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到底沒去企業局開會,我們一直商議到快十一點,才把東雨貿易的籌劃基本草定。小雨還建議我在可能的情況下,把龍小偉、孫洪明、方小雅和老韓等一股腦都挖過去。我有些不忍,我在天遠這么多年,還是有感情的,一走了之也還罷了,還要帶走一大批主管級骨干,心里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但小雨的話很有道理,她說商場如戰場,能有一批忠心耿耿的下屬對事業的幫助很大,絕不能有婦人之仁。況且我在天遠這么多年,應該感激的是齊伍平,而不是公司,我同意了。
正說話間,我身上的手機響了,是夭夭的來電:“夭夭,怎么了?……要在鑫城賓館實習?……哦,東海集團和外商恰談。……你當翻譯!呵呵,你行嗎?……什么?封閉的!不能回家?……要五天之久!開什么玩笑?……哦,就在學校選七個人,機會難得。……我明白,我明白,……那好吧,我會的,……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再見。”
收了線,我皺了皺眉,本想今晚和夭夭共渡愛河,讓她成為一個幸福的女人,這下不得不再往后拖了。不是我性急,只是想到已經連續幾次都被這樣那樣的原因打斷了,先是齊伍平,后是夭夭自己,再是昨晚小雨,現在又是一個突然的實習。一次兩次可以解釋為偶然,可這么多次……我覺得心里沒底,總覺得要發生什么事?
小雨顯然聽到了電話內容,興奮得眉飛色舞,就差樂出聲來了。“程東,晚上……是我去你家,還是你來我家?”
我心中苦笑,難得小雨話說得這么直接,一點圈子沒繞。我當然要陪著她的,小雨初為女人,夭夭又剛好有五天不在家的日子,我怎么可以不陪在她身邊。
我怕自己的情緒到小雨,強笑道:“去你家吧,否則夭夭說不定什么時候突然回來,那就不是虛驚的問題了!”
小雨滿足了,又不無歉意地道:“程東,真是難為你了,要不是我,你和夭夭一定會過得很好。”
我把小雨攬進懷里:“小雨,別這么說。如果單純在你我之間找責任,可能根本就說不清。可我不同,我有妻子,還有夭夭,跟了我,怎么說都委屈了你。”
小雨溫柔道:“也不能全怪你。如果我當初不撩你,我們之間可能什么也不會發生。”
我不禁問道:“小雨,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我的?為什么會喜歡我?能告訴我嗎?”
“能。”小雨向我唇上吻了下,狡黠一笑,“今晚我們有很多時間,我慢慢告訴你,現在我要去吃午飯了。”說完喜滋滋地去了。
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半,我喝了兩口茶,也準備去食堂吃飯,方小雅忽然來了。看來她已經等一上午。
“小雅,有事?”我問。
方小雅冷冷道:“小如姐又生病了,已經四天了,昨天我去看她,她整個人都憔悴了。”言罷冷眼盯著我的反應。
我暗嘆一聲,頭又開始疼了。對這個一生中唯一追求過的女人,也是唯一真正追求過我的女人,我真是五味交加,說不出的無可奈何。從追求到被追求,其中的變化不過是兩面之緣,但卻隔了整整九年之久,簡直象一個夢。從初次接觸的一記耳光,到現在她追我,緣份就象是出軌的列車,在錯過了并軌后只能等待撞車。
我多么想李小如能清醒點,可如今我好話說盡,道理講盡,罵也罵了,可憐也可憐了,可李小如竟癡心變情深,越來越不能自拔了。每次想到李小如那哀怨、深情又帶點絕望的目光,我心里的愧疚就增加一分,好象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的過錯,真是無可奈何。
我嘆了一聲,平靜地道:“我知道了,你吃飯去吧。”
“經理,你的心是不是石頭做的?”方小雅發作了,“小如姐對你一往情深,現在病成這樣,你還能無動于衷?你還有沒有良心?”
“夠了!”我拍案而起。這方小雅平時挺聰明的一人,自從認識了李小如就象著了魔,成天看我跟陳世美似的,真不知從何說起?
方小雅嚇了一跳。我緩了緩語氣道:“小雅,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你覺得我冷酷無情,可我為她好,想讓她早點清醒。她不年輕了,應該去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我!這些話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懂?”
方小雅冷靜了許多:“經理,你們感情的糾葛我不管,但她現在病了,一定很想見你,你總該去看看她吧?你知不知道,小如姐病成那樣了,還一再叮囑我不要告訴你!我真是不忍心了,才告訴你的!”
我沒好氣地道:“她告訴你和告訴我有什么分別?李小如要是真不想讓我知道,根本就不該告訴你?”
方小雅憤憤道:“她根本就沒告訴我,是我去看她才知道的。難道在你心里,她就是一個卑鄙無恥的狡猾女人嗎?”
我聽后一怔,心里多了一絲愧疚。一直以來,我對李小如的防范之心過重,遠大過對她的關心。我不無歉意地道:“小雅,我們出去吃點東西,然后一起去看她吧。”
“要去自己去,我不去,別想再拿我當燈泡!”方小雅賭氣道。
我嘆了口氣,走到她身邊:“小雅,你今年二十六了吧,正好和我妹妹同年,我們一起工作這么久,我一直都把你當親妹妹一樣,陪我走一趟吧?”
方小雅白了我一眼,火氣消了不少,但還是恨恨回了一句:“秦總也二十六歲,你怎么不把她也當妹妹?”
我無奈苦笑:“你哪那么多廢話!快走吧,下午還得回來上班呢?”
我和方小雅吃了點東西,又買了些營養品,便驅車前往維康醫院了。路上,方小雅欲言又止,忍了半天才道:“經理,你真不喜歡小如姐?”
我淡淡道:“這個問題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現在還是那個答案。”
“以后呢?以后會不會?”方小雅不甘心地問。
“不會。”
“再以后呢?”
“也不會。”
“那再……”
“再再以后也不會,永遠也不會,我這么說你死心了吧?”我終于不耐煩了。
方小雅瞪我一眼,轉頭不說話了。我搖頭嘆息,但說的是實話。三十年的寂寂沉默,先是夭夭,再是小雨,我已嘗透了愛情滋味。夭夭足夠我愛一輩子;小雨更是我一輩子消受不完,我知足。
到了維康醫院,我停好了車,和方小雅一起上樓了。冬季生病的人很多,病房里八張床全滿了,李小如躺在角落輸液。我們進去,床邊一個女子站起,先沖方小雅點了個頭,又看了我一眼,緩緩點了個頭。
李小如正熟睡中,那女子想要叫醒她,我阻止了。
我坐下來,靜靜看著熟睡中的李小如。她真的憔悴了,象一朵風中的花,無助、飄零,昔日明艷光彩的一張臉,竟滿是慘白和凄苦。我注視著她,心里說不出什么滋味。
李小如忽然笑了,淺淺地笑了,憔悴的臉變得很甜,也很幸福,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象做著什么美妙的夢。
我很難受,不忍再看,跟那女子點了個頭,又對方小雅打了個手勢,就出了病房。
樓下,方小雅忍不住拽住我:“經理,小如姐還沒醒呢,你怎么可以走?”
我回過身,冷靜地道:“小雅,我看李小如,是因為我想看看她,不是為了讓她見我,希望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