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李小如氣昏了頭了，大手一揮道：“不點了！不吃了！”

李小如被我一通怒斥，早已目瞪口呆，見我要走，忽然雙手掩面，哇地一聲大哭起來，隨著雙肩的聳動，淚水不住地從她指縫中流出。我長嘆一聲：“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說完拂袖而去。

“經(jīng)理，你太過分了！怎么可以這樣對小如姐！”方小雅雙目如火，一把將我拽回，“就算你說得都對又怎么樣？她這么愛你，無論做什么都是為了你，你可以不愛她，憑什么污辱她？你說得振振有詞，不過就是覺得自己丟臉了，自尊心受到傷害了，有什么了不起！說小如姐自私，我看你才真正自私！”

方小雅聲色俱厲，每個字都象錘子一樣砸到我心里，我仿佛第一次認識這丫頭。周圍的食客象靜止了一樣看著我們，我怒火消退，也漸漸冷靜了。怎么說是公共場合，我確實有些過份了。李小如只是個可憐人，我可以不接受她，有什么資格當(dāng)眾污辱她，這和九年前李小如對我的行為有什么區(qū)別？

見方小雅和我對著干，李小如忙抹了一把淚，將方小雅拽回：“別怪他！小雅妹妹，是我不好，我不該……”

“小如姐，你……”方小雅痛心不已的樣子。

李小如擦了擦眼睛，拉住我的手道：“程東，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傷害到你，我求求你，你先別走，聽我解釋一下，哪怕你以后永遠都不理我，也先聽我解釋一下，求你了？”

李小如淚流滿面，我心里既難受，又煩燥，旁邊的方小雅又要發(fā)作了。我嘆了一口氣道：“你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走得了嗎！行了，你先別哭了，我不走就是。”

三人總算又重新坐下了，周圍的食客見沒什么看頭，又各吃各飯了。

李小如抽抽搭搭，沒完沒了地抹著眼淚，一服務(wù)生識趣地送來幾張紙巾，又悄悄地退了回去。李小如冷靜下來，緩緩道：“程東，我承認是對小雅妹妹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可我真的沒想到，會對你……嗚嗚……傷害那么大……嗚嗚……”

李小如又開始哭，我心煩意亂，大皺著眉把頭扭開。

李小如忙抓起一張紙巾，胡亂擦了擦：“程東，我是女人，還愛著不該愛的人，你又老躲著我，不愿意理我，我想找你，又怕把你找煩了以后不理我了。你不明白，這種滋味真的好痛苦，你根本想不到我每天的日子都是怎么過的，我多想你能陪我說說話，哪怕就一會兒也行啊！我苦啊，我也想有人與我分享心事嘛！

“我承認有私心，因為小雅是你秘書，可我真不是別有用心，就是想跟她說說話，多知道你一些事情。程東，你剛才把我說成那樣，我真的難受死了，我那么愛你，怎么會傷害你呢！程東，我真的沒有，真的！……嗚嗚！……你相信我吧！……我真的……嗚嗚！”

李小如哭哭咧咧的一番表白，說得我慚愧無比，后悔不迭。我知道李小如愛我，但絕沒想會到這個地步，我太沖動了，剛剛的話對李小如的傷害，可能比殺了她都難受。

方小雅感動得淚水漣漣，我遞了個眼神，想讓她勸勸李小如。她不理，還怨毒地瞪著我。我只好勸道：“小如，別哭了，我剛才太沖動了，我都后悔死了。我保證，以后再不那樣了，你別太往心里去了。”

我不勸倒好，一勸之下，李小如又哭了起來，似要將所有委屈釋放干凈。我手足無措，只得硬著頭皮道：“小雅，別一邊干看著，倒是勸勸哪！”

方小雅冷哼一聲：“自己勸！”

“你……”我再度長嘆，悔不當(dāng)初。我當(dāng)初把她領(lǐng)回家干嘛，現(xiàn)在弄得自己一身麻煩，真是好心不得好報！我苦著臉道：“小如啊，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行了吧？你先別哭了！這是飯店，多少人看著哪！你老這么哭，人家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難道不是嗎？九年前第一次見面，你就在欺負我！”李小如猛地抬起頭，怨氣沖天，“你還打我，那一巴掌，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我……”我真無語了！這叫什么事兒？還有沒有天理！

方小雅目光再度爆熾，橫眉向我射來。

李小如終于收拾起眼淚，凄然一笑：“算了，你別太自責(zé)了，我不會怪你，誰讓我傻，喜歡你呢！”李小如目光殷切起來，“程東，我真的不想強求什么，多給我點時間就行，能讓我能偶爾看到你，跟你說說話，這樣就行，哪怕是你當(dāng)我是普通朋友、老同學(xué)，什么都沒有關(guān)系，我只有這一個小小的要求，行嗎？”

李小如雙目掛淚，熱切地望著我；方小雅也施加壓力，用惡狠狠的眼神威脅我。

我暗自嘆息，頭痛無比。李小如真愛表白，我感動歸感動，但我對她沒什么。方小雅的話，確實讓我汗顏，但也讓我冷靜了，歸根到底，是我的初戀情結(jié)在做怪，我受不得心中的最美被破壞，盡管這形象的原形就是李小如，但現(xiàn)實的李小如和我心中的最美完全是兩碼事兒。那只是一個童話，在我心靈深處，永遠不會背棄，任何人也不能褻du。

李小如的要求或許很簡單，但我不可能接受，不是不近人情，只是任何人都不會懂。

我燃了一支煙，淡淡道：“小如，你的要求我不會拒絕，也不會答應(yīng)，順其自然吧。”李小如滿臉都是失望，立刻萎靡不振了；方小雅也微張著嘴，難以置信地望著我。

我不再看她們，喊服務(wù)生點了幾個菜，一餐飯不歡而散，最后還是我結(jié)的帳。臨別前，李小如欲言又止，滿眼的哀怨和凄切。我絕然轉(zhuǎn)身，她幽幽而去。

此情只待成追憶，只是當(dāng)時已惘然。

方小雅滿是怨恨，看也不看我。這丫頭真是熱心過頭了，李小如幾句話就把她迷糊得是非不分，我決定回去后和她談一談，讓她清醒清醒。

回到辦公室后，我洗了把臉，就把方小雅叫了進來。方小雅擺著個臉子，冷冷道：“程總，請問您有什么吩咐？”我關(guān)上門，回身道：“你先坐下，我有話跟你說。”

方小雅瞪了我一眼，氣鼓鼓地坐下了。我回到座位，點了一支煙道：“小雅，我今天太沖動了，多虧了你才冷靜下來，真要好好謝謝你。你呢，也別生我氣了，有什么對不住的地方，我可以向你道歉。”

“這句話你應(yīng)該向小如姐說！”方小雅傻呼呼地進套了。我靠在椅背后上，望著她道：“小雅，就算我對不起她，可你想過沒有，我要是對得起她，就會對不起另外一個人！”

“誰？”

“你嫂子，我愛人。”我盯著她的眼睛。

方小雅：“……”

我趁熱打鐵，進一步道：“小雅，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熱心的好姑娘，可我們一起工作這么久，我什么樣人你不清楚嗎？李小如幾句話就爭取了你，就是因為你太善良，你的熱心腸起了負面作用，你同情她，可憐她，也為她追求愛情的精神所打動，但你卻忘了我已婚這個事實！”

“可……小如姐她……”

“你好心可以，但不能辦壞事！”我不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xù)轟炸：“說心里話，我也很感動，但那是另一碼事兒。除了感情，這個世上還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比如責(zé)任、比如道德。你可能覺得我連她最后那個小小的要求都沒同意，這樣很不近人情，可你想過沒有，我可以把李小如當(dāng)作朋友，她能嗎？我要是同意了，那就是害她！如果你真想幫她，就應(yīng)該讓她忘了我，盡快找到自己的幸福！她跟你不一樣，她不年輕了，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更不能浪費在我身上，你明白嗎？”

我說完了，把大道理講得比誰都動聽，可想到家里的夭夭，臉上直發(fā)熱。我現(xiàn)在簡直道貌岸然，可有什么辦法呢，錯已鑄成，我身不由已。

方小雅終于冷靜了，也很為李小如惋惜，但還是追向了一句：“經(jīng)理，你的話我明白，但我不認為這很重要，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喜不喜歡小如姐？”

我迎著她的目光，緩慢而堅定地搖著頭。

方小雅輕嘆一聲，低頭不語，時間不大，忽然又抬起：“經(jīng)理，秦總我不問了，算我信你，可還有一個女學(xué)生呢！你明白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