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從樓上跳下來摔那一下,我現在胳膊都還痛。如果那樓底下不是草窩,而是路道或者磚頭地的話,本大師說定就已經出師未捷身先掛了。我想,即便是磚頭地,雨馨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雖然嘴上沒說,但我心里面頗有些感動…
我不動聲色的搶在雨馨前面,當先把腳探進了這只下水道井里了。使勁踩了踩,感覺井壁釘的鐵圈還挺結實。
“阿冷你要當心…”雨馨十分關切的說。
我沖她笑了笑,閉上眼睛吸了口氣,甩了兩下胳膊,小心翼翼往下攀去。此情此景,我有一種當初在那磚窯廠的煙囪上的感覺,于是便想到晨星,也不知她現在有沒睡,身體好些了沒…然后,我又想到,當初在那煙囪上時所看到的,磚窯廠西南角草窩里的‘怪臉’…
隨著腳輕輕的‘砰’觸到實地,我的思緒也跟著戛然而止。兩邊看過去,只見這下水道底下漆黑一片,像是陰曹地府。手往上衣口袋里摸了摸,我摸出打火機,‘啪嗒’一下打燃,火光只能照到兩三米遠,我的影子投射在下水道壁上,晃來晃去的,十分巨大。
“雨馨…”
我抬起頭,朝上面喊道,回音把我嚇一跳。
“哎?”
“下來吧。”
我放低聲音,雨馨好像沒聽清楚。
“什么?”
“可以下來了…”
“哦…”
雨馨爬下來以后,我打燃火機,只見她一雙美目眨也不眨,驚奇的東張西望。
這下水道底下的空間很大,以我的身材高度,直立行走綽綽有余。墻壁上糊滿干結的黑泥,凹凹凸凸的,很不平整。有些地方,黑泥脫落,從裸露的青磚來看,這是一條老式的排水系統,不知有多少年了,說不定是解放前修的。
打火機已經燙手了,我熄滅吹了吹,低聲說,“馨,走…”
沒任何回應,我一驚,急忙打燃火機一照,只見雨馨茫茫然站著,兩眼直直的。
“馨…”
我拉了她一下,她才反應過來。
“嗯?”
“怎么了?”
“沒事,阿冷你看…”雨馨沖我一笑,像個小女孩兒似的,指指周遭。
“怎么?”我問。
“這里…”雨馨說,“像不像去年,也是這個時候,我們在太行山里時,所走的那個地下通道?”
“你是說…石頭村通往后山山腹兵工廠的那個地下通道?”
“嗯…”雨馨吐氣如蘭的說。
我仔細看了看,還別說,真有點像,只不過,這下水道比那地道要大一些,而且臟多了。想到那地道,我不禁想到山崖垮塌,我和雨馨兩個被埋在塌方底下的情形,記得,那時候我跟雨馨熟悉還沒多久,時間好快,轉眼就一年了…
我不敢和雨馨的目光對觸,看向一旁,輕聲說,“走了,你乖乖的跟在我后面,聽到沒。”
“嗯…”
我的左手邊,根據上面的地理位置來看是北方。我先前起的那一局,虎之遁在東北方位,如果我們下來的這個下水道井就是遁口的話,那么,就往北走…
這下水道底下極不平整,干涸的污泥夾雜著穢物,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垃圾,到處都是。兩個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的很慢,越走心里面越緊張,越走空氣越悶濁。打火機隔一下照一下,每當火光燃起,看到的都是讓人頭皮發麻的情景。同時,被火苗兒炙燒過的空氣,吸到鼻子里很不舒服,酸溜溜的。雖然我和雨馨兩個把腳步放的很輕,但這下水道里卻并不寧靜。不時便不知從哪個地方傳來‘骨碌碌’的聲音,好像是老鼠。雨馨亦步亦趨跟著我,緊張的在后面抓著我的衣服…
這底下錯綜復雜,岔道很多,住在地上的人很難想象,在這下面居然有一個如此繁亂龐雜的世界。我們一直沿著‘主干道’走,走了一會兒,一個轉彎,空氣變得潮濕了起來,腳底下也開始泥濘,隱隱的,不知哪里傳來‘嘩嘩’的流水聲。我感覺,應該已經出了那片規劃區了。豎起耳朵,聽不到上面有任何動靜。從方位上來判斷,我們此刻應該是在往東走…先往北,再往東,東北…那‘虎遁’之地,到底是在哪個位置呢…
又走一會兒,腳底下開始有水了,我們把褲腿挽起來,每跨一步,都感覺腳直往下陷,沒走多少步,就走不動了。我停下來,用打火機照了照,只見右手邊靠墻那里,污泥堆積,形成一道長長的埂,貼著墻往東而去。那埂看起來挺寬,而且貌似挺結實,就算不結實,也比走在水里強。
“馨,走,我們去那里。”我指了指。
墻上很臟,所以我搶先一步,走在了里面,讓雨馨走在我外面。走在這埂上,感覺就像踩在橡皮泥上。走著走著,就聽也不知哪里,‘咕咚’一聲悶響,我猛的吃了一驚,本能的手往口袋里一伸,摸出一道符,同時,另一只手打燃火機。
由于動作劇烈,我腳底沒站穩,‘哧溜’一滑,一個馬趴便向前摔去。雨馨反應極快,手一伸抓住我衣服,將我給拽住了。就在我穩住重心,手腕抵住墻,準備直起身的時候,一股水流突然順著墻沖了下來,結結實實的打在了我手上。
“你怎么樣阿冷?”雨馨問。
“沒事…”
我甩了甩手里的打火機,‘喀搭喀搭’接連按了七八下,一點兒反應沒有…打火機被水給澆壞了,這么一來,我和雨馨兩個成了睜眼瞎子。
“馨。”
“嗯?”
“等下你抓著我衣服,一步也別離開我,聽到沒?”
“好。”
“走…”
再往前走,純粹屬于瞎摸了,什么也看不見。我只能感覺到雨馨從后面抓著我衣服,可是,回過頭去看,連她的身形都分辨不出來…
走著走著,‘咯叭’一下子,我踩在了一個東西上,身后的雨馨把我衣服猛的一攥。我的心也差點沒跳出來。側耳凝聽片刻,我彎下腰去摸,摸到一截涼冰冰的木頭,在那木頭的旁邊,似乎還有個金屬做的東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我先前起的局…所謂‘虎遁’,就是乙奇合地盤辛,臨休門,落艮宮…在奇門之中,‘乙’五行屬木,為陰木,而‘辛’五行屬金,為陰金…此刻,我發現了‘類象’,地上這截木頭,以及這個金屬制品告訴我,‘虎遁’之地就在附近…我睜大眼睛朝四處看去,什么也看不見…
“雨馨…”我壓低聲音說。
“怎么?”
“把去那劉老頭兒家里前,我給你的符掏兩道出來,拿在手里,拿了沒?”
“一直拿著呢。”
wWW⊕ t tkan⊕ c o “好,我再囑咐你一遍,等下不管發生什么,一定不能離開我。”
“嗯…”
我吸了口氣,調動全部的心神,感應著四周的氣場,繼續朝前面走去。走了也就兩三分鐘,我的神經都快繃斷了,心說,怎么什么都感應不到…
就這么一分神,突然之間,我發現了不對勁…我清清楚楚的感覺到,雨馨在后面抓著我的衣服,可是,我怎么好像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我以為是錯覺,豎起耳朵,又往前走了兩步,心就像掉進了冰窟窿里…的的確確沒有腳步聲!…怎么了?!我嚇得頭發根兒都立起來了!
“馨…”
我低低的喚了一聲,沒回應。
“雨馨…”
我又喚了一聲,還是沒回應。
“雨馨!”
我手往后一探,正要摸過去時,就聽身后的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阿冷…”
是雨馨的聲音,她怎么在那里?如果雨馨在那里,那我身后抓著我的這個又是誰?!…
我猛的往后一抓,抓了個空,與此同時,衣服被人抓著的感覺消失了,我一個轉身,探手又是一抓,感覺一個‘人’一口咬住了我的手…大駭之下,我抬起另一只手,正要將冰符朝這人打過去時,手腕一緊,手被抓住了。緊接著,我小肚子上重重挨了一下,差點沒抽過去。我憋住氣,凝聚渾身的力氣,正要用頭朝這人撞過去時,突然,我感覺好像有頭發垂在我被咬住的這只胳膊上…仿佛有一道閃電從我眼前劃了過去…
我一口咬破舌尖,一股涼意從頭頂一下子傳到腳心,整個人有一種大夢初醒的感覺。隨后我便感覺到,抓著我左手腕的,是一個女人的手,這女人死死咬住我的右手腕不放,依稀便是雨馨…
“馨,別咬了,是我!”
我一掙,掙脫左手,伸過去,摸索到雨馨的頭,在她太陽穴上重重一點。雨馨‘吭’的一下松開了口。
“馨…”
“阿…阿冷?”
“是我!是我!”
“剛才…剛才怎么回事?”
“我們被迷惑了,互相打了起來…”
“迷惑?”
“沒錯,這里有鬼…”
剛才迷惑我們的到底是個什么?那死鬼劉老頭子?…我摸出打火機,嘗試著打了幾下,還是不燃?怎么辦?…
“馨,我們…”
我話只說到一半,就聽遠處一個聲音道…
“阿冷,我聽見你說話了,你在哪里…”
怎么回事?怎么雨馨還在遠處?!…最不可思議的還在后面…
我猛的退后兩步,正要開口回答,就聽也不知哪里一個聲音道,“我在這里…”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聲音,居然是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