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中,石承佑臉上的表情不甚清楚,被光線銳化的臉部線條越發硬朗,使他沉默不語時,有種不威自怒的氣勢。
就在沈伊忐忑不安時,他輕撫袖口,終于開口:“那么我們現在就來討論,昨晚你為什么會喝那么多酒。”
經他提起,沈伊再次想起昨晚被人灌酒時的混亂景象,她痛不堪言的捂住額頭,聲音微弱,將她所能記得的復述了一遍。
聽完之后,石承佑臉色沉黑,有些恨鐵不成鋼:“他們讓你喝,你就一定要喝嗎!難道不會說拒絕嗎?!”
“我也想拒絕,但我不想被扣年終獎啊!”沈伊扁著嘴,忽然覺得很委屈。
她無緣無故被灌一肚子酒,無緣無故被車撞進醫院,又無緣無故被人臭罵一通。
論誰一醒來經歷這種事,都會像她一樣滿腹冤屈。
最懵逼的人是她,好不好?
“你不是很有骨氣嗎,還怕別人扣你年終獎?”像石承佑這樣,生來就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自是不明白在底層拼搏的人,他不齒道:“不就一份年終獎嗎,能值多少錢,有你的性命重要嗎?”
想起昨晚驚險的那一幕,他就有些心有余悸,還好司機及時剎車,才讓她能安然的躺在這里和他拌嘴。
聽見他這么說,沈伊嘆了口氣。
又來了,這人從以前開始就這么高高在上,好似所有人在他眼里,都一無是處。
況且,她什么時候有過骨氣這種東西了,她一直很慫啊……
“年終獎的重要性,像你這種不用掐著銀行余款過日子的人,是不會懂得。”沈伊活動著肩膀,發現身上并無酸痛感后,就撐著床想要下去。
“你要干什么?”石承佑皺著眉頭,緊張地盯著她的動作。
沈伊腳沾在地上,這才覺得腦袋有些暈眩:“我這是睡了多久,怎么這么暈?”
看窗外日光明媚的樣子,她應該沒有錯過上班時間吧?
“沒有多久。”石承佑的回答,讓她松了口氣。可沒高興多久,下一句話又讓她的心涼了半截。
“也就睡了十幾個小時吧。”石承佑看了下腕表,粗略估算了一下。
沈伊想起昨晚聚會散場時,已是接近凌晨一點,如果這樣她還能睡十幾小時的話,那就說明……
“現在是幾點?”她的聲音微微發顫。
“下午兩點。”石承佑不動聲色道。
“啊!完蛋,我這月的全勤獎泡湯了!”沈伊發出一聲哀鳴,圓嘟嘟的小臉嚇得發白,手忙腳亂的找手機和錢包。
但因睡得太久腿腳發麻,兩只腿軟的像麻花一樣纏在一起,讓她的身子往前撲去。
前面,鋼化玻璃的茶幾角,鋒銳而結實。沈伊絕望地閉上眼,等待自己的臉與桌角來個親密接觸。
“嘁!”石承佑煩躁的嘖了一聲,甚至連頭也沒回,一只健壯有力的胳膊將她攔腰摟住,等她消停之后,才不耐煩的側頭:“你不要瞎搗亂好嗎!”
沈伊淚眼朦朧,急得話也說不清:“可,可是我要上班……”
望著她眼里的淚光,石承佑冷哼一聲,將手上的東西遞了過去:“給,你的手機。”
沈伊喜極而泣,連忙接住,也顧不上問她的手機為什么會揣在他兜里。手指不小心滑到開鎖鍵,屏幕上是通話記錄,最近來電正是他們的主任。
“你接我的電話了嗎?公司打來的?”沈伊疑惑的問道。
主任從早上開始,就打了許多電話進來,三通未接,一通已接通。
石承佑漫不經心的點頭,說道:“嗯,剛開始我嫌煩就掛了,后來實在煩的不行,就接通了。”
心里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沈伊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那你說了什么?”
想起那通電話,石承佑不耐煩的坐在沙發上,修長的腿在茶幾的阻攔下,幾乎無處安放。
他冷清道:“說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上司的態度,現在區區一個主任,鼻子也能長在頭頂上嗎?”
剛接通電話時,主任將他當做沈伊,連說話的機會也不給他,就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
自從長大以后,再也沒人敢和他說一句狠話的石承佑,當場就黑了臉。
沈伊湊到他身邊,幾乎是祈求道:“你說得什么當然重要了,這可關乎于我在公司的去留啊!”
萬一他說了什么奇怪的話,害得她被主任記恨上的話,她的職業生涯也到此為止了。
石承佑漫不經心瞥了她一眼,不明白她的緊張:“能說什么,當然是幫你請了個假。”
沈伊瞪大眼睛,有些意外。
他也會這么貼心?看來是她錯怪他了。
“你怎么請假的,主任還說了什么?”她面上一喜,有幾分慚愧。
“我就說你在睡覺,沒時間去上班,然后把他臭罵一頓。你主任說等你到公司,就去他的辦公室一趟。”想起那人趾高氣昂的樣子,石承佑就有些火大。
沈伊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第二句話上,她忽然感到一股濃烈的悲哀將她擒獲。
“臭罵一頓?你竟然敢罵他!”她腿一軟,只差給對方跪下:“哥,你能不能別這么任性。”
“不能。”石承佑回答的一本正經。
沈伊咬著下嘴唇,努力憋住眼眶里的熱淚:“還有,我明明是生病住院,你為什么說我在睡覺?”
如果他肯將實情解釋清楚,也許就沒后面的悲劇了……
石承佑鄙夷的看著她,深幽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惻隱:“你當時睡得比豬還死,我實在不能違心撒謊。”
醫院對于她來說,大概就是酒店般的存在吧。
沈伊急了,渾身上下亂摸:“這哪里算撒謊了,這明明就是事實!是你說我昨晚出車禍了的!”
她渾身亂摸,想找到一絲傷痕以示清白。
可渾身皮膚滑不溜秋的,別說是傷痕,就是疤痕也難以找到。
她蠢萌的樣子,讓石承佑有些不忍直視:“別找了,車根本就沒碰到你,是你自己腿軟摔在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