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德妃召見
永和宮內(nèi),
德妃漫不經(jīng)心的做著針線活,兩個袖子接在了一塊也沒有發(fā)現(xiàn),目光總是不經(jīng)意間從門口掃過。
綠嬤嬤心想,自家八方不動穩(wěn)如泰山的主子,今日到如此心急,不由得勸慰道:“娘娘,周安帶著他徒弟就在宮門口候著,只要瞧見了四爺和四福晉,馬上就回來稟報,不能錯過,您放心。”
德妃繼續(xù)做著針線,沒有接話,綠嬤嬤看著桌子上擺著的從昨天晚上盯著做好的奶糕,就想笑,弘暉阿哥幾個月大小的人,怕是無福消受了,主子也是關(guān)心則亂。
德妃摸著早就準備好的虎頭帽,思緒飄到了胤禛剛出生的時候。
那時候自己還年輕,初為人母的喜悅沒有嘗到多少,生產(chǎn)之后自己力竭昏迷了,再醒過來闔宮皆知皇貴妃有了兒子,而她成了貴人。
那是她用命生下來的孩子,皇上輕飄飄一句話就成了別人的兒子,自己還得感恩戴德。
沒有人知道那些時日躺在陰暗的房間里,自己心里時多么的痛苦。
可是德妃自認為不是無知蠢婦,從不肯在人前表露一丁點對胤禛的慈母之心,這孩子既然已經(jīng)抱養(yǎng)到了皇貴妃膝下,那就只能是她的孩子,不能有自己這個出生低的生母。
每半月一次的請安是她那段時間最快樂的時光,只有那個時候才能偶爾有機會看一眼漸漸長大的孩子,皇貴妃將他教養(yǎng)的極好,小小年紀吃了自己準備的奶糕,還會拱手稱謝。
“謝謝,胤禛很喜歡。”
再后來,德妃再一次懷孕了,她被新生兒沖昏了頭腦,那段時間徹底忽視了胤禛這個孩子。
宮里別有用心之人將胤禛的身世講給他聽,德妃還記得幼童固執(zhí)的等在永和宮門口,逼走下人之后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是我的親額娘嗎?”
當(dāng)時自己怎么說來著?
“阿哥的額娘是皇貴妃,我是你庶母,阿哥不要記錯了。”
宮里長大的孩子當(dāng)然不是傻白甜,胤禛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心里是明白的,皇貴妃為此大發(fā)雷霆,除了奴才們被發(fā)賣,連胤禛也接受了懲罰。
從此以后,德妃連淺顯的關(guān)心都不敢表露,再加上養(yǎng)在膝下的孩子更能寬慰己身,兩人的關(guān)系疏遠到了極點。
后來,皇貴妃去世了,胤禛自然而然的回到了德妃的身邊。這一次他沒有再問出那個天真的問題,卻也再也沒有喊出一聲母妃來。
“娘娘”二字是皇宮對一宮主位的尊稱,從自己的親生兒子嘴里喊出來多少有些諷刺。
德妃知道,后宮里不少人暗地里笑話她,說她賣子求榮,用親生兒子換取后半生的榮華富貴。
只是她當(dāng)年不過一屆宮女,皇貴妃隨手一指,就定了她后半生的榮辱,這樣身心不能做主的屈辱又有幾人能體會呢。
胤禛也不是不孝順,只是兩人對話舉止皆如對本宣科般的標準,干巴巴的沒有半點溫情。
只是孩子如今大了,已經(jīng)到了做阿瑪?shù)哪昙o,德妃也無力改變什么,只能不遠不近不咸不淡的這么相處著。
“娘娘,四爺?shù)搅恕!敝馨玻篮蛯m的總管太監(jiān)恭恭敬敬的匯報。
德妃從回憶里抽出思緒:“綠嬤嬤,快去領(lǐng)進來,屋里再加個炭火盆子。”
宜婳抱著弘暉在胤禛的攙扶下邁進了永和宮的大門。
屋里溫度極高,綠嬤嬤更是罕見的熱情:“娘娘一早就等著爺和福晉了,總算是到了。這就是弘暉阿哥吧,真是靈巧,像極了四爺。”
拖了弘暉這個小不點的福氣,宜婳夫妻兩個在永和宮被前所未有的盛情款待了。
德妃先是看了一眼胤禛,看著面色如常,身形也沒有多大改變,倒是知道疼媳婦了,進門還扶了一把。 隨后,目光被宜婳懷里的襁褓吸引住了:“老四家的,快把弘暉給本宮抱來瞧瞧。”
德妃早有準備,身上手上礙事的首飾一件不留,只有發(fā)髻尾部別了一根步搖,護甲什么的早就摘掉了。
宜婳放心的把兒子遞了過去,德妃手法熟練,看樣子也是沒少親自照料孩子,她摸了摸弘暉的小衣服。
“穿的厚實,這孩子也有些沉手,你養(yǎng)的好。”德妃難得對宜婳提出了贊賞。
弘暉一路上睡飽了,此刻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打量著,仿佛知道來到了新地方,好奇的很,嘴里阿巴阿巴的叫著,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被德妃頭上的步搖吸引住了,伸出小手去抓。
德妃一眼就看到了孩子身上帶著的平安鎖,正是自己洗三送過去的禮物,如今這般帶著,胤禛想必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其中玄機。
這樣想著,心里一股暖流流淌而過,德妃笑意更甚,握著弘暉的小手摘下了步搖:“他倒是識貨,這是本宮封妃當(dāng)日太后的賞賜,送給我們弘暉了。”
“這太貴重了,他人小不知輕重,偏了娘娘的好東西。”宜婳趕緊替弘暉拒絕。
德妃擺擺手:“這值什么,我的東西還不都是她們兄弟倆的。”
“聽說你們府上大格格前些日子又病了。”德妃閑話道。
宜婳請罪:“都是妾身精神不濟,沒有看顧周全,太醫(yī)給開了方子,如今已經(jīng)大好了。本來應(yīng)該帶進來給娘娘您瞧瞧,只是妾身想著到底病了一場,還是再將養(yǎng)一段時間才好。”
德妃點頭:“你做的很好,弘暉以后也需要弟弟妹妹們幫襯,這府里孩子多才人丁興旺。”
“娘娘教導(dǎo)的是,妾身明白的。”和德妃說話就是累,她也不明說,但是吩咐都在聊天里,哪句話沒有領(lǐng)會到意思,那就倒霉了,這一點上胤禛和他母親是像了個十乘十。
母子倆都走的是你應(yīng)該領(lǐng)會我的意思,不明白就是太蠢,不和蠢人為伍的高端路線。
“娘娘,上次聽綠嬤嬤說您腿疾犯了,妾身和四爺日夜憂心,想著宮里的太醫(yī)醫(yī)術(shù)固然好,但是大隱隱于市,民間也有不少高手。妾身父親是戰(zhàn)場上的老毛病,如今用了這副藥好了七七八八,您請信得過的太醫(yī)好好瞧瞧,若是得用那再好不過,若是不行妾身和四爺再多方問詢,總能找到良醫(yī)。”宜婳借機趕緊示好。
“你有心了。”德妃瞧著今日宜婳言談舉止都大為不同,果然有了兒子,特別是嫡長子底氣足了,行事都變得大方了不少。
胤禛一直坐在旁邊喝茶,目光偶爾從說這話的二人身上掠過,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為了弘暉,德妃留了宜婳和胤禛在永和宮用膳。
桌上有將近一般都是偏甜的食物,什么糖醋魚、櫻桃肉、雙皮奶……
弘暉被奶娘抱下去喂奶,胤禛坐下后先喝了一碗湯,之后規(guī)矩的用餐。
看他特意避開那些甜食,努力保持四阿哥的冷面威嚴,宜婳就想笑。
“娘娘,您怎么知道妾身如今口味偏甜,這個奶糕,還有櫻桃肉太好吃了。”宜婳在用掉了大半的點心之后贊嘆道,“四爺,娘娘宮里的御廚手藝好極了,妾身吃著好,您也嘗嘗。”
別憋出內(nèi)傷來。
“甜膩膩的,誰耐煩吃這些。”胤禛口是心非的說道。
身體倒是很誠實,宜婳用公筷布的菜,他一口沒落的都吃了。
德妃見兩人熟稔的相處模式,為胤禛感到開心,枕邊人能使貼心人,這是難得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