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年的牛年結束，還剩三日。
寫字樓裡租客走了一批，早早放了假。昨晚上，虎大山去理髮，中心公園對面的田面村小區內部的街上，幾家店鋪已經黑燈瞎火了。路過魚粉店，櫥窗裡黑咕隆咚，啥也看不見。
打拼一年的生意人回家去了。過年，是雷打不動的風俗。一家人在老家盼著呢。團聚，是過年的主題，也是對自己一年的總結和交待。
昨天晚上，陳淼微信說：“明天上午到公司，張總有東西給你。”
虎大山本以爲設計方案修訂稿已經通過快遞寄給了康居集團，年前再無他事。
虎大山閃過一個念頭，隨即打消。發錢，估計沒戲。
股東們已經注入的股本金，張紅江是不會輕易動用的。項目裝修費按照每平米1500元計算，需要兩千萬以上。這個缺口令張紅江犯愁。
張紅江主持項目操盤，能否順利籌集這筆費用，是項目成敗的關鍵因素。至於技術和管理上的各項工作，張紅江自己親自操持，加上虎大山、徐總工協助，足夠應付。
……
次日上午，虎大山駕車行駛在路上，張紅江電話進來，問：“到了沒有？”虎大山回了一句：“很快到。”
十點多，虎大山來到特區報大廈北門，戴好口罩，上臺階。門口的機器人在測量體溫。他還沒走進電梯廳，身後機器人即語音報出體溫正常。
今天電梯間沒什麼人等候電梯，轎廂裡就他一個人。電梯很快上到30樓，他步入辦公區。看見會議室門開著，燈開著，明亮的光透出，灑在地面。
虎大山心中立即明白了燈光的含義。似曾相識的記憶，沒錯，這是一個禮儀性的短暫碰面。
果然，張紅江坐在會議桌旁，正衝著會議室的門。見虎大山走進來，他立即打招呼，道：“大山，快進來。”他親自提著熱水壺往玻璃杯裡倒熱水。事先放入茶葉的玻璃杯，立即變了顏色，紫紅色的水裡掙扎著幾根茶葉。
虎大山坐下，端起茶杯。
張紅江一眼看見虎大山新剪了頭髮，引發他的感慨，說：“大山，你已經理髮了！我昨晚上去理髮店，沒想到要排隊，得等半小時才輪得上，我沒時間等，就先走了，你看，頭髮還沒有剪。”
虎大山望了一眼張紅江，他的確有些憔悴。面色呈疲憊之色。
虎大山給座位上的徐總工打過招呼。會議室裡就三人。張紅江嘴巴沒有停，按照他的既定想法，嘴裡說著一連串客氣話。
他以停車場物業管理爲話題，希望年後第一件事情要去處理梅林家樂福一層停車場合同轉換的事情。徐總工聞此一說，立即響應，要電話給物業管理處的張經理。張紅江擺擺手制止，說：“不急，等會回去聯繫。”
一杯茶水沒喝上幾口，張紅江的話已經在收尾了。他做事總佔住一個理字。這正是張紅江做事的原則。畢竟，禮多人不怪。
他說，等會兒要跟吳不凡再開一個董事會，說完，轉身從工區牆角，拎出一個紙質禮盒包，又從辦公室櫃子裡取出兩瓶白酒。
虎大山起身，嘴裡唸叨著一些過年祝福的話，離開辦公室，他朝著電梯間走去。
……
虎大山從特區報出來，第一次不用交停車費。停車時間短。他見徐總工拎著禮物有些吃力，就主動要送他到附近的地鐵站。徐總工也沒客氣，一道上了車。
車子駛出特區報大廈停車場，轉紅荔西路直駛，在地鐵青少年宮站B入口處停下，徐總工下車，他乘坐地鐵回家了。
虎大山在前方調轉車頭，在新洲路上加了油。他約好老曹11點鐘在匠傳點心喝茶。
從新洲立交橋下來，左轉，梅麗路上塞滿了車。這是去農批市場的。每年臨近春節的前幾天，農批市場就異常熱鬧。
過了紅綠燈右轉，是梅林路，路過一如既往的家樂福商場。一路上車輛並不多。車子很快駛至中康路，卓悅匯顯出一種親切的樣子。在梅林，它已經屬於地標性建築物，因建造標準高，去年，國際品牌紛紛來此開店。
虎大山在等紅綠燈時，注視著卓悅匯。門口的廣場上顧客來來往往，有的坐在廣場美陳的道具上、有的坐在花壇圍欄的臺子上面。
卓悅匯的東北面，可以出梅林關，經珠三角環線高速、龍大高速等公路網至惠州、東莞、及其他粵北地區。
商用建築和住宅的層高，人們的要求是不一樣的。住宅層高可以3米左右，但商場層高低於4米，人就會覺得非常不舒服。
……
在餐館找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給老曹發微信，問：“在哪兒？”老曹回覆他馬上到黃貝嶺，就可以轉地鐵了。虎大山估摸著他的路程。按照這個速度，老曹得12點多才能到。他也不在意時間了，向服務員叫了雲南菊普茶，一邊燒水，泡茶，一邊想著剛纔的對話。
其實，與老曹聊什麼並不重要，聊天本身才是意義。
剛纔，會議室的氣氛，讓虎大山的內心掠過一絲淒涼感覺。他想，都不容易啊。
坐了一會兒，負面情緒開始舒緩。他給老同學喬發了微信，約他明天這個時間來匠傳點心喝茶。
剛纔張紅江說：“我知道，大家既看茂龍集團的面子，也看老同事面子。我個人的一點心意，給大家一個禮盒裝海鮮包。還有自己投資的酒。”
虎大山接住張紅江送出的尊敬和禮貌，同時，也有一種被拒絕的感受。
動聽的語言和表面的尊敬，其背後的真相，常常是名不至，實不歸。
虎大山本是一位性情中人，重情義，他看重的人或事，他情願付出，不在乎釘頭蒜鐃的回報。
張紅江這樣做，也勉爲其難了。這事難做。他做了，能做到別人領情，這是他的本事。
虎大山抽回思緒。他的鬱悶情緒並非來自剛纔談話的內容，而是來自股市投資的虧損現實。投資，全年不僅顆粒無收，還搭進去不少。春節前，股價一跌再跌。他想賺點錢過年的想法泡湯了。他的沮喪情緒跌入低谷。他努力控制這些負面情緒，儘量不被觸發。
他想起老曹，去年年中與老曹一起吃過一次飯。那時，老曹在東莞的一家房地產公司做事。在昆明共事時期，老曹是地產公司設計管理部總經理。
虎大山想著對面的這座購物中心，8萬多平方米，除了光顧的顧客，裡面裝滿了各種崗位的員工。包括：炊事員、服務員、售貨員、理貨員、保潔員、保安員、車管員、外賣員、快遞員、樓管員等。
商業，真是普羅大衆聚集的地方。只要是在城市生活，每天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些人。
老曹從深圳東部的西涌趕過來。他住的小區附近，地鐵還沒有通。他乘坐大巴先到羅湖區的黃貝嶺，再搭乘地鐵9號線到上梅林，B出口就在卓悅匯門前。老曹說他從成都剛回來。
“感覺打工沒法繼續下去了。”老曹說。
“是因爲年齡嗎？”虎大山說。
“老闆年輕，團隊年輕，人際關係不好融入，溝通不順暢。我工資高，老闆要求高，團隊年輕人工資低，這是一個難以平衡的狀況。”老曹說。
“或許到了改變的時候了，做事的模式要改變一下這是難題可以迎刃而解。”虎大山說。
虎大山將目前平臺的合作模式給老曹介紹了一下。老曹很感興趣。
喝完茶，餐館的廚房在收拾炊事器具，做著的午休準備。客人逐漸散去。
老曹今天情緒看起來很好，搶著買單，付完賬，他倆慢慢地走出餐館，來到街上。沿著中康路朝南走了一段路，再折回向北。在地鐵口附近道別。
卓悅匯位於梅林路與中康路交匯處，這個十字路口，等待通過紅綠燈路口的人們，經常簇擁在一堆，非常熱鬧。周邊幾條街的店鋪前常常顧客盈門。
虎大山與老曹的談話，似在說未開，又似在總結過往。在深圳，人們都不想閒著，一旦遇到一起，基本在聊賺錢的事。
虎大山在想，春節後，若拓展新項目，需要用人，老曹有意願加入，到時或許隨時開始幹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