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嵐醒過來, 小旺驚喜地看著她,“娘,你醒啦?”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抱住林嵐,“娘, 你生病了,好好休息, 我去給你端飯吃。”
說完他就爬下地,跑去堂屋給林嵐端飯。
他人小端不了那么多,一樣樣地捧過來, 一碗燉雞蛋羹,一個二合面餅子,一碗農家醬燉茄子。
林嵐:……有種壓榨小孩子的感覺。好無恥。
她伸手摸了摸小旺的頭, “小旺, 娘沒事, 你玩去吧。”
小旺不肯,一定要陪著她, “娘病了,我不吵。”
林嵐:“……娘、娘沒病,就是……就是累了。”
小旺點點頭, “娘累病的,照顧小旺,下地干活, 做飯, 搬家, 累病了。”他把小臉貼在林嵐的手心里,蹭了蹭。
林嵐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她看飯菜都涼透了,趕緊拿起手表看看時間,媽呀,已經十點多了,林嵐你行的。
她連孩子們起來做飯都一點動靜沒聽見,韓青松還把窗戶用草簾子遮起來,天亮也不太透光,竟讓她一覺睡到快晌午。
這要是傳出去,全村婦女又有話說了,她懶婆娘的帽子更穩了。
她趕緊將小旺支開去給她拿手巾,她則飛快地穿衣服。
腰酸腿疼,真懷疑韓青松是不是虐她了,肯定比被//操練后不踩腿還要酸爽的感覺。
她都不敢看自己腰和胸口那些紫痕,你說你這是用多大的力氣,細水長流不行嗎?
她穿戴整齊,小旺拿了手巾給她擦臉,還拿木梳給她梳頭發。
林嵐:……貼心小棉襖,親親抱抱舉高高。
小旺看娘又開始說說笑笑,除了偶爾會嘴角抽抽一下,動作有點奇怪,似乎也沒什么不對勁的。
他開心道:“娘好了,沒病了。娘真棒棒噠~~”
他也學著林嵐親他的樣子,對林嵐的臉頰親親,然后摸摸林嵐的頭,抱抱林嵐的脖子,搖搖林嵐的胳膊,完成一系列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親昵。
“好寶寶,玩兒去吧,娘起來做晌飯。”
下了地,她有一種久不運動之后,不做熱身就被趕著來幾個一百米沖刺后的感覺,雙腿跟吃柚子被倒掉的牙一樣,不是自己的。
做飯、洗衣服、收拾一下家里,原本是很輕松的事兒,今天林嵐卻覺得人生怎么那么艱難。
她先把飯做上,正準備洗衣服的時候,韓青松從外面大步走進來。
還沒下工他回來干嘛?林嵐下意識就要找個地方藏起來。
韓青松不明白她干嘛,立刻上前攬住她,“好點了嗎?”
昨晚一開始他想著要控制自己,別嚇到她,結果后來就失控了。他一邊后悔太不節制,又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結果自己也有些錯亂,估計是弄疼她了。
她又在害怕他。
林嵐臉都燙了,能別說話嗎?這么一問,不就是在提醒昨晚上的事兒嗎,大白天的,能不能注意點啊。
好在小旺已經領著旺旺出去玩兒了,沒在家。
她故作不知道他說什么,“我把飯做了,洗洗衣服,你怎么這個時間回來?”
“公社有人來找我說點事。”韓青松扣著她的腰一下子將她打橫抱起來,“我和孩子說你累病了,歇兩天吧。”
林嵐驚呼一聲,“快放下我。”
韓青松:“你不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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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嵐:……我是問你沉不沉嗎?
他把她放在炕上,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上半身前傾幾乎貼著她。
林嵐本能地往后靠,他的眼神幽深暗沉,看起來十分嚴肅,可仔細看那里面分明燃燒著深沉的欲望。
“你、你……大白天,你注意點啊。”
幾個孩子一個比一個眼毒,她可不想陷入那種尷尬的境地,還要給孩子解釋這個解釋那個。
幾乎每對父母,都不可避免要被孩子問到這方面的問題,尷尬也必須給出合理解釋,否則他們小小的腦瓜里就會衍生出很多狂魔亂舞的東西。
韓青松突然露出一個笑容,唇碰了碰她的唇角,“看著你忍不住。”
林嵐嚇得立刻往后退,用腳踹他胸口,禽獸啊!你以為你是初嘗人事的毛頭小子啊。
“別怕別怕。”他捉住踢來的腳,安撫地拍拍她的小腿,“你歇著吧。”
他去院子里幫他洗衣服,“剩下沒多少木匠活,我讓王木匠把木頭拉回去做。”
林嵐松了口氣,她還說呢自己睡到這會兒,怎么沒看到王木匠。
林嵐趴在窗臺上,看他蹲在院子里洗衣服,寬肩窄腰倒三角,身材真養眼。
這么想著,她心里涌上一陣熱流,感覺有些羞恥,一不小心又想到昨晚激烈的戰況,她就渾身發酸,能撩不能擔當,就是她了。
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昨晚沒避孕!
她可不想再懷孕,她沒有懷孕經驗沒有帶新生兒經驗,沒有心理準備迎接那種煎熬。
可是這體質,不會已經懷上了吧?
她趕緊掰著手指頭算算月經時間,輕舒了口氣,安全期。
不過就她這易受孕的體質,并不保險,況且就算這一次沒事,那以后呢?八9點就上炕睡覺,他能忍住才怪呢。
還是要想辦法避孕。
很快孩子們陸續回來,麥穗和二旺先跑家來,“娘,你好了嗎?”
韓青松跟他們講娘這幾天上工、蓋房子、搬家,累狠了,讓他們不許吵著娘,一早上都悄悄的。
林嵐笑了笑趕緊下地,“好多了,睡一覺就好了。”
麥穗狐疑地看看她,拉著她的手,小聲:“娘,是不是俺爹打你了?”
林嵐:……!!!
“咋這么說,誰瞎說呢?”
麥穗瞅瞅林嵐,在脖子上發現一個可疑的暗紅色痕跡,像是被掐的,立刻蹙眉,“三旺說的,說爹肯定打你了,要不之前也累咋就不生病,怎么和爹一個炕睡覺就病了?不是他打的是誰?”
林嵐:!!!
她真的不能再好了,孩子心眼多也是問題。
別人家也這樣嗎?
那些夫妻帶著孩子睡一個炕,甚至韓大哥韓二哥兩家帶著孩子睡一個屋,也不耽誤一個個生孩子,他們是怎么應付這種事兒的?
這就是林嵐缺乏實地經驗,別人家,大些的孩子肯定都會聽到什么,懂事的都害羞便假裝什么不知道,不懂事的聽見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只有男孩子,那些不害臊或者神經大條的,才會拿出去炫耀自己知道什么。
她家這幾個孩子,基本沒經過這種輕狂洗禮,心路歷程和別的孩子也有區別。
她只能再三跟麥穗保證,爹沒打她。
“你爹很照顧娘呢,不會打娘的,你看他跟別的男人不一樣,別的男人從來不做家務,他不但做家務,還做得心甘情愿的。”
麥穗笑起來,“是呢,我爹最好了。”
林嵐立刻見縫插針教育她,“以后你大了找對象,也要找這種會疼人的,有男子漢氣概的,可不能找那些……”
“娘!”麥穗急了,“我多大呢,跟我說這些。”
林嵐笑了笑,你早熟啊,要是不跟你說,萬一又小小年紀就看上原劇情里的男主,專門跟人家女主搶男人,最后還被炮灰呢。
“我這不是白囑咐你一句嘛,我麥穗生得俊,學習好,以后是要考大學的,可不能看上這些沒用的傻小子。自己做個有文化高素質的女性,長大以后,見多識廣,想要什么樣的男人就挑個什么樣的。”
麥穗臉紅了,“不說了,我去幫你擺飯。”
林嵐又小聲道:“閨女,你信娘的,以后肯定能考大學的。”
麥穗紅著臉,“娘,我聽你的呢。”
林嵐心里就美滋滋的。
有麥穗解釋,其他孩子也沒再懷疑什么,畢竟韓青松對娘比他們可溫柔多了,打死他們也不會碰娘一個手指頭。
吃過晌飯,孩子們先都跑了,現在老師帶他們剝玉米。
林嵐因為自己有事要出門,就讓二旺和麥穗再帶著小旺,反正他們都跟著老師參加勞動呢,小旺也不亂跑,不會給添麻煩的。
等孩子們都走了,韓青松對林嵐道:“我給你請了假,你在家歇著吧。”
林嵐:“我下午去供銷社看看。”
韓青松:“我送你。”
“不用,不用,你上工去吧。”林嵐可不想和他一起出門,雖然別人并不知道他們昨晚才睡一起,可她自己心虛,總覺得今兒要是一起出門,估計全村都得看她熱鬧。
韓青松伸手抱她。
林嵐略抗拒一下就任由他抱。
她發現韓青松其實很喜歡肢體接觸,就是表情太過嚴肅,明明心跳加速,表情也看不出太大異樣。
當然眼神會柔和許多。
這不是林嵐的錯覺,經過昨夜無節制的負距離溝通以后,他們之間的磁場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在他面前更隨意自在,會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撒嬌的表情,在他看來更嬌軟可口。而他在她面前也會更溫和一些,哪怕表情嚴肅,動作、眼神卻遮掩不住那抹情意。
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是老夫老妻,為什么會這樣?
他又垂首親她,直到林嵐快透不過氣推他才放開。
林嵐嗔了他一眼,“我們要約法三章,白天不許親熱免得孩子看見,晚上也不能沒節制。”
她故作輕松,不敢跟他對視,生怕被他深邃的眼神給吸進去。
他眼神越發深邃,唇角露出一絲笑,“聽你的。”
林嵐心里舒坦一些。
韓青松依依不舍的樣子,“我走了。”
林嵐:……又不是多年不見,我也不是苦守寒窯王寶釧,你放心去吧,不要跟個初嘗禁果情竇初開的孩子似的。
韓青松一走,林嵐就叮囑小旺在家里玩,她拿錢戴上手表騎自行車去公社。
她先去公社衛生院,找到負責婦產科的女大夫周玲玲,說明一下自己情況。
房事的時候,會疼,她總覺得不正常,是不是有什么婦科炎癥啊?
要不都生五個孩子,為什么會疼?她不放心,還是先來檢查一下,萬一有什么病可麻煩。
周大夫問了幾個問題,比如有沒有小腹墜痛、陰//部瘙癢等等。
林嵐搖頭,她比較注意衛生,這個倒是沒的。
周大夫幫她檢查以后表示一切正常,子宮大小正常,宮頸光滑并沒有出現糜爛等情況,
林嵐就問那自己為什么會疼。
周大夫看都沒有問題,卻還是疼,那就不是病理問題,可能是大小問題。
她開始給林嵐解釋一下女性那里構造,講了一通學術加通俗的東西,最后來了一句“這么說吧,如果你骨盆比較小陰//部比較緊男方又太大,是可能出現這種問題,不是病理問題,不必在意注意體位就好。”
說完還揶揄地瞅著林嵐笑。
林嵐:…………
她趕緊岔開話題,“周大夫,那、有沒有辦法避孕?”
周玲玲本是鄉下村里赤腳大夫,因為被評了先進就調到公社衛生院來,定期去縣醫院培訓。有了正規醫院多次培訓的經歷,比一般赤腳大夫見識也多,醫術也好一些。
她看林嵐是已婚婦女,而且生過五個娃的鄉下婦女,突然問避孕也覺得新鮮。鄉下婦女連避孕這個詞兒都不會說呢,她哪里聽來的?
還是第一次遇到鄉下婦女主動要求避孕的呢,就算縣里,大部分人也不懂或者不問,只有一些求上進不想被孩子拴住的女干部們會主動問問。
林嵐看周大夫神色,就問道:“周大夫,沒藥嗎?”
周玲玲搖頭:“這會兒公社沒藥,我警告你,可不能亂吃藥啊。”
多少人亂吃藥害死自己的。
有些下鄉插隊的知青之間,還有知青和社員之間,偷偷好上怕懷孕,就會跟赤腳大夫打聽亂七八糟的避孕偏方。
什么吃生黃豆、用羊腸子、吃壁虎……簡直是胡鬧。
林嵐就問那套套呢?
周玲玲看林嵐說這個的時候,神態自若,居然一點都不害羞,也甚是好奇。
“那個避孕套倒是有,不過我們公社沒的,你可以去縣醫院問問。”
林嵐道謝,也不再耽誤時間就告辭。
她離開公社回到家看看表也才不到三點鐘,要是去縣里回來指定天黑,而且腰腿酸痛的也堅持不了那么長時間。
她便收拾一下,帶著小旺回趟娘家。
路上少不得又被別的婦女翻白眼,“不是說生病請假嘛,怎么還騎著車子出去浪?”
現在村里有些婦女對她老大意見,感覺她帶壞了村里風氣。尤其韓青松替她上工、請假、做家務這些事兒,她們不覺得是韓青松心疼媳婦兒,只覺得是林嵐作妖,不本分,拿捏男人。
林嵐聽見也只當她們說酸話,有本事拿捏你們自己男人去,眼紅她算什么本事?
十來分鐘到了林家屯,家里人都在上工,林老太太領著孩子在家里收拾家務做飯。
看到林嵐回來,林老太太習慣性地板著臉,“秋收呢,咋突然回娘家?”
林嵐笑道:“昨天中秋節,忙著搬家沒回來,今天請了個假……”
“秋收呢請什么假?”林老太太急了,“整天你請假她請假的,誰干活?誰掙工分?一堆孩子等著吃食兒呢。”
這時候家家戶戶就靠上工掙工分過日子,除非病得不行,幾乎沒請假的。
她看閨女好好的竟然還請假,老太太就受不了,又開始念叨讓她別偷懶,分了家更得好好過日子,可不敢好吃懶做。
小旺:“姥娘,俺娘累病了,沒偷懶。”
林嵐把月餅和幾個蘋果拿出來:“這是節禮。”
雖然窮,她還是想把日子過得正兒八經的,最好的辦法就是帶上點儀式感。
林老太太這才狐疑地看了閨女一眼,“病了?要緊不?”
林嵐笑笑,“不要緊,歇歇就好了。”
林老太太又讓她坐下喝水,還拿了石榴出來給小旺吃,“你大嫂子娘家給的。”
林嵐讓小旺和小孩子玩去,她拿出一些錢來,放在桌上,“娘,這是上一次你借我的,另外一塊是我們孝敬你和爹的。”
林老太太只拿了自己的錢,“行啦,你們剛分家蓋了屋,緊巴著呢。”她覺得女婿能賺,也不差她幫襯這點,卻不肯要另外一塊錢。
接下來就進入再三推讓環節,讓林嵐倍感無力。
她真是服了這里人們撕巴的習慣,明明大家都窮都缺,可逢年過節串門的時候,弄點東西,經常推來讓去,撕扯個沒完。
看著真像打仗!
關鍵這推讓吧,她不是真心的,回頭還得數數誰家給多少自家虧沒虧,誰家最摳呢。
所以林嵐覺得很頭大。
“娘,你就別和我這樣了,我是你閨女,不是姊妹。”
見閨女說得很嚴肅,林老太太這才收著,當自己的私房錢。想想小閨女不用非等著三姐回來一起攀比,覺得閨女真是改好了心里也是安慰。
她又問林嵐家里棉花、布夠不夠,分家以后女婿對她好不好,公婆有沒有找茬,孩子聽不聽話等等。
林嵐都一一答了,“娘,時候不早,我得家去做飯。”
林老太太又趕緊給她裝了三個大大的石榴,“回去給孩子吃。”
她把林嵐和小旺送出門口,再三叮囑:“好好和女婿過日子啊,別折騰了。”整天在家提心吊膽,就怕又有消息說四閨女上吊了喝藥了的。
“娘我知道啦,走了!”林嵐帶著小旺回家。
……
山水勞改農場是本地區下的三大勞改農場之一,除了本縣鄉鄰三個縣的勞改犯也都被送到這里來。
他們的駐地建在平頂山的山坳里,環境艱苦,日常有部隊人員配槍看守。
來這里的勞改犯主要任務就是負責平頂山周圍的幾百畝農田和以及另外幾百畝山地和荒地。
農閑時分,他們還要負責開采石頭、修路、修水渠等等,日子過得不可謂不艱苦。
韓青樺自從被關進來就感覺頭上時時懸著一把劍,那把劍隨時都會掉下來要了自己的命。
累啊!
早上五點鐘就要起來洗漱,然后被押著去跑操,半小時以后吃飯。
這里吃飯就跟打仗一樣,要靠搶的,晚一步就要餓肚子。
吃了飯他們就得去上工,現在正好秋收,他們這些青年都被安排去刨玉米秸。
這哪里是人干的活兒啊,沒兩天他手上就磨起了血泡。
該死的隊長還讓他們比賽,幾個人一排,到點如果刨不完就要繼續,刨完才能吃飯。
結果每一次韓青樺都最后一名,每一天都只能吃冰冷的剩飯。
晌飯這樣,晚飯這樣。
餓著肚子上炕,還要忍受大通鋪上熏天的臭腳味兒,困難地入睡。
就這樣,半夜還會餓醒。
半夜醒來那大通鋪簡直就是恐怖的地獄,磨牙的、打呼嚕的、說夢話的,甚至還有夢游的,韓青樺嚇得神經都要衰弱。
剛來的第一天,韓青樺晚上就嚇醒了,根本睡不著。
等第二天被趕著去鍛煉又累個半死,還沒吃飽的又要去上工……
不僅如此,他還要承受來自精神的威脅。
趙建設把對韓青松的憤怒全部發泄在他身上,整天威脅他要弄死他,還在他鞋子里放針,在他鋪位上藏干糞……
韓青樺從前有多混不吝,有多囂張得意,這會兒就有多窩囊萎靡,恨不得挖個洞逃走。
可惜,這里的士兵們都荷槍實彈,目光如探照燈,誰掉隊都能被瞅見,更別說逃跑。
只要有人敢逃跑,那就可以直接開槍擊斃。
天啊……韓青樺感覺自己陷入了沒有盡頭的地獄,再也不能回家了。
“嘟嘟”起床的哨子又響了。
韓青樺條件反射一樣爬起來穿衣疊被,迅速下地穿鞋。
“好好表現,爭取減刑!”負責押送他們的班長一直反復強調這句,“不要動歪腦筋!”
韓青樺表情麻木,內心痛苦,都來這么多天,和他一起進來的矮子、瘦子都已經適應這里的生活,可他還是苦不堪言。
他幻想著三哥就是懲罰他一下,肯定很快就把他領回去的。
他一直盼著中秋節,這是團圓節,三哥一定會來接自己的。
他不接,爹娘也會讓他來接的!
他自信地期待著,結果中秋節一早照常起來跑操、搶飯、秋收……一直到晚飯后他被趙建設幾個人給關在柴房里,他也沒有等到韓青松來接他。
他終于崩潰了,再也忍受不了。
昨晚的情形還歷歷在目。
“韓青樺,別看你三哥是公安局局長,其實就是個狗屁。還不如我二叔呢。你看,我二叔給我走關系,讓我來這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用干重活。還能說欺負就欺負你,你一點也沒轍。”
“你、你們不敢打我……”韓青樺抖若篩糠,卻還是保持著一分理智。
雖然趙建設有關系,總是背地里動手腳欺負他,可他們不敢打他。
這里嚴禁打架斗毆,不管是誰,如果打人都要被關禁閉甚至加刑。
“呵呵,你還真天真呢,我們把你給抓出來不也沒動靜嗎?這還不懂?”
韓青樺一下子明白,原來趙建設本事這么大,他、他賄賂了守衛,所以沒人管。
“這么說吧。”趙建設陰狠地看著他,“我們要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螞蟻那么容易!”
“你、你要干什么?你放過我吧,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恨韓青松!”韓青樺怕得要死。
“當然,要是你聽我的,我不但不讓你干重活,還能讓你早日回家。”趙建設用手里的小刀拍拍他的臉,“就看你想不想離開這里。”
“想,想,我想!只要能讓我回去,讓我干什么都行!”韓青樺迫不及待地表態。
韓青樺卻已經忍不了,他恨死三哥一家子,都是他們,如果不是他們自己也不會來勞改農場。
只要能讓他離開這里,讓韓青松倒霉,做什么他也樂意!
趙建設已經給他打點好,今天晌午他就可以趁著大家都去吃飯的時候逃走。
一上午刨玉米秸的時候,韓青樺第一次沒覺得累,感覺有使不完的力氣。
結果哨子吹響的時候他還是沒刨到頭,其他人已經排隊去吃飯,他卻還要繼續。
趙建設經過他這里,拍了片他的肩膀,“我給你打掩護,快跑。”
韓青樺立刻把小镢頭交給趙建設,自己貓著腰鉆進了玉米地里,旁邊負責守衛的士兵好似沒看見他。
他心跳如擂,再也不管不顧地狂奔而去……他以為自己是奔向自由,奔向光明……
……
林嵐帶著小旺到家天已經擦黑,她先做飯,昨天留下的肉和肉湯今天正好再燉一次,依然香噴噴的。
晚上孩子們陸續回來,林嵐把石榴拿出來給他們吃,說是姥娘給的。
他們看林嵐沒啥事,也都相信她就是累得,表示讓她明天繼續在家休息。
吃過飯后,孩子們趕緊去生產隊剝玉米賺工分,小旺要去撿玉米皮,讓韓青松給編個小蒲團。
林嵐讓他們把棉襖披上,這時候白天熱穿單衣,晚上冷穿棉衣。
等孩子們都走了,屋子里就剩下倆人,曖昧的氣息開始涌動。
林嵐受不了他那么一副禁欲的表情,偏生眼神又熱又燙地看她。
他很自然地張臂抱她,“還難受?”
他用正兒八經的語氣問歡好的后遺癥,她覺得臉發燙,趕緊催他去剝玉米掙工分。
韓青松親親她,“你歇著,我去。”
林嵐在家里收拾,等八點多,韓青松領著孩子們回來。
一進門,幾個孩子說說笑笑就要往炕上跑,卻被林嵐喊著洗臉洗腳。
大旺要在院子里用涼水洗,被林嵐喊住:“鍋里有熱水,不要用涼的。”
天氣涼了,林嵐不許男孩子們再洗冷水澡,省得坐病。
三旺想跑,被韓青松揪住耳朵丟給林嵐。三旺整天在泥里打滾似的,滿頭滿臉的泥,渾身臟兮兮的。他雖然喜歡游泳,卻不喜歡洗澡。
林嵐幾下把他扒光,讓他站在瓦盆里,笑他,“這是哪里來個泥猴兒啊,臟死了!”
三旺怕癢,嘻嘻哈哈地笑,林嵐就讓他自己洗,她又給小旺洗。
小旺雖然規規矩矩的,但是經常一身狗毛。
她坐在小板凳上幫小旺和三旺洗澡,韓青松在一旁默默地舀水,順便悄悄打量自己媳婦兒。她腰身纖細臀部渾圓,柔聲細語,臉上的表情又無比溫柔,瞅得他渾身燥熱卻移不開眼睛。
他一邊看,還要按照她的要求給這個澆一瓢,給那個搓兩下。
三旺被韓青松搓得嗷嗷叫,太疼了,爹那大手打人疼,搓澡也下狠手。
林嵐笑道:“誰讓你這么臟的,清水沖不干凈,就得你爹這無敵搓澡手,一般人想用還沒機會呢。”
洗完擦干,她就讓韓青松給他拎上炕。
小旺看三哥打秋千,滿是羨慕。
林嵐抓緊給他洗完,拍拍小屁屁,也讓韓青松給拎上去。
韓青松把小旺拎起來,他咯咯笑起來,小腳丫一蹬一蹬的,玩得很開心。
小旺用軟軟的聲音小聲道:“爹……西屋。”
他想睡在西屋,有娘的地方。
韓青松倒是沒拒絕他,直接把他拎到炕柜另一邊的被窩里。
林嵐看小旺沒那么害怕韓青松,也覺得欣慰,他雖然嚴肅,但是對孩子還是不錯的。
小旺乖乖地鉆進被窩里,“娘,覺覺,”然后看了韓青松一眼,“爹,覺覺。”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對韓青松說晚安。
林嵐過來親親他的額頭,“小孩兒睡個香噴噴的覺。”
小旺就開心地閉上眼睛,嘴角噙著笑,很快進入夢鄉。
林嵐看他竟然沒把那根破手巾抱在懷里,這可是第一次呢。她小聲對韓青松笑道:“小旺有點喜歡你了。”
之前小旺對韓青松又戒備又害怕,抗拒和韓青松單獨呆著,今天是第一次主動跟韓青松提要求。
雖然也是為了能和娘一個屋,也是進步。
她挺高興的。
韓青松的眼神也變得柔和起來,他去堂屋把小旺的衣服拿過來放在炕柜上。
林嵐看小旺夾褲的松緊帶開了,就拿針線縫兩針。
韓青松已經幫她端熱水過來,“時候不早了。”
林嵐看看表,才九點還早著呢,長夜漫漫,躺下你也不睡,折騰一宿還不如晚點上炕呢。
他這樣主動,在林嵐看來,怎么都有點別的暗示。
今天沒下地,她就用手巾沾水擦擦。
她嫌韓青松盯著自己看,就把盆端在門后擋著洗,免得他眼睛跟著火似的能烤化她。
雖然看自己媳婦兒不犯法,但是你也得控制一下不是?她算發現了,這表面越冷的人,熱起來就更讓人招架不住。
等她洗完擦干爬上炕以后,韓青松才把水端出去,自己依然在外面背風處洗過才回來。
很快小旺睡得呼呼的,因為炕燒得熱乎,他小腿一蹬就把被子蹬一邊,出了一頭汗。
林嵐讓韓青松拿手巾給小旺擦擦,把被子支起來一點,別把他包得太緊。
韓青松也都按他要求做了。
林嵐小聲道:“小旺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他沒有安全感,有些膽小害怕很容易孤僻自閉。咱們當爹娘的要多加呵護,多一點耐心才行。”說完她趕緊補充一下,“大夫說的。”
以前對韓青松要求不多的時候,她并沒有講這個,顯然不指望他做什么。這會兒說了,就是對他抱有要求,希望他能一起關心教育孩子。
韓青松大手在小旺腦門上胡擼了一把,把小旺那條破手巾往枕邊塞了塞。
“沒大毛病吧?”他眼睛盯著她。
Wωω. тт kдn. ¢o 林嵐搖頭,“只要多關心他,讓他沒有被拋棄的感覺,就沒事兒的。”
韓青松點點頭,并沒有流露出責怪誰的意思,“好,我注意。”
看她穿著單薄趴在炕柜上說話,示意她趕緊進被窩。
林嵐對上他深沉的眼睛,心頭一顫,趕緊鉆被窩里用被子把自己裹住。
韓青松長腿一邁上了炕,掀開被子貼著她躺下,手臂一攬就把她勾進懷里。
先是涼絲絲的觸感,接著就是熱烘烘的體溫暖上來,林嵐感覺很舒服,不由自主地就往他懷里靠了靠。
“會不會把你胳膊壓麻?”林嵐發現他很奇怪,明明兩個枕頭呢,非要她枕著他胳膊,夫妻都這樣嗎?
他道:“不會。”
輕輕地摸了摸林嵐濕潤的發梢,“不比槍械沉。”
聽他說槍械,林嵐又擔心他會不會怨念舉報的事兒,是不是更懷念部隊呢,終究是沒問出來。
“咱能不能找人訂做一個大木桶?這樣冬天泡泡,又暖和又干凈。”想到越來越冷,不能洗澡,林嵐就有些難受。
韓青松大手輕輕地捏著她的脊背,最后在肩膀處揉捏放松,“我來辦。”
聲音已經不像白日那么冷淡,低沉中透著一絲暗啞。
他能感覺得出,她不像前陣子那樣疏遠他,也不再怕他,對他越來越親近,還會跟他講小旺的事兒。
這種感覺很好,讓他情不自禁地就想要更多,便低頭親吻她。
過了一會兒,林嵐軟聲試探道:“你都沒怎么睡,白天又累一天,今晚早點睡吧。”
他嗯了一聲,卻推高她的背心,“我盡量。”
林嵐:“……”
“那個,我有點疼……咱能不能……不……”
“我輕點。”他聲音低沉,蹭著她的耳底,帶來電流一樣的酥麻感覺。
事實證明,男人說他輕點,就跟說我就蹭蹭不進去一樣不可靠,一旦食髓知味,就算韓青松這種自控力強的也無法節制。
口口了大半夜,林嵐累得沉沉睡去。
……
……
月上中天,突然有嘈雜聲撕破寧靜的夜,街上有人大喊道:“快,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很快,林嵐家的大門就被砰砰地敲響,“開門,開門!”
林嵐被驚醒,“誰啊?”
韓青松一直將她攬在胸前,摸了摸她的肩頭,輕聲道:“沒事,你只管睡。”
外面敲門聲又沒了,林嵐以為自己做夢,嘟囔一聲,她實在太累太困,很快又睡著。
韓青松這才起身,把被角掖嚴實,然后起身穿衣下地。
外面月朗星稀,水銀匝地。
西邊墻上探出一人來,朝著他吹了兩聲口哨。
韓青松招招手,那人如貍貓一樣輕巧地躍下墻頭,三兩步跑上前,“韓局,一切如你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