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利用屬於馮家的情報網,很快就調查出了事情的真相,李欣在相州的所作所爲都呈現在馮寧面前。
馮寧看了一早上的調查結果,又氣又痛。她本以爲李欣就算是貪官,也只是小打小鬧,這次爲步六孤家脫罪也是因朝中大人物相迫,沒想到這只是他萬千罪行中小小的一份。
在大魏貪贓者處罰是很重的,拓跋浚也曾多次下令嚴禁貪贓,規定官吏利用徵調之機,勒索白象,貪贓絹十匹以上者皆處於死刑。凡尚書以下官吏受羊一頭或酒一斗即處死,送禮者以從坐論。
在這般嚴厲下,李欣居然還有膽子利用自己所謂的聰明才智斂財。
他先是暗地裡派人在相州各郡各縣建立塢壁,然後放出風聲讓送禮者把禮都送到相近的塢壁即可。而且規定每位送禮者必須先寫禮單,禮單上送禮者一定要親筆簽名。這樣送禮者即使後來有事也不敢上告,畢竟送禮者以從坐論。
而那些不想送禮的,以被他用各種手段逼著寫了禮單。如此一來相州人人知道李欣貪污,卻人人敢怒不敢言!
而且李欣還留了後招,他自己從不親自收禮,所以萬一事發,也可把責任推到家人頭上,他最多隻要擔各管教不嚴的罪名。
在相州,百姓過得可是苦不堪言。一年中,單單是壽禮就要送上二十幾回,他的父母兒女。妻子小妾都要收壽禮,至於其他送禮地說辭就更多了。
“張佑,這些都是真的?”馮寧揮了揮手中的東西。
“是!”
馮寧聽完,火氣更加地旺盛,一把就把手中的調查報告給扔了出去:“都是真的,朝中那些個人都是瞎子不成!我就不相信這麼多的惡跡,沒有一點風聲。”
“是睜眼瞎!”張佑面無表情的回了一句。
官官相護!這四個字馬上浮在馮寧地腦海裡。怒火高漲到極至,可想到那張各級官員織起的大網。心猛然一震,猶如一盆冷水潑了下來。這是中國幾千年來從來就沒改變過地官場惡俗,即使在前世那個民主社會也是存在的。自己即使撕開網中的一面,但是這一張張大網馬上就會做出反應,拋棄累贅,重新修補好網線。前所未有的低落,倒在椅子上。
好一會。纔開口問道:“那個朝中人是誰?”
張佑搖搖頭。
“你不知?”馮寧詫異的問道,畢竟這些年來張佑很少有查不出的東西。
“只有李欣一人查到,太隱秘了。”張佑開口解釋道。
無懈可擊的說法。
馮寧卻定睛看了他半響,才淡淡地說道:“師兄,你只有在撒謊地時候纔會解釋。”
張佑一愣,臉上難得帶上了些許著急,正要繼續解釋。卻被馮寧的接下來的話語打斷:“師兄,叫我親愛的哥哥有空進宮一趟。我想他了!”
“娘娘!”這次張佑真的急了。
馮寧淡然一笑,便轉回內室不再理會。這世上能讓師兄隱瞞的只有馮家人,不是嗎?
只是,哥哥,你難道變得如此不智?
“寧兒。”馮熙坐在馮寧的面前,有些心虛地喚道。
馮寧掃他一眼。並不答話。
馮熙見狀嘆道:“這件事很複雜,我不想你無故涉入。”
“那你自己就可以隨便得包庇別人。”馮寧冷笑道,“我不是隨便涉入,那些事情只要是有良知的人見了都會動容地。難道哥哥要我鐵石心腸不成?”
“我也不是鐵石心腸,可是我寧願委屈別人也不能讓思順遭殃!”馮熙聽完,沒辦法只得說道。他知道瞞不過妹妹,只是想賭一賭那萬一。那麼這掙扎他一人受便是,沒必要再讓妹妹擔心痛苦。
“思順?你不會說這是李衝指使的吧?”馮寧驚呼出聲,猶如聽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先是嗤笑。但是看著馮熙越來越沉重的臉色。慢慢斂去笑容,猛然搖頭。自語道,“不可能!!他不是這樣的人!”馮寧一把抓住馮熙的衣袖,瞪向他:“哥哥,這不是真地!”
馮熙扶住馮寧搖搖欲墜的身子,把她安放在椅子上。
馮寧徹底呆了,在她的心底,也許拓跋浚早已取代了那抹澀澀的初戀。但是李衝始終埋在最最的底層,每當被這世事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便會想起那心底最初也最真的人。淡雅如菊,超凡脫俗,是她一直以來堅信的東西,如今這個信念卻遭受了毀壞,慢慢地開始龜裂。難道只是她自己編織了一個關於翩翩公子的童話,正好在那個時候李衝出現,於是把所有的夢都放在他地身上?其實他也只是一個凡人,會做出這等惡事地凡人!
不!!馮寧死命地搖頭。他不是這樣的人,她怎麼也不能相信當初那個翩翩少年是這樣地僞君子,他的眼睛是那樣的清澈,天空也不及啊!但是哥哥也不會隨意亂說,攀咬好友,究竟是怎麼回事?不行,她一定要弄清楚!
“寧兒,你還好吧。”馮熙看著馮寧呆呆的樣子,萬分後悔,“其實也怪我剛纔沒說清楚,思順也是被人利用了,不,應該說朝中人都被人給利用了。”
馮寧眼睛一亮,不是本心就好,急急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師兄都沒說清楚。”
“是我讓他瞞著你的,不過你如果你執意要查,也瞞不過。還是我都告訴你吧,免得到時陛下回來那是真的無力迴天了。”
“這麼說那朝中人是我們這一邊地。”馮寧去了心事。腦子又恢復了靈活。
馮熙幾不可見地點點頭,嘆了口氣,開始說道。
蘇環口中的朝中人其實就是南殿尚書李敷,他爲官一向清正,做人更是守德,可是說是個君子。可是卻還是逃不過所謂的人情。李衝當然也是世上人情網的受害者。
步六孤遠雖然生的兒子一無是處,但老天卻補償了他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當自己的心肝寶貝被抓走以後。步六孤遠可說是心急如風,上竄下跳地到處送禮也求救出兒子。可都竹籃打水。這時一個書生突然出現在他地面前。言明只要步六孤遠能把兩個女兒嫁給他,他便可以救出步六孤元。
步六孤遠本不相信,可那書生聲明自己與幾個朝中大臣,世家公子都是好友,救出步六孤元根本就是小事一樁。步六孤遠半信半疑,但是隨著宣判的日子越來越近,爲了兒子。他算是豁出去。當晚就把兩個女兒送到了書生地牀上,反正女兒是賠錢貨,遲早要嫁出去的。能幫著救兒子一命更好。
書生***以後,便當著步六孤遠的面給李衝寫了封信。言道這只是兩相情願的意外,可是耿家卻不講理地硬要追究,請李衝看在同窗份上代爲周旋。
李衝接到信後,見是當初的同窗尚博寫來的。李衝本身極重情誼,又見信中所寫並無大礙。便有心幫忙。正好南殿尚書李敷與李欣爲摯交,而李敷正好也跟李衝有過師徒情份。李衝便請求李敷寫信給李欣,從輕發落步六孤元。李敷見最疼愛的徒兒求情,兼之看李衝所述也是小事,便欣然應允。
李敷不僅是李欣地好友,也是朝中的保護傘。李欣接到李敷的信後。不敢不從,何況他還收了步六孤家很多的財貨。
這樣幾番下來,便出現了蘇環所說極荒唐的判決。步六孤元則只受了幾下板子就被放了回去,而步六孤遠更是從始自終都沒有受到一絲懲罰。
李欣還爲避免事情泄漏,隨便給耿標安了個罪名關進了大牢。不過饒是李欣再聰明絕頂,也想不到蘇環一個弱女子會有勇氣進京爲夫申冤。
事情到了這步算是了結了,尚博被步六孤遠當作菩薩一樣,不僅給他和兩個女兒舉辦了盛大的婚禮,還送了大量的嫁妝。一時間尚博立刻由一名不值的書生變成了步六孤家地愛婿,還得了如花美娟。萬貫家財。
“哼!真是可笑。李敷,李衝。李欣,哪個不是有識之士,居然被一個小小的書生玩弄於掌中。”馮寧聽後冷哼一聲方纔說道。這麼說來耿家的遭遇是在尚博的有心策劃下,由一連串的無心加巧合而成的。真是天大地笑話!
“唉,李欣本就是小人也就算了,但是李大人和思順卻爲情誼所累,可嘆啊!”馮熙卻是感慨道。
“他們難道沒腦子嗎?”明顯被利用的君子,讓她怎麼辦?馮寧的語氣不由衝了。
“誰又會馬上懷疑自己的同窗會利用的自己呢?”馮熙反問道。
馮寧沒詞了,遲疑了半響,才說道:“那你的意思,怎麼辦?”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行,那耿家所受都白受了,耿月的死就算是白死了。他們怎麼著也要負上一部分責任的。”馮寧馬上拒絕。
“你難道想讓思順受此垢。他知道事實真相以後,心底已經夠內疚的,寧兒,你不能再給他一刀!”
馮寧停住了,她可以拒絕任何人,卻不能拒絕他,也不能傷害他。這算不算心障啊,算了,他本就已經內疚,還好沒釀成大禍。
“寧兒!”
“我知道了。他不能動,那麼李敷也不能動,就這樣吧。”馮寧嘆氣道。鐵面無私,她做不到。包拯這樣的人可以敬佩,可以仰慕,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到這般。她只是一個凡人!李衝、李敷何嘗不是這樣呢,大家都在一張人情大網上跌落。
“不過,李欣不能饒!步六孤父子不能饒!那個尚博更是不能饒!”馮寧話鋒一轉,分爲嚴厲。
“尚博和步六孤父子,你不說我也曉得怎麼做。我也同情耿家,當然要還一個公道給人家。但是李欣!”馮熙遲疑道,李欣也算是封疆大吏,而且與李敷極好,極受陛下地看重,這樣會不會太過了。
“你把調查地結果告訴李敷,李敷是君子,君子是容不得沙子的。”馮寧淡淡一笑。
“這……”
“哥哥,陛下回來,我會說地。陛下也是容不得沙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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