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鹵味鋪子離開后的魏若和秀梅去了四寶齋后院,兩家鋪子本就離得近,魏若特地給兩個鋪子后頭設置了通道,既方便奶娘和許伯伯看管照應,也方便她出入。
魏若和秀梅在房內換了身裝扮后動身去往采籬山莊。
去的路上秀梅詢問魏若:“小姐,你為什么對陸公子這么大方?”
秀梅跟在魏若身邊這么多年,很清楚自家小姐對待錢財上的態度, 只有兩種情況下小姐會特別大方:要么是為對的人,要么是為對的事。
“有些麻煩事我有可能會躲不過,陸家公子算是我給自己留的一條后路,我現在對他無所求,但保不齊以后對他有所求。”魏若解釋道。
那個麻煩是指楚瀾,不管是許禾右的身份還是魏清若的身份,都有被楚瀾糾纏上的可能,而她對于楚瀾的恐懼和討厭又是深刻在她的骨子里面的。
陸煜鴻又是為數不多楚瀾信任的人,值得她在他身上下點本錢。
“那小姐方才讓陸公子幫忙去和徐公子說那事,那徐公子能聽勸嗎?”秀梅又問道。
“哪有那么容易,就算徐公子本人聽勸,這婚事也不是他說了能算的,主要還是在兩家長輩的意思,我那么拜托陸煜鴻也不過就是給個由頭,讓他對我放下戒心罷了,我有所求他拿我好處才能拿得安心些,我無所求了,他反而抗拒。”魏若解釋道。
陸煜鴻不是個心思細膩之人,本就不適合做這事,她就那么一說,算是借著陸煜鴻在徐豐元那邊表個態, 但實際能起多大作用,魏若是不抱有希望的。
這邊的百姓飯都吃不上,那邊的豪門權貴卻還在搶著買高價白酒喝,兩個世界割裂著又融合著。
“沒有沒有,我……”趙海想否認反駁,但并不是很激靈的他一時間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只得愣在原地,心虛地不敢看魏若的眼睛。
到了采籬農莊,見到了那個身材魁梧的趙管事,魏若見他一臉愁容,便問:“怎么了?新秧苗長得不好嗎?”
對于他們來說,在這樣糧食欠收的年程里,身為地主的魏若是可以要了他們命的存在。
“原來如此。”秀梅這下捋順了。
家中大人這個時間多半在田里,要不然就是去附近山上碰運氣了,要是能獵回來些獵物就能換了一家人好幾日的口糧了。
因著糧食不夠吃,趙海打算帶著莊子里一些年輕力壯的人一道上山打獵,近一些的地方的獵物肯定沒了,他們打算去深遠一點的山里。
本來糧食就不夠吃了,地主要是再逼他們交租子,他們就徹底沒了活路。
“好嘞!”秀梅甩了一鞭子抽在拉車的馬身上,加快了速度。
“是不是莊子里的佃戶們日子過不下去了?”魏若幫他把話說完。
趙海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新秧苗長得很好。”
“走吧,帶我去看看那些人家。”魏若對趙海說。
趙海不知道他們少東家想干嘛,木訥地點了點頭后領著魏若往莊子上去。
農戶家中留守的多半是小孩和老人,但他們也都沒閑著,有的在編草鞋,有些在編竹籃,還有的在干家務活。
糧食緊缺,各大糧店的糧食價格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底層的百姓日子更加難過。
今日她出門是帶著張嬤嬤的,這是云氏要求的。
但是云氏不知道現在張嬤嬤是魏若的人,出了校尉府的門,魏若就把張嬤嬤地放在了一處小院里,等她辦完事后再回去接她。
當然這么帶個話也是有些用處的,至少能將她的態度跟徐豐元說明了。
趙海一愣,然后點頭如搗蒜:“對,去年收成不好,糧食緊巴巴的,如今田里還都是秧苗, 但大家家里的糧食都已經吃沒了,想買糧食吧, 如今這糧食貴死個人,哪里買的起。大家去挖野菜,剝樹根,也都不夠吃的……”
“你好像不是很愿意陪我視察?”魏若停下腳步,轉頭問趙海。
這情況不止采籬農莊上的農戶們是這樣,可以說整個臺州府都是這樣。
魏若路過的時候他們看到魏若,但眼神空洞無光,和魏若在街上看到的那些流離失所的人是一樣的眼神。
他們大部分人沒有主動跟魏若打招呼,而是小心翼翼地躲著,即便有跟魏若打招呼的,也是怯生生的,語氣里充滿了畏懼。
“少東家你怎么知道?”趙海驚訝地看著魏若。
來之前魏若對莊子里的情況早有預料,知道自己會看到什么樣的情況,但真見到的時候,心中還是不免被一慟。
趙海跟在魏若的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趙海支支吾吾了半天沒把后半句話給說出來。
秀梅不由地嘆了口氣,想到今日在四寶齋和許記鹵味鋪子門口的盛況,不由地在心中感慨著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那你怎么哭喪著個臉,好似我讓你們全部換秧苗的決定坑害了你們似的。”魏若道。
“不是,這跟少東家您沒關系,是……是……”
“梅梅, 再加快些速度, 趁著時間早, 我們趕緊去采籬農莊把事情辦了,回頭再接上張嬤嬤,別弄太晚了。”魏若道。
“是不是心里還惦記著上山打獵的事情?”魏若問道。
除了剛剛收獲了麥子的人家谷倉充盈外,靠著去年秋收的稻子度日的人家的糧食基本上都吃光了。
那里危險多,不熟悉的人進去有可能出不來,大部分人不敢去,但同時打到獵物的概率也大一點。
要是真打到了野豬野兔,就可以去城里換糧食,聽說甘薯賣得便宜,多換一些來。
“不難猜,最近也不是就你想到這個法子了,前些天官府不是剛張貼了告示么,附近就有年輕人組團去深山打獵最后沒回來的。”魏若早有耳聞。
聞言趙海憂傷道:“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孩子們都挨著餓呢,總不能坐以待斃。”
說完趙海又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哪能跟少東家說這些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