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結實的手掌甚至是抓緊曼亞的雙肘,一雙深邃的眸咄咄逼人地盯著她。他的力道有些重,肉都像要被他抓下來一樣。曼亞輕微地擰了眉,沈奕城站出來,骨節分明的指搭在沈世安手上,將他拂開,“經歷那么多事,曼亞現在很累,別逼她。”
“若是我呢?”一直坐著的沈權突然站起來,他嘴角微微下勾起冷硬的弧度,視線熾熱地緊鎖曼亞不放,“若是我想聽聽,你能說么?”
“她需要休息。”沈奕城嗓音低沉而又幽緩,細長而又危險的雙眸微微瞇起,冷俊的臉已是涌現陰狠的神色。
沈世安微挑眉峰,打量的目光在曼亞與沈奕城臉上來來回回。
知道他們父子倆向來疏遠,曼亞不再想因為自己而增添兩人的矛盾,她往前走,努力地讓自己步伐從容。來沈權面前,曼亞柔聲說,“爸,這件事之前我就應該告訴你們,是我猶豫了,所以才會造成今天的局面。”
“究竟怎么回事?”本來是留心著沈奕城對曼亞的一舉一動,聽見曼亞與鐘叔之間真有著他們不知道的內幕,沉不住氣的沈世安被吸引住,他幾步過來催曼亞趕緊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緩緩,沈奕城也走進,所有人都在沙發處站定。
富麗堂皇的別墅,燈火通明。那樣耀眼的燈光蜇得曼亞眼睛好似都痛了起來。她雙眉緊緊鎖著,水眸半瞇半掀看著眼前三個男人,“鐘叔逼我給他兩千萬,若是不給,他就另外找個丁曼亞帶到你們面前!”
“這老東西打得什么主意?”聽鐘叔竟然敢提那樣的要求,沈世安雙手別在腰間,長眉微蹙。
曼亞靜靜看著他們,沈權面色嚴肅,飽滿的額心透著一股子不怒而威的冷硬。曼亞停頓片刻,又說,“我想,鐘叔是想敲詐我一筆,若是我不同意,他再找個‘丁曼亞’,反正當年那些關于我的那些線索都是他找的,現在他要說找錯了人,我根本沒辦法證明自己。畢竟那個時候我才八歲!”
“老東西,敢給咱們玩陰的!”不管他計劃得逞與否,都是在算計沈家。年青氣盛的沈世安忿忿咒罵著,整個人已經像是一頭被惹到的豹子。
沈奕城就在曼亞身側,他黝黑深沉的眼瞬也不瞬地觀察著曼亞。燈光下,她側臉輪廓柔美恬靜。忽然間他就想到曼亞初來沈家那一天。下著雨,小小的她被鐘叔抱在臂上,頭發微濕,斜劉海略微凌亂的飄在眼角處,襯得一雙大大的眼睛霧氣騰騰。
從孤兒院出來的她,面對一大家子人,嫣紅的小嘴緊緊抿著,明亮的眼睛澄澈中卻帶有一股不屬于年紀的沉穩。也是那種堅毅又冷硬的神色,一下子就把長她六歲的自己牢牢吸引。
因為,他們是同一類人!好像夾縫中的野草,內心是自卑的,卻又不得不用堅硬的殼來偽裝自己,努力生長!不過,那樣的眼神對于年僅八歲的小女孩來說,過于早熟。以致激發出他更多的保護欲,忍不住想疼惜她,想靠近她。想撕掉她臉上那一層不符合年紀的老成和堅毅。
叮叮叮……一串手機優美的鈴聲敲碎沈奕城
的迷思。
他看向沈世安,只見沈世安摸出兜里的手機,看了眼來電,再看看客廳里的其它人,走遠幾步才接起,“喂?”
目光從兒子的后背收回來,沈權又再仔細觀察曼亞臉上的每記表情,似乎在端詳她是否在說假話。
“你先回房。”不愿意曼亞站在這里接受父親像對待犯人一樣的考問,沈奕城要曼亞上樓去。
今天發生那么多事,而她又是事件中心的人,此刻精神和身體一定都在一個極度緊張的狀態下,沈奕城希望她好好休息,有什么事之后再談。
曼亞清漾的眸子看看眉心淺擰的沈奕城,又再看面容嚴肅鷹眸緊盯自己的公公,心里小鹿直撞,根本邁不開步。
“爸……”沈世安接完電話過來,年青的臉上是一片著急之色,“有個朋友出了些事,我得去看看。”
“是你朋友重要,還是家里的事重要?”沈權突然就一聲怒斥,偌大的屋子久久回蕩他渾厚的聲音。
曼亞心臟都好像被震出了身體,她下意識就哆嗦一下,清眸略微惶恐看著眼前面色泛紅的沈權。沈奕城微挑眉峰,凝著父親的眼神,眸里的墨色沉了幾分。沈世安不懂自己怎么就成了父親發怒的導火線,他手里抓著手機,愣愣地看了眼父親,又再看剩下的兩人。滿臉茫然!
二兒子從來沒把自己放在眼里,而這個小兒子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主兒終日添亂。這會兒,沈權正因為近來一連串的煩心事被搞得焦頭爛額,偏偏這個小兒子還不顧家里的困境還要去和那群狐朋狗友私混!
沈權怒氣上頭,精銳的眼里像燒了兩團火星子躥到沈世安臉上,“不準去!”
“爸,你別不講道理!”連起碼的自由都被父親控制了,沈世安也來了勁,他板起一張臉,態度強硬,“不管你同不同意,這事沒得商量!”
說著,他轉身就往大門走。
“回來!”沈權暴怒,瞳孔驟然緊縮,氣得面紅耳赤。
眼前猶如火災現場,似乎到處都能聞到燒起來的氣味。曼亞微咽喉,小聲說,“我上樓了。”
說著,她碎步加快趕緊離開。
沈奕城也不懂沈世安今個兒是吃錯什么藥,老大就要回來,他明明那么迫切地想要從老大手里拿下“沈氏”的接班權,可為何偏偏在這個時間,忤逆老頭子?望著已經離去的高挑背影,沈奕城幽深的眼內滿是狐疑。
呯……沈世安甩門而去。
“臭小子!”人徹底遠去,沈權氣得鬢角青筋鼓動。他咬牙切齒,喘著粗氣重重坐進沙發里。
與父親向來沒什么共同話題,也從沒走過心,沈奕城也不愿意待下來,他淡淡抿起嘴角,長腿邁上樓梯。
猶如巨莽蟄伏的盤山路上,豪華林肯好似黑色旋風掠過。老東西,從小到大遇事都拿自己出氣!氣死了。
沈世安雙眉緊鎖,帥氣的面龐覆上一層化不開的慍氣。越想越怒,轟……他腳下猛踩油門,林肯好像飛起來一樣,在蜿蜒暢通的山道上疾馳而過。
約莫二十分鐘,林肯停在狹長小巷最外的路基上。
沈世安下車,一路小跑,氣喘吁吁站在一處紅磚瓦房前。銅黃色的大門半敞著,門板油漆掉了一些,露出無數或大或小的白色斑點。
“小玲……”他修長的身體沖進屋內,就見心愛的女人正坐在破舊的沙發上掩面痛哭。
“世安!”見來人,就像看見唯一的希望,黎玲站起,搖搖欲墜般往他去。
他有力的雙臂一下將嬌小的黎玲擁入懷內,“怎么回事?慢慢說!”
男人好看的面龐流溢著濃濃的擔心,黑眸緊張地盯著懷里的女人。黎玲從他懷里抬起一張淚跡斑斑的臉蛋,聲音發顫,“我媽……媽她走丟了……嗚……怎么辦,我去哪里找她呀?”
媽媽去年開始患上老年癡呆癥,靠藥物維持,病情基本上還能控制。可今天早上黎玲去菜市場買菜回來,推開門,媽媽不見了。原以為媽媽只是去外面隨意逛逛,可等了一天,連媽媽的影子也沒看見。后來問了鄰居,有人見媽媽在晴朗的天里撐著一把雨傘,往巷口走。
媽媽肯定是又犯病了!
算算時間,媽媽出走已經快四個小時,黎玲到處尋找,可沒人看見媽媽。她要瘋了,不知道該怎么辦?現在唯一能讓她依靠,能幫她的就是眼前的男人。
“好了乖,不哭……”女人決堤般的淚水像刀子狠狠剜著沈世安的心,他溫熱細長的指,輕輕拭著黎玲眼角滾燙的淚珠,柔聲安慰,“咱們去找阿姨,一定可以找到的。”
“可……若是找不到呢?”黎玲是個悲觀的人,成長過程中家庭的變故令她的生活一下子只剩暗淡的色調,凡事她都是往最壞的方向想。
“傻丫頭,怎么可能找不到?沒事,我有錢,我有大把大把的錢,我就不信我重金賞出來,還找不出一個人!走,咱們找阿姨去。”再拖下去找到的機會更渺小,沈世安用衣袖揩了揩了黎玲的鼻尖,牽著她手立刻上街找人。
天色漸暗,問了好多人,黎媽媽的消息沒有一星半點。
黎玲好著急,自媽媽丟后,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此刻,曾經那雙靈動水潤的大眼睛腫成兩個核桃,綢緞般水亮光滑的頭發也散掉,嬌美的一張臉憔悴無光,沈世安看了好心疼。
“沒事,會找到的。一定會……”
兩人坐在社區公園的長椅上,天色染墨,到處是歸家的路人。黎玲臉埋進沈世安胸膛,小手死死抓著他衣袖,淚蒙的雙眼看眼前來去匆匆的人,她死咬嘴唇,哭得小聲而又悲戚。
媽媽,你在哪里?你不要玲玲了嗎?你快回家呀!
是自己的粗心大意才把媽媽弄丟的,黎玲后悔,正不知如何是好,手機響了起來。
“喂?”她接起,哭過之后的聲音聽上像破碎的玻璃。
沈世安心疼,將她更緊地抱住。
“是我媽媽!”聽到母親的消息,黎玲激動地站起來,她死死握著手機,紅腫的雙眼閃動著晶亮的水花,“好,我馬上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