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圍在桌前坐定, 誰都沒有說話,周小錦見屋里的氣氛太過詭異,便起身給每人倒了杯茶, 開口打破沉悶, 笑著對清音道:“清音姑娘, 好久不見了?”
清音聞言, 愣了一下, 隨即矜持地點了點頭,淡淡道:“嗯。”
周小錦:……
“周姑娘倒是每次都能給我驚喜?”十三阿哥突然說道。
周小錦一愣,看向?qū)Ψ? 十三阿哥正把玩著杯蓋,挑眉笑看著她。
她尷尬地把目光轉(zhuǎn)開, 這宮女偷溜出宮, 是挺給人驚喜的!
“想不到十三弟你這個大忙人今日倒是有空攜美出游?可真是令九哥我意外?”一直沒出聲的九爺冷不丁笑看著十三阿哥道。
“呵呵, 九哥不也是?”十三阿哥瞥了眼周小錦,也跟著笑道。
“我現(xiàn)在可是大閑人一個, 可不像十三弟你受皇上恩寵,近日來差事不斷。”九爺輕抿了一口茶,聲音淡淡。
“九哥你可不閑,要是沒有你的“幫忙”,我的差事可早就辦完了, 何至于拖到現(xiàn)在。”十三阿哥笑呵呵道。
周小錦受不了他們這你來我往的過招, 便拉了清音的手道:“他們說他們的, 我們到那邊去看看吧?”
清音一怔, 輕應了聲, 便跟著她走了。
周小錦推開窗戶,這里正對路邊, 頭一低,路上正在舞龍燈,四周圍滿了叫好的路人。
“今兒晚上真熱鬧!”周小錦嘆道。
清音目光淡淡地看著下面,“是呀,每年都如此。”
“兩年沒見,周姑娘倒是沒怎么變?”清音突然看著她道。
“清音你不也是?依舊那么美!”周小錦胳膊搭在窗沿上,雙手托腮,狡黠地看著她。
“不知姑娘這兩年在哪里高就?”清音愣了下,眼里也帶了點笑意問道。
周小錦心里一驚,猶豫了一下,眼里帶了歉意:“不是我有意瞞你,是真的不能說。”
“沒事,倒是我唐突了,周姑娘不用在意。”清音淡淡道。
周小錦正欲說點什么,卻見那邊十三阿哥已經(jīng)起身,正大步朝這邊走過來。
“清音,我們下去逛會兒吧?周姑娘,回見了。”十三阿哥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清音朝周小錦點了點頭,便和十三阿哥往門口走去,只是經(jīng)過九爺身邊時,她忍不住看了對方一眼,不過九爺卻沒有注意她,而是目光深深地看著另一個人。
清音臉色一白,默默收回目光,咬唇跟上了前面的十三阿哥。
待他們倆人走后,九爺方起身走到周小錦身側(cè),默默地伸手攬住了她,溫聲道:“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清音姑娘跟十三爺?shù)故亲叩煤芙俊?
“我也不知,她早就是個自由身了?”九爺?shù)馈?
周小錦卻盯著他的眼睛:“清音不會是你安插在十三阿哥身邊的眼線吧?”
“你怎么會這么想?”九爺神色一頓,定定看著她。
“不是,我隨便問問而已。”周小錦轉(zhuǎn)開目光,淡淡地看著下面。
“我九爺還用不著一個女人來幫我?”九爺放開了她,看著下面冷哼道。
“那你上次還讓我做你眼線?”周小錦嘀咕道。
“你說什么呢?聲音大點兒。”九爺瞥了她一眼道。
“九爺,若我要你舍棄這一身榮華,陪我去浪跡天涯,你愿意不?”她冷不丁問道。
九爺沒說話,只是皺眉看著她。
周小錦見狀,突然笑了起來:“騙你的,我像是那么蠻不講理的人嗎?走了,底下正在舞龍燈,我們?nèi)タ纯础!彼f完便率先走在了前頭。
只是她一轉(zhuǎn)身目光就暗了下來,剛剛的那一番話只是她的奢望而已。
九爺身為阿哥,就算他真的愿意,康熙能讓他走嗎?還有他的大小老婆,兒子女兒能拋下不管嗎?更何況,還有他的野心,幫八阿哥奪嫡的野心,他能放下嗎?
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否則她剛剛不會問那些話,那些嚴重暴露她智商的話,她有些無奈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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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除夕夜拒絕四爺后,周小錦是著實提心吊膽了一段時間,但在四阿哥幾次見到她都拿她當空氣后,她的心才總算踏實了下來。
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四爺現(xiàn)在沒為難她就行了,她心里一嘆,自從她打算跟九爺在一起后,就已經(jīng)走在得罪雍正的路上了,也不差這件事了。
周小錦今日不當值,她連日來在帳篷里也呆夠了,便找了個無人的草地躺著曬太陽。
回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她好像每次不當值都是跟九爺呆在一起的吧?九爺教她騎馬,他們一起看書,一起寫字……
今年北巡九爺沒有隨行,她的生活好像也枯燥了很多,不是睡覺就是發(fā)呆,就連練字兒也沒了興趣。
“每次見你都是那么舒服自在?”斜刺里一個調(diào)侃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周小錦心里一驚,掀起眼皮看去,來人正對著陽光,她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不過這人的聲音倒是挺耳熟的。
她不慌不忙地起了身,十三阿哥笑呵呵地立在她面前,周小錦端正地請了個安后便開口要告退離去。
“我倒是好奇,周姑娘為何每次見我們都避如蛇蝎?”十三阿哥說的是我們,他說得沒錯,近日來周小錦每次見到他和四阿哥都跟避瘟神似的避著。
周小錦見十三阿哥臉上收了調(diào)侃之色,而是微微皺眉,看著她的目光也帶了點壓迫。
“十三爺嚴重了,奴婢哪敢躲避您呢?”她語帶恭敬道。
“就算你跟九哥走得近,也不必拿我們都當敵人吧?好歹你進宮前咱們也是老相識了。”十三阿哥嘆道。
周小錦仔細琢磨著“老相識”這個詞,十三阿哥是不是說的有言過其實了,她之前跟十三阿哥好像只見過一面吧?頂多算是點頭之交。
算了,既然十三阿哥都這么說了,她也不敢博了他的面子,老相識就老相識吧?反正她也吃不了虧,再說了,她現(xiàn)在雖然和九爺好了,可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光啊?
“那十三爺,你是有什么話要跟奴婢說嗎?”周小錦緩了臉色,斟酌著說道。
十三阿哥仔細打量著她的神色,剛欲說話,卻見一個太監(jiān)匆匆跑了過來,打了個千兒氣喘吁吁道:“十三爺,萬歲爺叫您過去呢!”
“知道了,這就回去了。”十三阿哥意義不明地看了眼周小錦,這才跟著前來的太監(jiān)往回走。
周小錦看著他大步離開的背影,面露疑惑。
十三阿哥走后,周小錦沒過一會兒也走回了營帳,只是她正要掀簾進去,卻只覺后面一個人影略過,她疑惑地回頭,秋鶯正低著頭走進隔壁的營帳。
“秋鶯。”她喊了一聲。
秋鶯聞言一驚,默不作聲地抬頭看她。
周小錦見她眼眶通紅,不發(fā)一言地看著她,心里一愣,下意識地問道:“怎么了?”
“沒事。”對方漠然地回道,隨即埋頭走進了自己的營帳。
周小錦怔了下,心里越發(fā)疑惑,秋鶯是今年三月剛調(diào)過來的,比她還小上幾歲,她當時見這小姑娘溫順又懂事,就對她格外照顧了幾分,小姑娘私下里也是對她以姐姐相稱,所以兩人的關(guān)系倒是也不錯。
但是,最近她總覺得秋鶯怪怪的,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發(fā)呆,跟她說話也是漠然的語氣,以前她臉上溫婉的笑容更是蕩然無存。
周小錦嘆了口氣,小姑娘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她之前問了好幾次對方都是閉口不答,待她呆會兒用完晚膳再問問看吧?
周小錦吃完飯回來時,發(fā)現(xiàn)秋鶯沒有在營帳里,等她晚上洗漱完又跑了一趟,對方還是沒在,她只得又揣著滿肚子疑惑回去。
她晚上因為心里有事,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才睡著,只是她睡眠淺,只覺得朦朦朧朧間好似聽到了隔壁營帳傳來了隱隱的哭泣聲。
她一驚醒了過來,忙地穿上衣服攏了攏頭發(fā)就出去了,她疑惑地走到隔壁營帳那邊,發(fā)現(xiàn)一個太監(jiān)正鬼鬼祟祟地守在門口。
她越走近越覺得這個太監(jiān)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太監(jiān)明顯也看到她了,先是一愣,隨即冷著臉低聲呵斥道:“趕緊走開,別多管閑事。”
好熟悉的臺詞,周小錦猛地想起來他是那天負責把菀瑩尸身送出宮的那個太監(jiān),他是毓慶宮的人,那么他的主子……在里面?
她倏地轉(zhuǎn)頭看向營帳門口,門口有厚重的帳簾,根本看不到里面,只是這時里面卻突然傳來一個哭泣的女聲:“太子爺,奴婢求你了,你放了奴婢吧?”
“你的阿瑪早就要把你送我了,你遲早是我的人,如今在這兒矜持個什么勁兒?”一個陰沉的聲音冷冷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又是一個哭泣的聲音。
“是不是太子爺在里面?”周小錦突然厲聲問門口的太監(jiān)。
“我勸你別多管閑事,那天有雍親王幫你,現(xiàn)在可沒有,識相的話早點離開,別壞了太子爺?shù)暮檬聝海駝t你吃不了兜著走。”太監(jiān)陰陽怪氣地說道。
“這兒離萬歲爺?shù)拇髱た墒呛芙阏f如果我大喊一聲,這大晚上寂靜無聲的,萬歲爺那邊會不會聽到?”周小錦看了一眼康熙的營帳,冷冷道。
“你立刻進去告訴太子爺讓他出來。”
太監(jiān)顯然沒想到她會來這么一出,愣愣地看著她。
“快進去,我數(shù)到三,一,二……”還未數(shù)到三,那太監(jiān)便一咬牙走了進去。
周小錦默默在外面等著,作為一個身份低微的宮女,她本該袖手旁觀,只是當初菀瑩被抬出宮的場景到現(xiàn)在仍歷歷在目,還有她自己上次也差點被太子輕薄,這其中的痛苦與絕望她也曾體驗過,她做不到讓自己冷漠離開,當什么也沒看到。
她只聽到里面?zhèn)鱽韼拙渲淞R聲,然后門簾一掀,太子怒氣沖沖走了出來。
她微笑著抬頭,太子看到她先是一愣,接著臉色又陰沉了起來:“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