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虎頭在小凳上坐下,我說:“虎頭哥,我這有些銀子,你先收下,改日去為家里置些東西?!?
虎頭呵呵一笑,只說了一個字:“好。”
我瞬間有點愣住,本以為我要費上半天口舌才能說服虎頭,結(jié)果只說了一句他就答應(yīng)下來,余下的話我只好自己吞進肚子里慢慢消化掉。
接下來我和虎頭就開始陷入無話可說的境地,憋了半天,我終于蹦出一句明知故問的話:“虎頭哥,你今天上山干什么去了?”
“娘說你身子弱,讓俺打點東西回來給你補補。順便砍些柴禾,拿到集市上去賣?!?
“家里一直是靠著這個維持生計嗎?”
“咱吃的菜啥都是自己種的,后山有林子,桌凳是砍了樹拿到山叔家做的,也用不著啥錢。”
我想了想,說:“虎頭哥,這兩日能到鎮(zhèn)子里去嗎?”
“能,咋不能,明日就有集市,咋了?你想去?”
我點點頭,“明日我和你同去?!蔽冶緛硎谴蛩阕尰㈩^一個人到鎮(zhèn)子上置些東西,但是聽他的意思,這村子里的人大多是自給自足。估計對外面賣的物件也沒什么研究,我還是冒險親自去一趟踏實點。
“行?!被㈩^笑得開心,憨厚的樣子讓人心里一片溫暖。
事情敲定下來,我就讓虎頭回去休息了。虎頭走后,我自己也躺下來,開始盤算明天到鎮(zhèn)子上買些什么。
下午的時候,虎頭本要幫我把野雞和兔子給處理了,被我一把給攔了下來。
目前家里的材料是極為不足,想來做出來的肉質(zhì)一定不好,還是等明天到鎮(zhèn)子上采購齊了原料再做。現(xiàn)在這天寒地凍的溫度,也不怕它們能壞了。
瑣瑣碎碎的事情充斥著我一整天的生活,平靜的日子里看不到一絲波瀾。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換上昨天跟張大嬸借的粗布衣裳,把自己徹底武裝成一個農(nóng)家小伙的樣子。吃過早飯后,就跟著虎頭大搖大擺地出了門。
出了虎頭家,我發(fā)現(xiàn)凡村果是一個名副其實的窮鄉(xiāng)僻壤。也許是因為在冬季,村里處處都透著蕭索。村間的土路凹凸不平,房子清一色的是土坯房,破舊的大門都敞開著,讓我突然想到“夜不閉戶”這個詞。
一路上見到幾個“七大姑八大姨”,看到我就像見到史前恐龍一樣,稀罕得不得了。我無奈,只好老實交代我是被虎頭從山林里救回來的云云。大嬸們聽完后,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望著我,我只好無語。
好不容易逃脫了大嬸們的追問,我一臉黑線地同虎頭走在路上?;㈩^看我的樣子呵呵一笑,說:“妹子,你別介意。俺們這村里少來外人,嬸子們是見著你覺得稀罕。”
“虎頭哥,我明白,沒事?!蔽覔P起臉,嘴角劃出一個大大的弧度看著虎頭?;㈩^也回報給我一個爽朗的笑,不再言語。
步行一個多時辰,就到了鎮(zhèn)子上。我心里有些納悶,按著這個距離看來,凡村離著鎮(zhèn)子并不算遠,怎會窮困成那樣子?
“妹子,咱們就在這賣吧。”虎頭指指街邊的一塊空地對我說,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點點頭,跟著他一起坐在帶來的草墊上??粗媲拔跷跞寥恋娜巳?,我心中多少有點忐忑,生怕遇到澈和冥劍他們。我把放在膝蓋上,埋得低低的,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面來回看著過往的人們。
不多會兒,我們帶來的柴禾就賣光了,我猜想大概是虎頭人長得憨厚老實,看起來童叟無欺的緣故。不過無論怎樣都好,總之柴禾算是賣完了。
我?guī)е㈩^在人群中鉆來鉆去地找各種店鋪,經(jīng)過一番努力后,我算是戰(zhàn)果累累。買了做點心需要的面粉、雞蛋、油、砂糖,還有需要的各種鍋子。做肉類需要的花椒、胡椒、姜、料酒等等。又買的桌子、椅子、布料,一頓狠花?;ㄥX的時候我心里那個爽,我覺得這可能是一種病態(tài)的心理,過去在現(xiàn)代得不到滿足,現(xiàn)在回到古代來狂奢侈。記得我還在現(xiàn)代的時候,堅持不要爸媽資助我,自己在北京掙那點可憐的工資養(yǎng)活自己,看見什么喜歡都不敢買,可憐的很。
虎頭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我在一邊大手大腳地買這買那,都忘了阻攔我,只知道跟在我后面,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貨架”。買到后來,東西實在太多,我們兩人搬不回去,我只好去雇了輛買車,把我們送回凡村。
在馬車上,虎頭看著周圍堆滿的貨物,咽了口口水,問我:“妹子,你哪來這么多錢???”
我神秘地一笑,“妹子我掙的。”我這話一點都沒誑他,這確實是我掙的。想到這,又想到千味閣,不禁有些黯然,也不知道福泉現(xiàn)在怎么樣,是不是已經(jīng)成為頂級名廚了呢?
“妹子,你想啥呢?”
“沒什么,想到以前的一個朋友?!?
“俺覺得你不像是丫鬟?!甭犃嘶㈩^的話,我一驚,抬著頭看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其實騙他和張大嬸,我自己心里也挺過意不去的??墒俏铱偛荒苷f我是太子側(cè)妃,是逃婚出來的。然后又被臨盛國四皇子瞄上,又逃走吧?那他們還不得把我直接掃地出門,這么個“罪人”,誰敢收留?
虎頭憨厚地一笑,撓撓頭,“俺就是覺得妹子懂得多,又會辦事,不像是一個小丫鬟?!?
“虎頭哥,這大戶人家的丫鬟懂得少可是不行的,主人會看著不順眼,不順眼又免不了一頓打,所以我在主家的時候偷偷讀過些書。”人們都說,一個謊言往往需要很多個謊言來彌補,現(xiàn)在的我就是這種情況。感覺我是在騙子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大概已經(jīng)是回不了頭,神啊,原諒我吧,我這是善意的謊言。
虎頭聽了煞有介事地點點頭,“妹子,過去真是苦了你了。”
我苦笑一下,不再說話,看起來很像提起傷心事的樣子。我估計再這樣下去,我都可以做演員了。
回到虎頭家的時候,院子里已經(jīng)升起了炊煙,是張大嬸在做飯了。我吐吐舌頭,這本來是我的工作,但因為今天瘋狂采購,就錯過了準(zhǔn)備晚飯的時間。
我站在院子外面,指揮著雇來的一個小工和車夫幫虎頭把雜七雜八的東西搬進去。說實話,那種指手畫腳的感覺真的挺好的,都讓我自己錯覺是個運籌帷幄的將軍。
張大嬸聽見外面的動靜,忙從廚房里顫顫巍巍地走出來。看見我們大包小包,大箱小箱地往里搬東西,那表情比看見大恐龍還要驚訝。
我笑呵呵地走過去,扶住心情激動的張大嬸,說:“大嬸,這都是我和虎頭哥今天從鎮(zhèn)子上買回來的,往后咱家里也能住的舒服點了?!?
張大嬸聽了我的話,眼眶竟有些濕潤,握著我的手道:“孩子,你這又是為啥,那都是你辛辛苦苦攢下的銀子,就別給俺老婆子和那傻小子花,俺們都窮慣了……”
“大嬸——”我晃晃張大嬸的手,開始很惡心地撒嬌。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啊……”張大嬸笑笑,聲音里盡是溫暖之意。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用上了新的餐桌,張大嬸和虎頭都很高興。我看著心里也特別舒坦,就我來說,我可能真的不能為他們做什么。這大概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以此來報答救命之恩,已是微薄。
飯后我們?nèi)思议L里短地聊了會兒天,我就回房睡覺了。今天一天實在是太累,我兩個眼皮纏在一起直打架,躺在床上不多會兒就沉沉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當(dāng)我再一次感嘆這句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三個多月后,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時節(jié)。
在這三個月里,我基本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小村姑。我成功地結(jié)識樂凡村里的男女老少幾十口子人,也成功地把張大嬸和虎頭養(yǎng)胖了一大圈。我的生活平淡的像白開水,沒有什么特別的滋味,但卻踏實。
這三個月里,我活的逍遙自在。無論是漓的人,朝廷的人,還是澈的人,我通通一個都沒見到。村子里消息閉塞,所以我也不清楚外面的情況是怎么樣的。我既不知道朝廷是不是已經(jīng)派人出來抓我,也不知道漓有沒有凱旋歸來,更不知道漓有沒有娶顏婉如那個笨女人。所以我寧愿什么都不想,天天在凡村里過的沒心沒肺。
空閑的時候我會讓虎頭帶我到山上去轉(zhuǎn)轉(zhuǎn),天氣暖和了,萬物都開始復(fù)蘇,山上的樹木也都抽出嫩芽,我看在眼里,心里一片生機盎然。
某天,我在山上瞎逛悠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大片茶樹,當(dāng)時高興得我差點沒翻過去。我拉過來虎頭,興奮地嘰里呱啦跟他介紹茶樹,他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根本就沒聽懂我在說什么。我也懶得理他,把他扔在一邊,自己跑過去細(xì)細(xì)研究。發(fā)現(xiàn)茶樹端嫩葉中間的莖細(xì)細(xì)地如一條金絲般閃耀,我隨即靈光一閃,決定給它取名叫金絲龍井。于是,從那天開始,我就每天抓著虎頭上山陪我采茶,然后回到張家制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我進入工作狀態(tài)的第四天,我坐在院子里,慢慢地包著茶葉,頭頂陽光正好,讓我覺得像金子一樣閃閃發(f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