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三和藍醉大皺其眉,又看了幾根柱子,均是一模一樣的雕刻。就常識而言,一個地方的雕刻圖騰多少可以反映出當地民俗民情,崇拜百蟲,多半就是與毒相關。
再一想昔日北燕國教婆娑教,分以煉制仙丹和蠱術聞名于世,再聯想蘇靈雨當日陷君漪凰與賀蘭馥于死地的詭異蠱蟲,藍醉頓時半是懼怕,半是憤恨起來。
還來不及多思考,旁邊君漪凰忽地一拍藍醉肩膀,指向遠處道:“那邊有東西。”
藍醉順著君漪凰指向去看,遠處被柱體的藍光映照得朦朧模糊,根本瞧不出個所以然。唯一能看出的就是那一塊柱體排列的不如其他地方規整,似乎其間缺了幾根。
“像是……飛石車?”君漪凰視力少受黑暗所限,只是那處實在遙遠,前方似乎還浮沉著一團霧氣,讓她無法肯定。
“飛石車?這里有城墻?”聽君漪凰一說,容十三和藍醉同時咋舌。他們兩知道這玩意兒是古代攻城必備的器械之一,也在古籍和電視上看到過,卻從沒想到居然能在地下見到這東西。
“難不成……北燕人竟然在這地底還建了座城池?”藍醉愣了片刻,見到眼前這片古戰場后,她也猜到地上那座城市里的人很可能在北狄來襲時轉移藏身到了這地底,卻怎么都想不到地下深處居然還有城市,不由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再也顧不上糾結柱子了,疾步就往君漪凰所指的方向跑。
“你等等!”藍醉被容十三和君漪凰一左一右拉住,容十三斥聲道,“那邊什么都看不清,你怎地冒冒失失的!”
話說完,容十三掏出一直帶在身上的信號槍,對準石柱光芒缺失的方向就是一槍。
火紅光輝順著槍口拖曳而出,飛上半空怦然炸開,半空中瞬時綻放出煙花般的璀璨,也將下方的黑暗在短時間內驅散得一干二凈。
但是沒人注意到這短暫而美麗的煙花彈,就連后方的白素荷和蒙箏也看呆了。
紅光之下,可以看見那片地方多有石柱缺失,取而代之石柱位置的是數座幾與石柱同高的龐然大物,前后各有等人高的兩個木輪,一個柄端至少三四米長、形似勺子的東西仰首后垂,縱然經歷了這么長的時間,依然穩穩屹立當地。
紅光不但驅散了黑暗,還驅散了籠裹石柱的那一層霧氣。與投石車相距甚遠的地方,一排城墻巍峨而起,即便遙遠,依稀還能辨出城墻上排列有序的垛口和外凸的敵樓。
“真的……在地下修筑城池……”容十三捏了一把自己的臉,又敲敲藍醉腦袋,“我不是在做夢吧?北燕人這也太牛x了!”
他和藍醉打小學習陵墓構造等諸多知識,當然也知道地底工程修筑起來有多艱辛。一個中等規模的山中陵墓,就算有天然地勢相輔,真要修建完工至少也需上萬人十年的辛勞。
但看那片城墻的氣勢,比地面的城墻不知正式多少倍,而且這片區域大半范圍依然藏匿于黑暗中。城墻如此,隱在后方的城池也不會差到哪里去,這又豈是普通王侯陵墓所能比擬的?
信號彈持續的時間不長,在眾人怔楞的這段時間內已經閃盡光輝,迅速暗淡。前方一切又重新遁在夜幕之下。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白素荷與蒙箏帶著幾乎傻了的熱依木四人來到藍醉三人身邊,道:“看來地面上的不過是座掩人耳目的虛城,北燕真正的那座邊境要塞應該是山里這座才對。”
藍醉一口氣憋到現在才吐出來,用極為復雜的眼神看向白素荷:“白姐,我現在才覺得上面那流沙陷阱算個屁,你……不對,你老家人,太彪悍了!”
“你崇拜錯對象了,賀蘭馥在那邊。”白素荷冷冷一指君漪凰,道,“這種時候你還貧,你們打算怎么辦?”
先前尚且怕找不到出口,但剛才看到這里竟有飛石車存在后,他們的心立刻就安定許多。從平臺上下來的石洞雖大,卻容不下投石車進出。既然北狄能將投石車運送進來,肯定另外還有一個地方直通地面,而且飛石車笨重,那個通道肯定就在附近。
“分兩路。我們千辛萬苦到這里,好不容易找到主城,肯定不能就這么白跑一趟。這城里是要去的,不過當務之急是上去把容玖救出來,而且我們物資太少,裝備不齊,肯定不夠我們耗費。剛才離得遠,我和小醉過去飛石車那邊再看一眼究竟,白姐、君姐你們幾個在附近找出口,我們上去找回容玖、休整后再下來。”
這一馬平川的古老戰場上不太可能存在機關,容十三這番安排各人都沒有異議,一行人分成兩隊,又各自散了。
藍醉和容十三朝著飛石車方向行走。一路上遍地雜物,到臨近可看清飛石車的地方,地面上陸續出現散落的箭,還有許多箭的箭桿和箭羽都已爛透了,箭頭依舊深深扎入沙地,由此可見當年發射這些箭的強勁力道。
既然知道前方有城墻,看到滿地的箭藍醉和容十三已經不感到驚奇了。古代攻城戰中城池的防守方應對攻方的主要利器就是弓箭。只是讓兩人奇怪的是這一片地面開始出現斑駁的黑痕,應該是當年一戰士兵被箭射中流出的血跡。斑斑血跡不少,卻依舊不見一具尸體,難不成那些尸體都憑空蒸發了不成?
“估計是北狄退走的時候把尸體一起帶走了吧。”對于藍醉的疑問容十三猜測道,“汗古麗曾經說過這座城市古稱咔讓特德,又叫黑暗的魔鬼之地。北狄和北燕相鄰,他們兩國的信仰可能是差不多的。你沒見蒙箏讓熱依木發誓靈魂永遠留在這個地方的時候熱依木有多忌憚,說明他們很忌諱這個。想來北狄人也不會愿意把他們的族人留在這個地方成為惡魔的仆役的。”
容十三的分析很有道理,藍醉卻是愁眉深鎖。按著容十三的分析說明當時北狄走的時候應該有條不紊,時間充裕,才能將尸體收拾得這么干凈。只有勝利一方才有余暇去做這些事,這么說來北燕的這座地下城是被攻破了?那夏若卿的尸體……也不知道怎么樣了,戰亂的城市最是混亂,君漪凰的魂魄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
臨近飛石車旁邊,還有床弩等攻城的武器,只是這些東西與飛石車相比體積小了很多,剛才他們又被震撼太過,沒有注意。飛石車和床弩旁側上木頭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像是渾身長滿刺的異形刺猬。再往前的地面幾乎無處落腳。到了這里,兩人算是身處在那不知名的淺薄霧氣中了,依稀可以感受到前方明顯的潮濕的悶熱。
從接近這里開始兩人一直是保持屏息的,待了片刻覺得皮膚沒有感覺到異樣,兩人謹慎地淺淺吸了口氣,入鼻也沒有異味,只有一股潮熱感沖入鼻腔。
“什么東西啊?”這空氣不像有毒,藍醉又嗅了兩嗅,覺得這股濕熱感很是熟悉,怎么有點像自己去泡溫泉時的感覺?
最近一排石柱已在后方,前方黑漆漆的又滿是箭,實在不好走。兩把電筒都分給了白素荷和君漪凰,藍醉只能掰亮三根熒光棒,按不同的勁道向前投去。
兩根熒光棒一前一后落在箭桿縫隙中,照亮了地面一小片地方,最遠的一根卻是一晃,劃破霧氣,瞬間墜入黑暗無影無蹤。
“嘖,不但有城墻,還挖了壕溝。”藍醉哼了聲,喃喃道。
容十三正要接話,后方突然響起腳步聲。兩人回頭,就見兩道光束搖晃走近,一迎上去,最前方的就是君漪凰。
君漪凰面色是一貫的慘白,表情卻異常難看。藍醉剛要發問,君漪凰已經開口了:“北狄臨走時把出口封死了,出不去了。”
藍醉和容十三立刻神情大變,君漪凰接道:“用火藥炸的,洞壁都炸塌了,憑我們這點人力不可能移開。”
君漪凰身后的白素荷和蒙箏默然點頭,熱依木和薩比爾卻是腳步虛浮,目光茫然,簡直像是剛剛被宣判了死刑的囚犯,魂不守舍。
良久的沉默。
過了許久,藍醉才嘆氣道:“看來這次我們是不想進城也不行了。人說狡兔三窟,這北燕在地底修了偌大一座城,總不可能只在城外留出一條進出的通道,我估摸城里應該還有。只是看情形北狄當時是破了北燕這座地下城才收兵走人的,希望他們千萬別手賤把其他通道全炸塌才好。”
藍醉話雖如此,但北狄能炸一處就能炸第二處,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不過好歹還是一個希望,只能邊走邊看了。
前方雖然有道壕溝,不過北狄當年能攻進這座城,肯定是在壕溝上搭建出一條路的,這個問題不用擔心。幾人歇了口氣,有氣無力的正準備去找通過壕溝的路,卻聽到遠處似乎有人行走時踢到路面盔甲殘片,殘片在地上滾動,一陣清脆的叮鈴哐當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