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到會所的時候, 已是一屋子的熱鬧。
葉嶧沐一看到她,立即跑了過來,高興地說:“微淺姐, 還是壽星有本事把你請來, 快坐。”
聽她這么一說, 微淺才知道今天是宋逸淳生日, 早知道就買份生日禮物了。
葉軼峰切了一聲, 手底摸牌的動作沒停下來,哈哈一笑:“他過什么生日呀,一年到頭都在生日。就是想騙別人送他禮物, 微淺你可千萬別上當。”
宋逸淳微睨了葉軼峰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說:“你不就上次被我搶了塊地, 至于記恨到現在么?你就裝吧, 不就是不想送賀禮嗎?”
“切, 你還真能扯。我什么時候說我不送啦……”
“那行啊,我最近正屬意城東那塊地, 也沒心大到想獨吞,咱倆合計一下……”
還沒等他說完,葉軼峰就大叫一聲:“你這還叫不心大?你這不是擺明向我下套嘛。”
“得了吧,你不就是不敢得罪卓家老二嘛,有我在不是?你小子什么時候膽子那么小呢。”
“我說了我怕了么?那小子不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么。裴三前不久才從他手下明著下過一次套, 干得那叫一個漂亮, 他不也不敢吭聲嘛, 我怕他什么啊。”
宋逸淳這下樂了, “行啊, 那這事我們就說定了。”
他們這邊剛坐下,就聽到葉嶧沐望了望門口方向說, “怎么裴三哥還沒到呀?就他還沒來呢。”
剛說完,就看到裴墨陽開門進來,葉嶧沐直接就把他拖到微淺旁邊坐下。
“裴三哥,你怎么這么慢啊,蝸牛都比你快。微淺姐你說是不是啊?”
微淺只是笑笑,他的表情還是很淡,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只說是塞車,路上耽誤了時間。
葉軼峰那邊接口說:“那不能怪裴三,這市里的交通確實該有人出來管管了。”
說罷瞟了眼對面一個穿米色大衣的男人說:“我說秦小子,你姑丈不是專管這事嗎?你得代表我們老百姓提提意見啊。”
那男子一口應和著,手底的動作也沒含糊,“成啊,這多大點事啊。改明兒我就去說。”
葉嶧沐沖著裴墨陽說:“可是讓我們一屋子人等你一個,肯定要罰你才行。”
葉嶧沐才一提議,其他幾人就立馬跟著起哄。
裴墨陽笑道:“說吧,罰什么?”
葉嶧沐想了想,說:“就罰你彈鋼琴吧,還要邊彈邊唱才行。”
宋逸淳驚奇:“咦,裴三什么時候會彈鋼琴呀?他以前組樂隊的時候玩的不是吉他嗎?”
葉嶧沐得意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裴三哥的鋼琴比吉他還要彈得好。我也是碰巧就聽過一次,就彈上次我聽到的那首《Everything I Do》。”
裴墨陽推辭說:“這沒有鋼琴。”
“這好辦啊。”
宋逸淳完全沒給他推卻的機會,立即叫旁邊的服務生抬一架鋼琴上來,興味昂然地對那桌子人說:“你們全部給我停下來,還沒聽過裴三彈過鋼琴吧?今天怎么也不能錯過這機會啊。”
葉軼峰立即附和說:“這是必須的啊。”說罷立即就撤下桌子。
不一會兒,就看到幾個服務生抬著一架鋼琴進來。
微淺望著鋼琴發怔,她也沒聽說過他會彈琴。
燈光驟然暗了下來,從微淺的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到裴墨陽的側面,微弱的橘黃燈光勾勒出他輪廓分明的臉,高挺的鼻梁。恍惚間使她想起第一次在夜幕中倚在車旁的身影,仿若一眨眼,便與眼前的側臉重疊在一起,竟沒想到一晃便是六年。
舒緩的音符隨著他指間的節奏連貫地傾斜出來,純正的英語隨之從他唇中溢出。聲音是極好聽的男中音,磁性中略顯低沉。熟悉的旋律讓她有些許發神,以前也聽過顧祁南彈這首曲子,也許是她的錯覺,這一瞬間竟然覺得兩人有些相似。
想想又覺得是自己眼花了,明明這么不同的兩個人,顧祁南的五官比較大氣,性格溫和,笑容很陽光,常常不自覺中就讓人覺得很溫暖,很舒服;而裴墨陽的五官偏精致,氣質內斂,卻有種難以讓人忽視的凌厲冷峻。如此不同的兩個人要是非要說有什么共同點,也許只有笑起來都很好看吧。
一曲完畢,眾人皆跟著鼓掌吹哨,宋逸淳則大嘆他深藏不露。
他淡淡地說,因為他媽媽極擅長鋼琴,所以多少也耳聞目染一點。
他們這才想起他媽媽是鋼琴家,他會彈也很正常。
不過葉軼峰倒是不樂意了,恨得牙癢癢地直嚷嚷:“這還讓不讓活了,你這小子非要什么都會點?”
裴墨陽眉毛一挑,只輕描淡顯地說了句,“這你也介意?你最近日子是過得太無聊了吧?”
葉軼峰瞬間無語了。
得了,他在意的東西人家壓根就沒放進心上,他還有什么好說的。
說罷,他又瞟了一眼明顯不同尋常的兩人,算了,這世間總還有他裴三也無可奈何的,想想又平衡了。
微淺自然是沒有留意到葉軼峰那意味深長的一瞥。接著眾人還是和往常一樣,香濱美酒,不亦樂乎。微淺看眾人喝得正興起,就借故上洗手間溜到走廊的通風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可剛要走到窗邊就隱約看到一個身影轉過身。
微淺突然覺得有幾分尷尬,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裴墨陽也保持沉默,臉上的表情有些意味不明。
正在她以為他們就要這么僵持下去的時候,他驟然開口:“你就這么不待見我?”
看她不發一語,只是微垂著頭,他倏地滿目清冷:“那天的事情忘了吧,我們不要再見面了。”
微淺點頭,道:“好。”
裴墨陽倏地冷笑一聲,帶著幾分澀然的冰涼,“季微淺,我從來沒想過,當你有一天,毫不猶豫對我說好的時候,竟然是在我說以后再不相見的這一刻。我竟然如此可笑。”
然后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微淺抬頭望著夜空,只是黑沉沉的一片,無邊無際。
微淺把錢付給司機后下車,剛轉過身就看到前方停著一輛車。
隱約可見車旁傍著一個人影,面容看不清楚,但她就是知道是顧祁南。她緩緩走近,在他面前停住。
“我想知道為什么?”他開口問。
看到他清冷的神色,她心中酸澀。也許是已經習慣了游走在過去的記憶里,眼前這個成熟冷靜的男子,竟是如此的陌生。
她突然無比懷念曾經那個笑容溫暖的他。
“我……給你發過短信的。”
他的眼神冷峻而執拗:“我要聽你親口說,親口告訴我,為什么要離開我?你不要告訴我那些荒謬的理由,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在你眼中的荒謬理由,就是事實。”
“季微淺,你不要跟我繞彎子。”
“你就這么喜歡自欺欺人嗎?事情都已經過去這么多年了,我早就忘記了。”
“季微淺,你非要逼我嗎?”
她吸了口氣,緩緩說:“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訴你。”
她頓了頓:“你母親來找過我,不過她對我很客氣,只是告訴我,我們之間的差距而已。是我自己覺得我們之間的距離太遠,遠得不是我們堅持就能夠跨越的,所以我決定離開。我離開你后遇到另一個人,我們很相愛,所以正如你知道的,我們后來結了婚,我現在很幸福。你想知道的就是這些吧?”
“你還想騙我?你說你結婚了,你的丈夫呢?你以為我是瞎子,不知道你一個人住在這里?”
她見瞞不住他,索性說:“我確實結過婚,可是幾年前我離婚了,現在是只有我一個人。可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沒可能了。”
隔著如此近的距離,他眼中的怒意和絕望是如此的明顯,而她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無能為力。
“我明白了,”他倏地將她放開,隨即轉身沉聲說:“季微淺,即便是六年后,你依然是一絲余地都不留。”
聲音有些蒼涼的冷意,劃破寂靜的夜空,越來越遠,最終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