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選擇麼?”男人垂著眸子,攪了攪桌子上那剩下的半碗早已涼透的燕麥粥,表情怎麼看怎麼的淡漠與尋常。
“你覺得呢?”
“……”
“吳,我不喜歡你的逃避!”邁爾特頓了頓,“可你卻偏偏是個總喜歡逃避的人!”
“好!”男人放下手中的動作,望著ipad的臉上浮現(xiàn)起淺淺的笑容,“我不逃避!”
“所以……”邁爾特伸手摸了摸下巴,嘴角勾勒起饒有興趣的笑容。
男人略有些詫異的道:“你看起來很閒的樣子,我以爲你會很忙的!”
“你能看出來我忙不忙?”對方挑了挑眉,眉目之間是並不掩飾的淡淡諷意,吳彥也清楚,對方這話並非嘲諷,只是實打?qū)嵑敛谎陲椀年愂隽T了。
在他們這樣精於算計、走過大風大浪的人面前,他那點社會經(jīng)歷,的的確確是沒有半點可看的價值的。
好吧,他確實是在表面上看不出來邁爾特忙不忙,不過他相信著看似雲(yún)淡風輕的背後,鐵定是有人已經(jīng)累得快斷氣、跑得也快斷腿了,畢竟上位者的一句話,向來是能夠害慘無數(shù)下屬的。
“我還要在這裡呆多久呢?”男人問。
邁爾特挑眉,“怎麼,想我了?”
“是啊,你剛剛不是說了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當然希望能夠趕快離開這裡,出去見一見外面的大千世界啊!”彷彿對外面的事物充滿了期待,男人的臉上洋溢著孩子一般的童真和快樂。
“那你希望到時候來接你的人是誰呢?”話題再一次回到最初。
“你好像真的有很多時間!”男人莞爾,卻也不再避開話題。
“樂享齊人之福,既然你和易暘是盟友,不如一起出現(xiàn)可好?”
“你在玩火!”男人愣了愣,眼裡是氤氳起絲絲繚繚攝入的霧氣,自然是毫不掩飾的危險:“縱火燒身,可容易**啊!”
“是麼?”男人笑了笑,“可也是有可能燒到別人的,不是麼?”
“你膽子不小啊吳,只是你覺得自己,承受得了這樣的選擇麼!”
邁爾特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威脅,帶著淡淡地諷刺,這一瞬間,吳彥的心中也確實並非沒有半絲的懼意。
易暘和邁爾特,兩個人皆是這世上站於人羣巔峰的強者,骨子裡也都是高傲的,這樣的人對待自己的所有物,不管是什麼樣的處置態(tài)度,卻也是絕對容忍不了與他人分享的。
無關(guān)情勢,只因秉性如此。
自己這個樣子,無疑是在挑釁他們的權(quán)威,而這樣肆無忌憚的結(jié)果。
要麼是被放棄,讓他們倆或者是周遭的風雨給一起撕得粉碎;要麼就是這兩人不聞不問的放棄他、離開他;一者是徹底地消失,一者卻是從此海闊天空的自由。
當然這樣的結(jié)局,同樣不外乎還是一場豪賭。
男人頓了頓,看著ipad中那張精緻的面孔,繼續(xù)不怕死地開口:“我雖然不是個貪心的人,可也只是人世間一個普普通通的俗人,當面臨優(yōu)秀的選擇之時,我當然會希望能夠照單全收啊!”
“貪心不足蛇吞象,不過,我倒是但願你能如願!”邁爾特笑了笑,想起什麼似的,“你告訴易暘了麼?你的意思!”
男人頓了頓,“他遲早會知道的!”
“你說他要是知道了,吳,你覺得他會怎麼樣呢?”男人毫不掩飾自己看戲的心態(tài),彷彿這件事情與他毫不相干一般。
他知道了會怎麼樣,會怎麼樣呢?那個瘋子……
不過,這件事情他的意見又能代表什麼,他從來不過一塊夾心餅乾中的奶油,半點由不得自己,不知不覺地被他人操縱著自己的命運,他從來不用去選擇,以爲結(jié)局總會擺在他面前,讓他毫無選擇。
他不是不想去選擇,只是因爲沒得選擇,他不是不想去爭取和奮鬥以至於改變,只是因爲他懶,他也太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有時間的話,你不如和他商量一下可好,你倆要是商量好了,我也就省的選擇了不是 麼?再說了,我哪裡有那麼大的權(quán)力在你們之間做選擇呢?”男人笑了笑,陽光照耀下的英俊臉龐更增幾分迷人的蠱惑。
邁爾特挑了挑眉,“那我倒是不介意八卦一回……”
說著,便掛斷了視頻通話。
男人怔了怔,拿過一旁的一份報紙,便朝著臥室走了過去。
……
又是漫長的半個月過去,這樣與世隔絕的世界裡,身邊的人皆是有口難言的啞巴,如果不是有著網(wǎng)絡(luò)通信和書本娛樂,男人倒還真是會懷疑自己會慢慢地失去說話能力。
安逸的生活本該眨眼即逝,只是這樣的生活卻也十分漫長,如此無止無休的日子,就在男人以爲這樣的生活還會持續(xù)不知道多久的時候,安靜的生活就這麼突然間就被打破了。
這一天,男人照例和家裡的人進行著常日裡的聯(lián)繫。
畢竟他們只是普通家庭,長時間的不聯(lián)繫,倒還真是容易引起家人恐慌。
“喂,媽,是的,我還在貴州出差呢?”
“還在貴州,兒子,你在那裡呆這麼長時間,除了工作你是不是……”電話裡的聲音,依然是和記憶中沒有半點差別的中氣十足。
男人頓了頓,“我能做什麼呢,媽,我做的建築行業(yè),麻煩一點也是正常的,我能做什麼事啊,咱們已經(jīng)移民離開貴州了,我這裡地兒離咱們老家也是不近的,你放心,我知道分寸!”
“恩……你在外注意著點身體,別一忙起來就什麼都忘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一直不知道愛惜身體,我不在你身邊……”吳母繼續(xù)嘮叨。
“行了媽,我知道照顧自己,你放心,我很好!”
“好什麼好啊,打個電話三天兩頭都是忙音和關(guān)機,這還叫好,兒子啊,下次回來就別走了,出個差居然整的這麼麻煩!”
男人作勢摳了摳耳朵,“媽,我知道你想我,可是你就放過我的耳朵好不好啊,你也知道這邊的信號確實不太好,所以你給我打電話很多事的確是接不到啊,你放心,我都這麼大的人了,能出什麼事情啊?”
“你這孩子……”
轟……
窗外,傳來炮彈清晰的爆破之聲,彷彿一隻巨大的鯤鵬展翅飛翔,那聲音,大的帶著一種震耳欲聾的氣勢,彷彿席捲著一種鋪天蓋地的殺氣一般。
整個地面,都彷彿地震一般,劇烈的顫抖了起來。
“兒子,什麼……動靜?發(fā)生……什麼事了……”電話那邊也是聽見了動靜的,著急的聲音突然間斷斷續(xù)續(xù)了起來。
吳彥怔了怔,自然也是發(fā)現(xiàn)了此事的不同尋常。
若在平日裡,就算是有人來,也絕對是鬧不出如此大的動靜的。
不想讓家人擔心,男人忙撒謊道:“是同事再看戰(zhàn)爭電視劇呢,現(xiàn)在不正好是下班時間嘛,行了媽,今天聊得也差不多了,這信號又不太好了,我待會兒還有個飯局啥的,下次再打電話啊!”
說著,也不等對方開口便徑自掛斷了電話。
“……”
電話剛掛斷,男人還來不及走出門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傭人便急急忙忙地闖了進來,一改平日裡小心翼翼的恭敬姿態(tài),吱吱呀呀的比劃一番,直搞得吳彥的腦袋頭疼不已。
轟隆……
新的一番轟炸動靜下來,地面又是一陣劇烈的顫抖,桌櫃上的擺件也都七零八落的散成一地,這時候要是再不明白怎麼回事,那就真是隻有毫無感覺的死人才能做到了。
“你別激動,我問你,對你就點頭,錯了你就搖頭!”
“……”傭人點點頭。
“有人不要懷好意地闖進來了?”
“……”點頭。
男人心中一沉,“島上的武裝力量能夠抵抗得住麼,我們這裡會不會遭到攻擊?”
僕人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搖了搖頭,指著天上,又指了指外面的海域,再一次咿咿呀呀了起來。
比劃著,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這樣沒有半點的意義,於是示意男人跟著他,兩人便匆匆的朝外奔著。
精美裝修的房子開始搖搖欲墜,男人走到門口,看著天空和水面上密密麻麻的機械,和那山石水花濺起來的巨大噴泉煙雨,男人一邊跑著,本該洶涌加速的心跳幾乎沉到了谷底,慢慢地發(fā)冷。
他一直知道,易暘和邁爾特都不是正經(jīng)的商人,和所有故事小說裡面寫的一樣,所謂生意人,怕的不是鋌而走險,而是虧本與無利可圖,所以他們涉黑幾乎是男人從不懷疑的。
生死一線,當年跟易暘在一起的時候,曾經(jīng)也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只是從沒有眼下這一刻來得的震撼。
所謂的炮彈攻擊,所謂的狂轟亂炸,到底對方是軍方的人,還是島上的對手敵人,一切都是未知,而他此刻只有自己,沒有任何人在身邊。
當年被易暘放棄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絕境,只是那個時候,所有的一切都發(fā)生得過於直觀,而他那個時候也只是一個不夠成熟的年紀。
至於現(xiàn)在……
故事有意無意地再一次重複了起來,而他……
他終究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平常人,諸事皆爲不甚瞭解,就像是現(xiàn)在要逃跑,他甚至都不知道路線,更不知道應該往哪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