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11-9 18:02:11 字數:3252
吳秦到咸陽的時候,正趕上三月三,很多人帶著祭品到城外河邊掃祭先人,一些大戶人家帶著家奴浩浩蕩蕩的到河邊開宴。
吳秦先將胡璞安排在驛站休息,自己帶著女犯人先到廷尉交差。整整辦了一天的手續才交割完畢。這時天色已晚,再去找丁辰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先回驛站休息,第二天再找。
第二天,吳秦出來,四處打聽,前些日子丁辰曾經帶過信簡回去,說是在宮廷製造司底下的一個局。現在朝廷需要大量的戰車,因此很多木匠都聚集在這裡。吳秦打聽了一天,纔在一個木匠聚集居住的衚衕裡打聽到丁辰的消息。原來丁辰師父因爲手藝精湛,被封了個十長,單獨住在製造司的公差房,丁辰自然跟著他。
吳秦又一路打聽著來到製造司,原來公差房不過就是離製造司很近的一個民巷中的普通屋子。
此時天色已晚,院門竟然還是大開著,吳秦進去,首先是一堵破落的擋牆。繞過擋牆進了院子,院子不大,四處堆著木匠的傢伙什,亂七八糟的更顯得院子狹小。正對面兩間大屋,左右各兩間小屋。吳秦沒看見有人,就試著喊了一聲:“丁辰?”
沒人答話,吳秦欲待再喊,從左邊小屋子走出來一個人,正是丁辰。兩人照面,都是愣了愣,吳秦叫道:“終於找到你了!”
丁辰尤不置信的看著他:“吳秦?你怎麼來了?我聽見人叫,還以爲聽錯了!”
吳秦上前道:“我押個犯人過來……你這裡挺難找的!”
丁辰這時臉上才露出笑容:“是不好找!快進來坐吧。”
吳秦左右看看,邊進屋邊問:“怎麼就你一個住在這兒?黑漆漆怪瘮人的!”
丁辰道:“本來算上我師父一共五個人住,不過,他們一般不回來……坐吧!”
吳秦坐在塌上,看著丁辰道:“你瘦了不少!看來很辛苦?我一來就聽說朝廷需要大量的戰車,還趕工?”
丁辰坐下,案幾上放著水碗,他倒了一碗給吳秦遞過去,道:“嗯,好像皇上要攻打匈奴,預備這些戰備呢。”
吳秦接過來喝了,笑著看他:“這麼說你挺忙的?能上手了?自己能不能做了?”
“基本上行了。”丁辰也不謙虛:“朝廷下了旨,必須按期完工。師父害怕耽擱,就傾囊相授,讓我自己獨當一面了。”
“還挺快的!”
“這也是沒辦法,要是誤了工期,可是死罪!”
吳秦笑著道:“難怪到了之後就來了一封信簡!家裡都挺好的,嫣寶也挺好的。我這次來本來是想帶她一起來的……又覺著太辛苦了,就沒帶。”
丁辰笑道:“那個丫頭肯定嫌路遠難行不肯來,要是讓她出來玩,保證跑得比誰都快!”
吳秦笑著沒說話。
丁辰問道:“其他人都好嗎?義母身體挺好的?蘿兒……也好麼?”
吳秦並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因此毫無隱瞞:“嬸嬸挺好的。嫣寶、胡璞照顧的挺好。你不知道吧?蘿兒也去了陳府了。”
丁辰有些吃驚:“她也去了?做什麼?”
“也是護院。”吳秦道:“大概是蘿兒也大了,家裡又有嫣寶、胡璞照看,齊弈想讓他出來做做事。畢竟一個十四、五的小子閒呆在家也不是個事!”
丁辰想問什麼,他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有說。改口道:“那……夜羽、齊弈挺好的?”
“嗯。”吳秦點點頭:“對了!胡璞跟我一起來的!我得先過去接她過來!”
“胡璞?她來幹什麼嗎?”丁辰真的不明白了。
吳秦笑:“她來幹什麼我哪知道?反正嫣寶不來,她卻搶著要來!”
在吳秦的注視下,丁辰莫名其妙紅了臉:“你幹嘛這樣看著我?我真的不知道她爲什麼來!是不是……在這裡有什麼親戚想打聽?”
吳秦站起身,笑道:“我先過去接她過來,然後再說吧。”
“現在天色晚了,要不明天再接過來吧?”丁辰道。
“讓她一個女人住在驛站,能放心嗎?而且每天都要花錢!你這裡這麼多空房子,就不能安排我們倆住這裡?”
“好吧!”丁辰道:“那你去接,我收拾收拾。”
吳秦點頭出來。回到驛站的時候,看見胡璞也焦急的在屋子裡轉,看見他回來,急忙上前問:“找到了嗎?”
吳秦點點頭:“找到了。你收拾東西,你今天咱們就到他那裡去住!”
胡璞臉上立刻露出欣喜之色:“找到了?!太好了!我這就去收拾。”轉身就進屋。吳秦回自己的屋子收拾了,出來看胡璞已經站在門口了。
吳秦帶著胡璞到丁辰的住處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胡璞一路上都沉浸在馬上就要見到丁辰的喜悅中。到了院門口突然才害羞起來,復又膽怯了,胡思亂想著:他要是見了我不高興怎麼辦?若是問我怎麼來了?我怎麼回答?羞怯怯的跟在吳秦後面進了院子。丁辰已經出來了,看見她倒是很體貼的什麼也沒問,只是道:“進來吧。”
進了屋子,丁辰已經把飯做好了,擺在案幾上。不過就是三碗飯,一碟鹹菜。三人草草吃了。吳秦和丁辰便說起話來。這時胡璞纔有機會打量這個屋子。
屋子裡基本上沒什麼擺設,就是一個塌,門口處擺了一些長木條,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牆角也堆著些短粗的木棍,像是做車剩下的料。地上放著一個木盆,裡面還盛著些水。一個木櫃子是這屋裡唯一一件像樣的傢什。
吳秦他們一直談論著朝廷要向匈奴開戰的事,胡璞聽也聽不懂,就自己悄悄站起來,把木盆端起來,出去把水倒了,回來把堆在牆角的木條規整規整。
丁辰、吳秦談了一會兒,丁辰就問:“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我明天去廷尉拿了回憑,就可以回去了。我想後天一早動身。”
“嗯。那早點睡吧。我也要早起去製造司。”
兩人起身,丁辰從櫃子裡拿出一牀被子,對胡璞道:“胡璞,你就住這裡吧。我和吳秦在隔壁。”
胡璞點點頭。兩人出來,吳秦看周圍幾個屋子還是黑著燈,就問道:“怎麼回事?你師父他們不回來,卻住到哪裡去?”
丁辰回頭看胡璞將門關上了,才壓低聲音道:“這些人個個都是色鬼!出來沒人管束更是無法無天了。常年住在娼窯裡,掙了些錢全給了娼妓了。”
吳秦笑著搖搖頭。
兩人來到隔壁的屋子,這裡跟旁邊屋子一樣,什麼也沒有,塌上堆著破爛的棉被,一進去已經一股黴味了。丁辰道:“這裡本來就沒人住……這邊不向陽。”
“他們既然不回來,你就住到對面去又怎麼了?”
“不好。”丁辰搖搖頭:“萬一回來了看見不好。這裡面全是手藝好的師父,個個脾氣大得很!”
吳秦搖搖頭:“你看你過的什麼日子……”
丁辰笑著道:“你就湊合湊合吧。”
一夜無話。第二天起身,吳秦到廷尉局拿回憑,丁辰去製造司。胡璞一個人呆在家中收拾屋子。
昨天夜裡太黑沒有看清楚。到了白天,胡璞纔看清楚,這屋子牆上全是發黴的印記。窗戶上厚厚一層蜘蛛網,牆角到處是爛了的洞。靠牆放著個米缸,胡璞打開仔細一看,裡面竟然都已經長了很多米蟲。昨天他們吃的就是這個麼?胡璞心裡一陣翻騰,急忙找來一塊大木板,放在院子裡,把米倒在上面曬曬。
回來打開櫃子,也是一股黴味傳來,裡面的衣服亂七八糟的堆放著。也不知是乾淨的還是髒的。胡璞把自己帶的丁辰的衣服拿出來,看了半天都不知道擺在哪裡。乾脆將櫃子裡的衣服一股腦全都拿出來一件不剩。找了個布擦了擦,再把帶來的衣服摺好放進去。
拿出來的衣服就全部當成髒衣服,放在盆裡,倒上水洗了起來。邊洗邊想著丁辰瘦削的臉,不由就一陣心酸,擦著眼淚將衣服洗完。掛在院子裡。隨後來到丁辰他們昨夜住的屋子,看見也是一團亂,胡璞挽起袖子收拾著,午飯都沒時間吃,埋頭一直收拾,眼看到了到掌燈時分,先撂下沒收拾完的,趕緊做飯。把米飯蒸上,好不容易纔翻出一小塊鹹菜,切了切放在碗裡。胡璞直起身,長長出了口氣,決定了。
米飯好了,吳秦正好也回來了,進屋就說:“真是沒想到,咸陽官府這麼多手續,跑了一天才把回憑拿到。胡璞,你收拾收拾咱們明天回去!”
胡璞站在他面前,低著頭不看他,聲音很小的說:“吳秦,你自己回去吧。我想……在這裡照顧丁辰!”
吳秦以爲自己聽錯了:“什麼……你說什麼?”
胡璞滿臉通紅,聲音很小卻又異常堅定:“我想在這裡照顧丁辰。”
吳秦看著她,臉上表情難以置信:“胡璞,你這樣……你想好了?這樣你的名節可就……”
“嗯……我想好了。”
“可是……丁辰不知道同不同意?要是不同意,你怎麼辦?”
胡璞小聲道:“我……我跟他說!”
“你想好了?你真願意這樣?”吳秦問。
“嗯。”很簡單的回答,卻透著堅定。
看她這樣,吳秦只好無奈的說:“其實……走的時候我已經覺出來了……不過我怕……算了,這也是你和丁辰的事,我也不方便置喙。”吳秦又笑了起來:“其實這也是好事,要是走的時候跟嬸嬸說明白就好了。”
胡璞羞得幾乎要找個地縫鑽進去。吳秦也不忍心看著她這樣羞窘,就笑著出來自己收拾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