一旦說出口了,會落得難堪的下場,因此,這么久以來,都是不曾開口。
直到蘇家出事,蘇天釗離奇死亡,直到簡嘉收買別人企圖要蘇涼的命,而歐陽曦為護蘇涼而撞到了頭……
歐陽曦昏迷不醒,被醫(yī)生診斷為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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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才幡然覺悟,后悔自己為什么不早些把心情告訴他。
看著他平靜的睡顏,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決定。
因此,她不顧家人的阻攔,硬是守在了他的床邊,照料著他的生活,這一守,便是五年的光陰。
她不知道他會不會醒過來,就算他不會醒過來也沒有關(guān)系,她愿意就這樣一輩子呆在他的身邊,她清楚地知道,這便是她想要的幸福。
她要的并不多,只是呆在有他的地方,就夠了。
可是,她的家人卻并不是這么想的。
對他們來說,容家雖然算不上什么大家大戶,但也好歹是個康裕之家,根本就沒有必要去守著一個活死人,更何況,她的舉動在家人的眼里,就是在消耗自己的青春。
女人的青春本就短,這樣消耗浪費,太不值得。
五年里,家人一再地變相給她安排相親,她都找借口逃掉了,不然,就是直接地告訴那個相親的人,自己以近有了深愛的男人。
為此,家人多次跟她起過大大小小的爭執(zhí)。
她知道,自己于家人,是太過不孝了,但是,她當真無法欺騙自己,她就是愛著歐陽曦,她就是想要留在歐陽曦的身邊,即便,沒有未來,也沒有關(guān)系。
她不愿意聽從父母的命令去將就一段婚姻,那不是她要的生活。
她幾乎每天都活在自責(zé)中,自責(zé)對家人的那種忤逆。
那時候,容月真的以為,自己會一輩子這么守在歐陽曦的身邊,再活在對家人的自責(zé)里。
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蘇涼回歸,她欣喜之余,難免有著自己的失落。
每當她看著病床上的那張睡顏,她總是在想,到底什么時候,歐陽曦才會醒過來?她每天都在盼望著他能醒過來,就連蘇涼在過去的這五年里到處找尋著讓植物人蘇醒的辦法,可是,面對的,都是失望。
因此,當歐陽曦醒過來的時候,她真的高興得不能自己。
從他出事,到他蘇醒過來,整整五年的時間,對她來說,是尤為的漫長。
所有人都在勸她放棄,畢竟,植物人蘇醒的幾率太小了,可她卻執(zhí)拗地認為,歐陽曦會醒過來的,他一定會醒過來的。
就是這種信念,支撐了她五年之久。
當歐陽曦醒過來,她以為,自己的愛情或許終于能開花結(jié)果了,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她忘記東西了回頭去取,卻聽見了讓她幾近心碎的對話。
……
“容月是一個好女人,你瞧瞧我現(xiàn)在,配得上她么?醫(yī)生已經(jīng)說了,我這一輩子,就算好了,也得依賴拐杖過活,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憑什么給她幸福?她值得另一個男人站在她的身邊,而不是我。”
……
“可是,容月卻不是這樣想的。”
……
“她從未嫌棄過你,只一心想要跟你在一起,她不管你是什么樣子,也不在乎你會變成什么樣子……”
……
“我不愛她。”
……
“蘇小涼,我不愛她,難道,這樣你也希望我能跟她在一起嗎?”
……
那一刻,當她站在門口,看著病床上的男人,明明是那么近的距離,她卻有一種遙不可及的感覺。
她終于知道,原來,不管自己再怎么努力,他都是不愿意看她一眼。
那么,她過去五年的不離不棄,對他來說,又算是什么?
……
“容月,如果我說我不愛你,那么,你還會愿意嫁給我嗎?”
……
當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她曾有過一瞬間的遲疑,但是,她看著他的眼,想起了過去五年自己的執(zhí)著,不禁有些宛然。
她都堅持了那么久了,為什么不繼續(xù)堅持下去?她就是死心眼,她就是想要把自己的青春耗在他的身上,她就是不可理喻,那又怎么樣?
她告訴自己,再堅持一下下,再堅持一下下就好,若是他依然不愛她,那么,她會放手,她會離開。
可是,堅持的過程并不是像她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她回到容家,把結(jié)婚的事情告訴家人,沒想,迎面而來的,是容父響亮的一巴掌。
“你要是嫁給了他,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兒!”
這般決裂的話,是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的,歐陽曦才剛剛醒過來,生活上仍然要人幫襯,而歐陽家早已不如以前,這樣落魄的婚姻,沒有父母會答應(yīng)。
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換取這段婚姻的,會是脫離關(guān)系這樣的事情。
從五年前開始便是這樣,家人不愿意她繼續(xù)浪費青春在歐陽曦身上,可她卻偏偏固執(zhí)己見。
看著爸媽的臉,那是第一次,她跪在了他們的面前,以極度卑微的姿態(tài)。
“我愛他,我想留在他的身邊。”
這是她唯一說出口的話,這么多年來,她竭盡全力想讓父母了解體諒,但是,結(jié)果都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她想,她又忤逆父母了,她當真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孝的女兒。
不久后,婚期定了下來。
由于父母始終不贊同這婚事,她便將迎親的地方改為了飯店,而蘇涼身為她的好友,她也不理會她已然是已婚的身份,說什么都要她當自己的伴娘。
而即便忙碌著婚禮的細節(jié),她仍是日日出入醫(yī)院。
婚禮的排場并不大,現(xiàn)在的歐陽家不比以前,自然沒了舊時的風(fēng)光。但好歹,婚禮的場地還是布置得很溫馨精致,不僅包下了一大宴會廳,整個主題偏向暖色系。
這,也是她要求的。
她對歐陽曦說,婚禮不需要大辦,小小的溫馨的就好,因為,能嫁給他,就是她最幸福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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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婚禮日子,歐陽曦提前出院,他的雙腳依然處于復(fù)健的狀態(tài),勉強靠著拐杖能走上一段路,兩人特地挑了日子去拍了婚紗照,她拉著蘇涼去試婚紗這天,他們倆之前拍的婚紗照恰巧也能直接取回去了。
由于時間太急,這婚紗還是她找熟人花了重金才能連夜趕出來的,全身鏡里,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她的眉間凝著不容忽視的幸福感,旁邊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問詢問,她笑著與旁邊的她們說了需要修改的地方。
蘇涼就站在身后,等到她說完了話,這才抬步走了過來。
她側(cè)過身來看她,眼睛微彎。
“蘇小涼,你快來看,我漂不漂亮?”
蘇涼點了點頭,隨后,似是猶豫了許久,始終還是忍不住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話吐出口來。
“容月,這樣……真的好嗎?要不,婚禮推遲一段日子再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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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蘇涼的話,她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
她目光呆滯地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身穿白紗的她,那么地美,美得不食人煙,可偏偏,這些日子以來,她都在假裝快樂。
歐陽曦答應(yīng)跟她結(jié)婚后,幾乎婚禮的全部事情都是由她去做,歐陽晗祺他們倒是時不時會幫忙,但很多事情,其實都是需要她與歐陽曦來決定。
歐陽曦唯一參與的,就只有照婚紗照而已。
她透過鏡子,看著身側(cè)的蘇涼。
“蘇小涼,我不敢推遲日期,我怕,我怕他會后悔,我怕他會突然不想娶我了……”
她等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就是想要終有一天能夠成為歐陽曦的新娘,與他白頭偕老。
她是連一刻都不想再等下去,其實,也是怕再多等一天,這個夢就會醒過來。
或許,歐陽曦終有一天會后悔,那么這段婚姻到底都只是一個錯誤,但不管歐陽曦會在什么時候后悔,她也不想輕易放棄這份愛他的心情,就算,這是自欺欺人也好。
她是真的這么想的,即便,蘇涼說,勉強討來的愛情,不幸福。
可是,對她來說,唯一的不幸福,便是不能留在歐陽曦的身邊,僅此而已。
所以,她告訴蘇涼:“只要他能在我的身邊,對我來說,就是我一直想要的幸福。”
她知道,蘇涼在她和歐陽曦之間,是最為難的那一個,因此,她回過頭,對著她勾唇一笑。
“蘇小涼,這是我的選擇、我的人生,既然做出了這個決定,那么我就不會后悔。就算有一天覺得這樣做不值得,那也是以后的事,自然留到以后再來深究。”
她頓了頓。
“你不也是這樣么?不撞南墻心不死。你跟裴聿在一起的那時候,不管別人怎么說都一心一意,是之后的事,才讓你下定決心從裴聿離開。或許,我會跟你一樣吧?等到傷到絕境了,指不定也會對歐陽曦死心。”
她說完這番話,便回過頭垂眸擺弄著婚紗的裙擺,不想讓她看見她微濕的眼眶。
沒想,蘇涼卻走了過來,幫她扯了一下曳尾的地方,良久后,才抬眸看向她。
“無論你和我大哥以后會怎么樣,我都會在你身邊的。”
聽見她的話,她是再也忍受不了,伸出手抱住了她。
“蘇小涼,有你的祝福就夠了。”
那個時候,她是真的這么覺得,就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和歐陽曦,都不贊成她和歐陽曦,那也沒關(guān)系,她有蘇涼的祝福就行了。
那么久以來,她一直都不敢哭,深怕被別人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她唯一的哭,是見到歐陽曦蘇醒過來,那是喜極而泣。
而她唯一的哭,是在結(jié)婚前夕。
好不容易,終于盼到了嫁給他的一天,那是她夢寐以求的一場夢,可是,就算是到了那個時候,父母的態(tài)度依舊,她不禁有些難過,她到底不是什么圣人,不可能真的不在乎父母的心。
“他們明天應(yīng)該是不會來的了,我早就不抱希望了,但是,我心里還是會有些許的難過。為什么他們就不肯理解我呢?歐陽家雖然經(jīng)歷了那么多,歐陽曦也曾經(jīng)出了那樣的事情,可我這五年來不離不棄地守著,難道他們還看不清我有多愛他么?為什么偏偏就是歐陽曦不行?為什么要逼著我離開歐陽曦找一個我不愛的人嫁掉?”
那是她第一次泣不成聲,她不過是想要一份諒解罷了,為什么卻偏偏得不到?
為什么父母一定要反對她和歐陽曦在一起?做父母的,對待子女的婚姻的看法,不是都將子女的幸福作為出發(fā)點的嗎?
歐陽曦有什么不好?為什么要以一時的落魄,來全盤否定她的愛?
“我只是想找一個我愛的人一輩子,難道我錯了嗎?為什么,一定要我在我愛的人和我的家人之間只能選擇其中一方?”
這樣的事,她當真是接受不了,這么多年,她以為,她對歐陽曦的心,父母應(yīng)該是看在眼里才對。她明白,父母是考慮到很多的問題,覺得歐陽曦給不了她的幸福,但是,他們又可曾知道,只有留在歐陽曦的身邊,才是她最想到達的幸福?
蘇涼緊緊地抱住她,這個與她多年的好友,是最為了解她的人,也是她,這么久以來,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瘋。
而在這個時候,也是她,才能安撫她難過的情緒。
“終有一天,他們會理解的。”她道,“現(xiàn)在不理解,可是以后的事誰都說不準。容月,你別再哭了,明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哭腫了眼睛,明天就不好看了。”
蘇涼的話,讓她不禁有些茫然。
會嗎?她的父母,終有一天會理解她對歐陽曦的愛嗎?可是過去了五年了,他們卻依然反對,以后,會理解嗎?
她真的不知道,卻是第一次,想要去相信好友的話。
婚禮上,蘇涼給了她一個驚喜,那便是讓歐陽曦照著她寫的紙上的內(nèi)容對她說出來,她原以為,他會發(fā)怒才是,想不到,他竟接過了紙,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前一字一句說了出來。
那紙上寫著的是足以惡心人的情話,那里頭的內(nèi)容,蘇涼并沒有提前告訴她。
可歐陽曦卻是一字不漏地全都說了出來,當他說出“我愛你,老婆”這幾個字時,她的眼眶不自覺泛紅了。
或許情話有時候太容易會讓一個人沉迷,但不得不說,卻是每個女人都渴望能夠聽到的甜言蜜語。
即便,她知道那是假的,可她怎么都禁不住滿心的幸福感。
她在想,如果,這是一場夢,那么,就讓她再也不要醒過來。
她愿意一輩子沉溺其中。
可現(xiàn)實,到底是殘酷的。
那天晚上,是她和歐陽曦的新婚夜,然而,當她坐在床上,他卻毫不猶豫地掀開一邊的被子,背對著她躺下。
“容月,我不會碰你。”
僅僅的一句,就能將她從天堂扯進地獄。
她只能再一次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她跟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她有一輩子的時間陪他耗,她也愿意耗。
就算現(xiàn)在,他仍然不肯接受她,她會努力地讓他看見她,繼而愛上她。
她是真的那么認為。
她以為,嫁給歐陽曦,就是她想要的幸福,即便,這只是她一個人的愛情,能留在他的身邊,其他的事情,她不在乎。
可是,人總是貪婪的。
得到了一點,之后便想要得到更多,直到有一天,無法滿足以現(xiàn)狀,唯一的下場,便是徹底崩潰。
日以繼夜,歐陽曦對她都是不冷不熱的,在別人的眼里,他們根本就不像是一對夫妻,逐漸的,她覺得好累,真的好累,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前面走,而她在后面奮力地追著,每每以為縮短了彼此間距離,到頭來才發(fā)現(xiàn),那都是她的錯覺。
終于,她受不了了,那一個晚上,她對著他撕心裂肺地大喊:
“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看我一眼?對你來說,我到底算是什么?你不愛我,我認了,我只不過是乞求你能看看我而已啊……”
她捂著臉,眼淚卻一再地從指間的細縫里滲了出來。
“夠了,我受夠了,我不想再繼續(xù)這樣下去了……”
那一刻,她是真的覺得好累,累到她已經(jīng)乏于繼續(xù)堅持。她已經(jīng)對這份愛堅持了五年,可她最后卻成了逼迫他的那個人,逼迫他為報恩而娶她,逼迫他留在她的身邊。
直到后來,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直到疼痛把她幾乎撕成兩半,直到她意外懷孕……
“蘇小涼,不要欺負她。”
他的聲音,就在耳側(cè)響起,面對蘇涼帶著幾分揶揄的眼,她只能低下頭,臉蛋隱隱有些發(fā)燙。
許是蘇涼的視線太過扎人,歐陽曦只能清咳了一聲。
“好了,這種事有什么好討論的?容月,過來,你該上樓去午睡了,我陪你睡一會兒。”
她走了過去,他牽起了她的手,她的心猛地一跳,這還是他第一次牽起她的手,那五指相交的畫面,是她期待了五年多的事情。
他把她帶回了房間,和衣躺在了她的身旁,她睜著眼睛看他,他幫她掖了掖被子,聲音很輕。
“睡吧!”
她“恩”了聲,看著他的臉,眼眶不禁有些發(fā)熱。
深怕會被他見到,她只能連忙閉上眼。
遲疑了一會兒,她始終沒有睜開眼,卻低若蚊蠅地說了一句。
“歐陽曦,我愛你。”
她從未想過會得到他的回應(yīng),怎么都想不到,他沉默了良久,竟悶著聲音開口:
“恩,我……也愛你。”
她的睫毛顫抖了一下,喉嚨好像有什么卡著上不去也下不來,她不敢睜眼,就怕自己睜開眼,這場夢就會醒過來。
她無法言喻自己的心情,只知道,這一個午覺,她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夢里,有她,有他,還有……他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