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大夫又贊嘆了一會兒,方一整面色,對金鳳舉道:“小侯爺,雖然措施得當(dāng),但小少爺仍是躺倒在雪地上,且腦后還有了傷口。這一場大病是免不了的。風(fēng)寒之癥乃是劉太醫(yī)最拿手,接下來,您就要找他為小少爺精心診治了。”
金鳳舉連連點頭稱謝,眼看著馮太醫(yī)已將金振翼腦后的傷口包扎妥當(dāng),他便親自將兩位御醫(yī)送了出去。這才回到房間里,坐在床邊看著這個最淘氣的兒子半晌,傅秋寧見他眼淚都要下來了,顯然是心疼得不得了。這時候也不知道該勸什么好,只好握住了金鳳舉的手,輕聲道:“好在吉人自有天相,總算是把這條命保住了。爺明兒一早就去請那劉太醫(yī)吧,我估摸著那時候大概就燒起來了,最好能求了皇上的恩典,讓他在咱們家住幾天。”
金鳳舉點頭道:“我知道,這些我會安排。”說完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回頭沉聲問傅秋寧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剛剛?cè)硕嗫陔s的,你應(yīng)該是沒和我細說。怎么……怎么會發(fā)生這種事?這靖國公府從祖爺爺封爵那日起,雖然也有勾心詭計,可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謀害主子,還是從沒有過的事。”
傅秋寧見他渾身氣得直打顫,忙道:“爺先別著急。稍等我一下。”因叫過剪楓雨階道:“今兒為了翼哥兒的事,這院子里的人還沒吃過飯呢,小廚房那邊的飯菜大概還留著,你們派幾個小廝去拿來,鋒兒嬌兒和三姑娘也沒用飯,他們小孩子家,禁不得餓,你們伺候他們吃完。再去吃飯吧,我就不用你們操心了。”
剪楓雨階答應(yīng)了下去。傅秋寧便把今晚的事詳細說了一遍。接著又摸索著金振翼的傷口道:“剛剛馮太醫(yī)說哥兒這傷口。力道不大,準頭也不行。何況梅林子又是在園里,因此妾身推測,只怕下手的人應(yīng)該是一名女子。說不定是被翼哥兒撞破了什么。心急之下才要滅口。不過奴婢奇怪的是,這傷口都流血了。她應(yīng)該是存了滅口的心思,但為什么竟沒檢查下翼哥兒的死活?不然的話,翼哥兒也撿不到這條命回來。”
金鳳舉眼中殺機一閃。恨恨道:“這再不會有別人。定是那個賤人。好啊,今兒我剛剛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晚上她身上就多了一筆血債,她是想讓我連放長線的耐心都沒有。秋寧,我……我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去殺了她。”
傅秋寧道:“爺萬萬要按捺下火氣。您想啊,不管是霍姨娘或是她房里的丫鬟。在梅林子里賞梅或者是折幾枝梅花,都是再正常不過的。翼哥兒想來也不至于把小廝們給遣回來,定然是他覷出了什么端倪……”
金鳳舉皺眉頭道:“你的意思是說,梅園當(dāng)時,應(yīng)該不止一個人?因為鬼鬼祟祟的,所以才讓振翼生出了疑心,把小廝們攆回來?難道這府中內(nèi)奸不止一個,所以才會互相勾連……”說到此處,不由得一陣陣后怕,回頭看向床上靜靜躺著的兒子,他一拍床沿,低聲道:“你說,這小子是和誰學(xué)的無法無天魯莽沖動?才八歲,就敢去聽人家秘密,如今撿回一條命,當(dāng)真是命大了。”
傅秋寧嘆氣道:“翼哥兒一向這樣膽子大,想來他是怕小廝們目標(biāo)太大,想著自己一個小孩子溜過去無妨。卻不料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就不知道究竟是誰在梅林里,又是誰下的這黑手,既然下了手,怎么都來不及檢查就匆匆而去?”
金鳳舉愛憐的摸摸兒子的頭,嘆氣道:“這一切,都要等振翼醒過來再說了。”
傅秋寧心想:是,都得等翼哥兒醒過來再說,可千萬別像小說和電視劇里那般狗血,醒了就失憶了,失憶也就失憶吧,千萬別傷了腦子變成癡呆就好。不然這也太慘了些。
正想著,就見雨階進來道:“奶奶,鋒少爺和大姑娘三姑娘都吃完了,剪楓安排她們?nèi)ニX。奶奶到現(xiàn)在還沒吃點東西呢,奴婢特意給奶奶熱著一碗口蘑煨雞和一碟醋溜白菜,不若去用一些飯吧。”
傅秋寧揮手道:“拿下去吧,你們自去吃,我如今哪里吃得下飯?”不等說完,就讓金鳳舉握住了手,聽他吩咐道:“把白米飯用湯泡了,我和你們奶奶這就去用一點。”
雨階答應(yīng)著下去了,金鳳舉就道:“這個時候兒,就是不想吃飯,也要逼著自己吃一些。若是你倒了,振翼怎么辦?我如今還要顧著外頭一些事。你說得對,什么事兒不能急躁,一旦急躁了,就得不償失,你記著,不管振翼醒了說什么,不許傳出去,他這里,我自會和他說,總之,這棋子先不能動,我要好好利用她們作一篇文章。”
傅秋寧沒好氣的瞅了他一眼道:“誰像你沒心沒肺的,兒子都這樣了,這里還想著陰謀詭計呢。罷了,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你是男人,總要撐著這府里一片天。只是我有句話要和你說,翼哥兒這樣,我自問會盡心照顧他,只是再怎么盡心,我不是他親生的娘,總是隔著一層。許姨娘若不在也就罷了,可她畢竟還在世,又是在莊子上。爺啊,你聽我一句吧,不管如何,許姨娘受了教訓(xùn),想必日后會安分許多,這時候正是把她叫回來的機會,讓她照顧翼哥兒,也是你這當(dāng)?shù)脑摓楹⒆觽冏龅模麄冃睦镒匀桓屑つ悖@感激總是比恨強吧?”
金鳳舉看著傅秋寧良久,才搖頭道:“好吧,就依著你,從沒見過你這樣賢惠的女人,真真是大度。只是有一條,她回來了,可不許逼我過去。”
傅秋寧冷笑道:“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賢惠,難道我會逼著自己的男人去別的女人房里?只不過你將來若是要去,我自然也拉不住。”說完卻見金鳳舉笑道:“別說我不會去,就算要去,你一拉也準拉住了。唉!我現(xiàn)在只恨當(dāng)年,為何要聽從爹娘安排,為了什么臉面娶了這些妻妾,如今一顆心沒辦法掰成幾瓣兒,終究是負了她們。可若是一顆心掰成了幾瓣兒,卻又負了你,也負了我自己。罷罷罷,終究是她做錯在先,我原先的意思,就是讓她在莊子上終老,如今把她接回來,把振翼和繡楠還給她,也算是成全了這份夫妻情義吧。”
傅秋寧心想這就是渣男的苦惱啊,做錯了事,無論怎么洗白,那些錯兒卻也不能挽回。罷了罷了,我也不是圣母,許姨娘的事情為她努力到這個地步,也算是仁至義盡。一邊想著,就讓金鳳舉拉到了飯桌上,到底逼她吃了半碗米飯。
因為出了這檔子事,玉娘那里是不能去了。第二天一大早,金鳳舉下了朝后,就帶了劉太醫(yī)過來,果然,只見傅秋寧已經(jīng)在往金振翼頭上敷毛巾了。因為夫妻倆守了這孩子一夜,此時眼睛里全都是紅絲。卻顧不上困倦,金鳳舉趁著劉太醫(yī)給金振翼診治的時候,就悄悄問秋寧道:“振翼醒過來沒有?可曾說了什么?”
傅秋寧搖頭道:“早上醒了一會兒,只是還迷迷糊糊的,抓著我的手不肯松開,我看翼哥兒這回怕是嚇壞了。雨階早上說要找人叫叫魂兒。”
嚇掉魂兒這種事情,生長在現(xiàn)代的孩子未必就會相信,但傅秋寧小時候卻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四歲的時候被一只野貓撲過來撓了一下,回去后就不明原因的發(fā)燒,看醫(yī)生吃藥打針全都沒用,最后她父母按照人家說的法子叫了魂兒,第二天便好了。因此這會子也不敢把雨階的話當(dāng)做笑話。
卻聽金鳳舉點頭道:“那丫頭慮得是。翼哥兒算是膽大包天的,可也禁不住這么嚇。府里林媽媽就會叫魂兒,倒不用特地去找什么道長法師,你讓人找她來寫個拘魂碼就是了。”
傅秋寧答應(yīng)了,就見劉太醫(yī)站起來,和金鳳舉到了外間,她在里面貼門聽著,只聽劉太醫(yī)說風(fēng)寒入體,癥很險,須得十二萬分用心。也幸虧是金振翼身體好,不然就算當(dāng)時凍不死,這隨后而至的風(fēng)寒也足以要了他的小命。
太醫(yī)都這樣說,金鳳舉和傅秋寧自然大為緊張,好在金鳳舉已經(jīng)求了皇帝恩典,把劉太醫(yī)暫留家里。這也就是他,皇帝面前最得意的臣子,若是別人,再別想有這樣待遇。
這里劉太醫(yī)開好了方子,金鳳舉忙命人去抓藥。傅秋寧又讓他派人去接許姨娘回來,卻聽金鳳舉道:“我回來時已經(jīng)讓金明去派人了,晌午之后應(yīng)該能趕到。你是一片好心,我卻要看看她如今變成了什么樣兒,若還是從前那般,讓她看翼哥兒一眼也就是了,別想留下來。”
他這樣說,傅秋寧也沒辦法反駁,只好在心里暗暗祈禱,心想許姨娘啊許姨娘,你可千萬收著點兒,別糊涂。正想著,就聽外面丫鬟報說:“奶奶,玉娘過來了。”
“真是添亂,這時候兒她挺著大肚子的倒過來做什么?”傅秋寧忍不住跺腳,卻連忙迎了出去,只見玉娘在一個老媽子的攙扶下正上臺階,她連忙讓兩個小丫頭過去扶住,一邊搖頭道:“你怎么過來了?你婆婆和丈夫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