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看賬本,柯蓉一邊在白紙上寫寫畫畫,三天之后,所有的賬本都已經(jīng)看完,而柯蓉也用現(xiàn)代的復(fù)式記賬法把整個賬本順了一遍,嘴角就翹了起來。
在抱槐居聽那些管事回稟王妃的時候,聽著頭頭是道,每年莊子鋪子的出息也不少,瞅著那些管事都像是盡職盡責(zé)的樣子,柯蓉以為他們只是小貪一點,如今看賬本,才發(fā)現(xiàn)那些人原來已經(jīng)是肥碩鼠。
他們賬面做的很漂亮,若是沒有經(jīng)驗的人看不出來,只可惜,柯蓉用的不是那種流水式的記賬法,而是更為先進的復(fù)式記賬法,進多少出多少,一目了然。
沉吟一會,柯蓉和梅香商量了一下,便起身去了抱槐居,路上王府的仆傭見到柯蓉,盡皆謙卑行了禮,比以前,恭謹(jǐn)了許多。
柯蓉笑笑,不驕不躁,慢慢到了抱槐居。
給王妃請安過后,柯蓉甜笑說道:“娘娘,您給婢妾的賬本婢妾大致都看完了,只是婢妾愚鈍,有些地方看的不是很明白,想請三位掌柜的過來教教婢妾呢。”
柯蓉也沒說賬本上有問題,只是笑著提了要求,“不知可否?”
雖然王妃說了以后撫州的賬不用再向她報備,但是柯蓉謹(jǐn)慎,不想落把柄在王妃手上,便事先來給王妃報備。
王妃笑得慈和,“哦?都看完了,蓉兒果真能干。”
“娘娘說笑了,婢妾哪里懂這些東西,都是梅香一邊看一邊給婢妾講的,只是梅香也不是很懂,因此,才要請掌柜的過來請教。”
柯蓉并不打算說自己會看賬本,雖然其實她會看,而宿主本身在及笄之前,也被父兄教導(dǎo)過這些庶務(wù),但是低調(diào)藏拙,是柯蓉目前的立身之道,她并不想把自己顯得很能干,這妨礙她實現(xiàn)成為混吃混喝不干活的大米蟲夢想。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驕傲,既然王妃把這事情交給了她辦,隱隱有考校的意味;而府里的其他人又等著想要看她的笑話,她便一定要辦好了。
所以,便假托會看賬本的是梅香,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自己是信了。
“去吧去吧,既然本王妃說了撫州的賬目全都交給你,便是撒手不管了,你有什么不懂的,自己去問掌柜們。”說著,吩咐雯琳,“把備用的對牌給柯夫人取來。”
送走了柯蓉,王妃輕笑著問徐嬤嬤,“嬤嬤,你覺得蓉兒說得是真話么?”
徐嬤嬤跟在王妃身邊三十多年,一聽王妃的話就知道她的意思,不由得一怔,“您的意思是?柯夫人其實自己會看賬本,而且,她還看出了問題?”
王妃笑著點點頭,反問:“怎么,嬤嬤不信?”
徐嬤嬤無奈搖搖頭,“奴婢是有點不敢相信,即便是柯夫人真的學(xué)過管家,可她畢竟沒有實踐過,沒經(jīng)驗,應(yīng)該看不出來吧……那可是您專門找人做的賬本呢。”
卻原來是王妃專門用來考校柯蓉的。
王妃還是笑笑,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悅,“嬤嬤和我打個賭如何?我賭蓉兒定然是看懂了,且最遲后天就會有動作,嬤嬤信是不信?”
徐嬤嬤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那賬本,她都看不出破綻,所以,堅決不信。
“你們呢?”王妃笑看著其他人,雯晴和雯琳遲疑了一下,選擇了和徐嬤嬤站在一邊,“嬤嬤老成持重,奴婢還是覺得柯夫人年輕了一點。”
“你倆呢?”王妃看向雯杏和雯雨。
“奴婢聽娘娘的。”雯雨嘴快,直接回答。
“狡猾。”王妃笑罵了一句,問雯杏:“雯杏說說你的想法。”
“娘娘的眼光,那是極好的。”雯杏也順著王妃的意思說了下去,“奴婢覺得柯夫人,心氣兒是很高的,必然不會讓人糊弄了去。”
王妃滿意點點頭,面上眸中都洋溢著歡快笑容,徐嬤嬤看著,便有些遲疑,娘娘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這么開心了,她昨日的念頭,真的好么?
只是,不過瞬間,徐嬤嬤便又堅定了自己的心思,她堅信,自己做出的決定,是對娘娘最好的。
寧思閣里,柯蓉正閉目養(yǎng)神,手中,握著對牌,細細摩挲。
她手上把玩著的玉制對牌,是一副副牌,比起王妃手上的那一副來,權(quán)力小了很多,但是更多時候,象征意義多過實際權(quán)限,例如,最開始的時候,這副對牌,便是在馬側(cè)妃的手上的,它象征著,靖王對馬側(cè)妃的無比的寵愛。
只可惜,如今的馬側(cè)妃已經(jīng)不是昔日的馬側(cè)妃了,可如今的對牌還是昔日的對牌,只是持牌人換了而已。
柯蓉不希望自己最后落到馬側(cè)妃的狼狽境地,所以她推敲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一點一點,盡量做到不張揚不軟弱。
思考好了,柯蓉才緩緩睜開眼睛,打算明天從抱槐居請安回來之后,找人去叫那三個掌柜的過來。
晚間,靖王過來,問她:“蓉兒賬本可還看得懂?若是覺得難,本王遣人幫你看如何?”
總覺得懷中這冰肌玉骨的人兒,宜嗔宜喜,且俏且憨,怎么都不想是會那些庶務(wù)的人。
柯蓉狡黠一笑,不答應(yīng)也不拒絕,只說道:“原先在家的時候,婢妾常見兄長們被父親考校,大哥沉穩(wěn)二哥干練,都是很正經(jīng)的,若得了問題,必會苦讀作答;唯有三哥跳脫,自己不懂了,便借口要檢驗一下婢妾的學(xué)識,用父親出的難題來考校婢妾。”
“婢妾雖然學(xué)識不如三哥,三哥答不出的問題,婢妾自然更是不懂,如果婢妾去詢問父親,父親自然是會告訴婢妾,可婢妾卻不愿意這樣輕松得到答案,而是會先努力去自己尋找答案,以自己的能力解答,即便婢妾最后得出的解答九分是錯的,只有一分是對的,婢妾也覺得分外滿足,因為,那是婢妾真真理解了的,且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婢妾也得了好處,最起碼,便是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可也終歸是知道了有這么一回事。”
柯蓉這么說的時候,再次發(fā)現(xiàn),這宿主原先,其實是滿聰慧的人,且心智也很是堅韌,只是,一遇到愛情,腦子便成了糨糊,奈何……
靖王聽了柯蓉的話,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微微一笑,倒是小看了這小人兒了,她竟然有如此見識,勝過許多男兒。
心底,便對柯蓉又多了一點喜歡。
這喜歡,與喜歡其他的女人不同,那些女人,他喜歡她們貌美如花,喜歡她們溫柔若水,喜歡她們軟語輕嗔,可無論是貌美如花也好,溫柔若水也罷,這些,并不是一個特定的、獨屬于一人的好,而是,可以從千千萬萬的女人身上尋找到的。
唯有,懷中這小人,那行事做派,竟然與他有些相同,堅韌且執(zhí)著。
對她,除了對女人的喜歡之外,還多了一點類似知己一般的認(rèn)同感。
“既然蓉兒如此有志向,本王豈能不成全。”靖王笑著說了一句,而后便不正經(jīng)了,“只是春宵苦短,蓉兒在記掛賬本之外,也要把本王放在心上才好。”
柯蓉淺笑一聲,伸手?jǐn)堊×司竿醯牟鳖i,不等他動作,便主動吻了上去。
“王爺一直在婢妾心上,從未有一刻敢忘記。”柔柔語聲,暖暖鼻息,在耳邊,進心底。
猛然間,情轉(zhuǎn)熾烈,靖王抱著懷中人,直接倒在床上,柯蓉毫不矯情,再次吻住他。
靖王最近忙得很,聽說是戰(zhàn)事不太順利,所以他忙得團團轉(zhuǎn),經(jīng)常半夜還招人議事,即便是來了,身體疲乏之下,便一起早早安睡了,沒有做其他事情,害得她有點想念他的技巧了呢。
要矜持要矜持!
去他的矜持!
……
第二日睜開眼的時候,靖王果真已經(jīng)不在了,柯蓉抱著被子賴床賴了一會兒,便叫人進來,洗漱完,直接去了抱槐居。
燕瘦環(huán)肥鶯鶯燕燕,望之賞心悅目,柯蓉給王妃請過安,便安安靜靜坐下,聽著其他人說笑著說準(zhǔn)備節(jié)禮,才猛然驚覺,原來,中秋要到了。
月圓人團圓,可惜,她與父母生在不同時空,這輩子,怕是永遠團聚不了了,再說,即便是生在同一個時空的時候,他們與她,也永遠像是破碎的鏡子,無法重圓。
心情便有些低落,沒有了說話的欲望,直到眾人散了之后,王妃再次把她單獨留了下來。
“蓉兒,再過幾天就是十五了,中秋的時候,你隨我進宮吧,到時候你父兄也在宮里,雖然不能相見,但是同在一片空間也是好的;再說,你嫂子是誥命,定然也是要進宮,到時你們見見,也算是月圓人團圓了,你可愿意?”
柯蓉心底一陣激蕩。
她接受的是宿主的身子,這身體里,便殘存這宿主的記憶與本能,例如,對家人的親近,對靖王的喜歡,雖然她著意控制,可有時候,也會受到影響的。
“婢妾謝娘娘恩典。”這句話柯蓉說得真心實意,人非草木,柯家人對宿主的好,全都反饋在她的身上,她對柯家人,便也是有著家人一般的情感了。
等柯蓉離開抱槐居,王妃想了想,叫徐嬤嬤,“去把我的小庫房打開,我挑挑有什么東西是適合蓉兒用的……”
徐嬤嬤聽著,眸光微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