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試劍大會,純陽觀必要防著有人搗亂,山下會預(yù)留弟子值守,爲(wèi)防萬一,易闢塵甚至還派了一名長老在下面,但現(xiàn)在這些人一個個上山,如入無人之境,顯然山下的關(guān)卡已經(jīng)形同虛設(shè)。
年輕人一出現(xiàn)就將本來已經(jīng)有些混亂的局面攪得更亂,尤其他還提到了沈嶠的名字,易闢塵便問:“敢問閣下是浣月宗何人?”
他這樣年輕,顯然不可能是晏無師。
果不其然,對方道:“在下玉生煙,乃浣月宗晏宗主座下弟子,聽說今日青城山上熱鬧得很,也上來瞧瞧,易觀主想必不會趕我走的罷?”
易闢塵:“來者是客,貧道自然不會拒之門外。來人,再多爲(wèi)幾位貴客添幾個座席。”
元秀秀柔聲道:“不必勞煩易觀主了,左右等會兒也是要動手的,剛坐下又要起身,多麻煩呀!”
玉生煙卻笑道:“你不想坐是你的事,我瞧見久別重逢的沈道長,心情難掩激動喜悅,卻是要過去敘一敘舊的。”
他說罷便朝沈嶠走了過去,直接坐在方纔顧橫波的座席上,扭頭衝著沈嶠笑:“別來無恙啊,師弟!”
這聲師弟叫得很順口,旁邊趙持盈詫異萬分,心說沈嶠就算和晏無師熟,也不至於棄了師門改投他人罷?
沈嶠哭笑不得:“玉公子怎麼來了,晏宗主呢?”
玉生煙調(diào)侃:“師弟怎麼如此生疏,好歹我也是揹著你從半步峰下走了大半個時辰回去的人啊,那會兒你一臉迷茫喊我玉師兄的樣子多可愛呀,眼下說忘就忘了?我多傷心吶!”
那頭合歡宗一行的到來,卻不似玉生煙這樣單槍匹馬容易讓人卸下心防,即便玉生煙忽然現(xiàn)身又出言打岔,亦沒法使氛圍緩和半分。
李青魚起身冷然道:“元宗主若是來作客的,我們自然掃榻相迎,但若是不懷好意,就請恕純陽觀無法招待了。”
元秀秀笑道:“李公子好大的火氣,奴家不過問上一問罷了,試劍大會既然人人都可參加,合歡宗自然也可以。”
她美目一掃,落在袁紫霄身上:“這位便是琉璃宮的少宮主罷,早就聽聞琉璃宮弟子胸懷錦繡,天下武林掌故排名俱都瞭如指掌,敢問袁少宮主,我們合歡宗,在你琉璃宮的排名譜上,可也有一席之地啊?”
衆(zhòng)人只知道袁紫霄是琉璃宮弟子,卻不知道她原來還是少宮主,元秀秀一張口就道破對方身份,說不是有備而來,還真沒有人相信。
袁紫霄安坐攏袖,聞言眼也不眨報出一串?dāng)?shù)據(jù):“合歡宗元秀秀,江湖排名第九,門下蕭瑟,以扇爲(wèi)刃,手下敗將有終南派掌門郭勳,*幫堂主上官星辰,臨川學(xué)宮展子虔等,武功尚未躋身一流,但已頗爲(wèi)可觀。合歡宗桑景行,江湖排名第六,門下白茸,以掌法見長,因習(xí)練合歡宗秘法而武功增進(jìn)飛快,另有夏寒秋、姬霜兒、周翠樾等弟子數(shù)人,武功不及白茸,但也是江湖後起之秀中不容小覷的人物。”
非但是其他人,連元秀秀聽罷也面露訝異:“琉璃宮不愧是琉璃宮,連我都不知蕭瑟曾敗過臨川學(xué)宮的弟子,袁少宮主竟是信手拈來,熟記於心!”
袁紫霄臉上毫無驕矜之色,只淡淡道:“要想得知這些也不難,左右不是什麼秘密,無非是多問幾個人,多走幾處地方罷了。”
這時有人就問:“袁娘子,你說的這天下十大的排名,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的?”
袁紫霄:“自然是現(xiàn)在的排名。”
那人很不服氣:“試劍大會還未過半,許多高手並未露面,這天下十大又是怎麼排出來的?”
袁紫霄:“一個試劍大會,又如何能囊括天下高手?今日不過是給江湖羣英一個切磋交手的機(jī)會,若能出一兩個從前未曾露面,驚才絕豔的高手,排名也自然會隨之變動,若不然,自然是按照從前的排名來。”
對方問:“那敢問如今天下十大分別都是哪十位高人,能否請袁少宮主說出來與我們一飽耳福?”
袁紫霄倒是有問必答:“江湖排名第十,原本並不穩(wěn)定,先前是玄都山前掌教沈嶠,而後沈嶠於半步峰落敗,由昆邪所取代,後來昆邪師兄段文鴦來到中原,又換作段文鴦,前段時間,沈嶠在長安蘇家與段文鴦一會,雙方雖然明面山不分高下,但段文鴦先是與純陽觀李青魚打了一場,然後才與沈嶠交的手,算是沈嶠佔(zhàn)了便宜,所以至今排行第十的,依舊是段文鴦。”
顧橫波忍不住皺眉:“你這排名太偏頗了,我沈師兄天縱奇才,昔日盡得師尊真?zhèn)鳎氩椒逡灰郏贿^是中了暗算,而後武功大打折扣,方纔屢屢受挫,若論原先的功力,自然比段文鴦昆邪還要厲害,怎麼可能連前十都進(jìn)不了?”
袁紫霄看了她一眼:“人不可能永遠(yuǎn)都在原地踏步,當(dāng)然也有可能因故前進(jìn)或後退,你不肯聽我將話說完,便急著插嘴,這就不偏頗了?”
顧橫波自知理虧,閉口不言,望住她的目光卻幽幽生光。
袁紫霄也不理會她,繼續(xù)道:“江湖排行第九,方纔說過了,便是合歡宗宗主元秀秀。排行第八,乃吐谷渾上師俱舍智者。”
這俱舍智者,衆(zhòng)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對其瞭解甚少。
有人就問道:“俱舍智者既然從未涉足中原武林,這排名又是如何得出來的?”
袁紫霄:“魔門三宗之中,唯獨(dú)法鏡宗遠(yuǎn)走西域,在吐谷渾經(jīng)營多年,俱舍智者曾與法鏡宗宗主廣陵散交過手,惜以分毫之差落敗,從此閉關(guān)不出,廣陵散曾點(diǎn)評過他的武功,說俱舍智者與自己難分高下,自己只是僥倖勝之。”
元秀秀聽見自己排名第九,只堪堪在段文鴦前面,並未生氣,反倒饒富興致:“照少宮主這樣說,排名第七的,定是法鏡宗宗主廣陵散了?”
袁紫霄:“不錯。”
且不說這排名到底確切與否,現(xiàn)在聽來還是有幾分依據(jù),而非胡亂編造的,而且她越往前說,衆(zhòng)人對前面那些排位名次就越感興趣。
世人若不愛利,那就愛名,總歸脫不開這兩樣,虛榮心和好奇心人人都有,只在於大和小,是否過火而已,連易闢塵這等宗師級高手,聽見袁紫霄點(diǎn)評天下英豪,難免也生了幾分興趣,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再往前呢?”他還能沉得住氣,旁人卻是忍不住追問了。
袁紫霄:“再往前,從第六開始,便可躋身宗師級高手的行列,俱因這幾人不論人品言行,單以武功而論,已經(jīng)足夠開宗立派,成就一家之言。”
她剛剛說過,桑景行排名第六,這宗師級高手,顯然是將他涵括在內(nèi)的。
元秀秀噙笑:“看來少宮主對桑長老的評價頗高呀!”
袁紫霄淡淡道:“元宗主不必不服氣,合歡宗內(nèi)兩派分立,衆(zhòng)所皆知,你若是奈何得了桑景行,爲(wèi)何又會坐實(shí)他壓你一頭?”
被對方一語道破門派內(nèi)訌,元秀秀聞言,雖然笑容不變,但臉上卻掠過一抹殺機(jī)。
“純陽觀如今執(zhí)道門牛耳,想必易觀主定然在琉璃宮排名前五之中佔(zhàn)據(jù)一席之地了?”問出這句話的人,明顯是要討好純陽觀。
袁紫霄:“不錯,江湖排名第五,應(yīng)爲(wèi)如今的周朝國師雪庭禪師,但玄都山前掌教沈嶠功力大進(jìn),或可一爭第五之位。至於第四與第三,本該是臨川學(xué)宮宮主汝鄢克惠或純陽觀易觀主,但我從未見他們二人交手,所以高下尚且難定。”
“那第一與第二呢?”有人迫不及待問。
袁紫霄:“浣月宗宗主晏無師,或可一爭次位。至於天下第一……”
她本來不是言語膽怯吞吐之人,不知爲(wèi)何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只是搖了搖頭。
衆(zhòng)人震驚於晏無師竟然排名如此之高,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夠遭遇當(dāng)世五大高手圍攻還安然無恙,更何況參與圍攻的這五名高手裡頭,天下十大就佔(zhàn)了三位,可見晏無師實(shí)力的確驚人,要說他天下第二,好像也沒什麼不能接受的了。
有人質(zhì)疑:“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是祁鳳閣,難不成祁鳳閣仙逝,這天下第一竟要懸空出來,十年間,竟無一人能超越祁鳳閣?”
可無論別人怎麼問,袁紫霄都不再開口。
有人就激她:“琉璃宮的排名也未必能作準(zhǔn),竟連天下第一都排不出來,其他人又從何談起?”
袁紫霄冷冷道:“你們?nèi)羰遣恍牛罂身樦琶粋€個挑戰(zhàn)過去,若能把這些人都打敗,天下第一自然就是你的了。”
元秀秀笑吟吟道:“依我看,這排名到底作不作準(zhǔn),還得靠實(shí)力來說話,雖然今日缺了不少人,但有我,易觀主,和沈道長在,十已佔(zhàn)三,痛痛快快打一場又有何難?”
李青魚面色冷漠:“憑你也配與師尊動手,不如先過了我這關(guān)再說。”
說罷抽劍出鞘,秋水劍霎時宛若一道瀲灩秋水,在他手中震盪起伏。
李青魚雖然厲害,但他連天下十大都未入,元秀秀又如何會懼他,也沒等她發(fā)話,身後的蕭瑟即朗笑一聲:“何勞宗主動手,讓我來會會你!”
話方落音,雙方足尖一點(diǎn),往對方掠去,便在場中打作一團(tuán)。
雖說袁紫霄方纔將自己排在倒數(shù)第二,但元秀秀實(shí)際上卻不將這個排名放在眼中,只不過藉由袁紫霄的話開場罷了,此時便笑道:“易觀主,既然徒弟與徒弟交上手,那咱們當(dāng)師父的,是不是也該給徒弟做一個榜樣?”
她此番前來的目標(biāo)很明確,那便是擒賊先擒王,只要將易闢塵拿下,試劍大會也好,聯(lián)盟也罷,自然立時土崩瓦解,別的門派縱是有反抗合歡宗的心思,經(jīng)過這一次殺雞儆猴,肯定也大受震懾,不敢再興風(fēng)作浪。
見這場交手註定避不開,易闢塵將拂塵放下,轉(zhuǎn)而接過弟子奉上的長劍,頷首道:“那貧道就向元宗主討教了。”
玉生煙見狀,湊過來對沈嶠耳語道:“師弟現(xiàn)在可莫要強(qiáng)出頭,等易闢塵敗了你再出頭,屆時還不輕輕鬆鬆撈個盟主來噹噹?”
沈嶠哭笑不得:“我壓根就沒想過要當(dāng)什麼盟主!”
玉生煙奇道:“師尊命我過來襄助於你,若你不想當(dāng)盟主,他爲(wèi)何會如此吩咐?”
沈嶠心說你師尊想一出是一出,說話做事都與常人不同,我又如何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玉生煙對晏無師與沈嶠之間發(fā)生的事情不甚了了,更不知道自己師父心態(tài)上的轉(zhuǎn)變,只道師尊依舊不肯放棄對沈嶠的興趣,又想出什麼主意,便也未曾多問,眼下竟是完全誤會了,還像從前那般與沈嶠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