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在每一扇窗戶上涂抹上濃重的色彩,翻滾重疊著朝天壁的那一側涌去,風開始慢慢帶涼街上的氣溫,視線一點一點模糊下去,直到濃重的夜色遮天蔽日地占據了整個天空,窗外一片燈火通明。
子燼突然間想起了還躺在醫院的我,忽然抓起書包瘋狂地跑出教室,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對子嫣說一聲抱歉。樓道里的腳步聲由近及遠漸漸消失不見,直到徹底跑出了那個光線明亮的教學樓,跑進那個夜色濃密的黑暗里,他突然想起了還在教室的子嫣,朝著身后那個亮著燈光的教室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消失不見在更加廣袤的夜色里。
子嫣像是經歷夢境一般,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好像有什么東西攫(jue)緊了心臟。一個人。一個教室。七盞燈。
她流著眼淚收拾好書包,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嵌進了書包的拉鏈里,她忍著痛將整只手猛地向后一拉,然后突然一陣巨大的疼痛席卷上頭皮,半個指甲就那樣被夾在了拉鏈里,鮮血順著指尖汩汩地冒出來滴在白色的地板上。
子嫣用袖口抹了抹掉下來的眼淚,將書包往背上背了幾次都沒有背上去,也許是書本太多了吧,然后就那樣提著。從教室的最后一盞盞地將燈全部拉滅,直到拉滅最后一盞燈時整個教室就那么惡狠狠地黑了下來,她順手將門往后一拉,然后就提著書包走出樓道消失在同樣廣袤的夜色里。
子燼一個人在燈火闌珊的街頭跑著,紅綠燈不停地在他的頭頂變換著顏色,每個司機在他闖紅燈的時候都表現出一副同情的姿態而并不是像往常一樣見到闖紅燈的就罵你媽的找死。因為凡是見過他奔跑的樣子的人都會被他嚇到,那是一種令人感到悲憫的神情,仿佛所有的事情在他正要去做的那件事面前都渺小到微不足道。而他只是一味地向前跑著,穿過了西京橋的唯美繁華,穿過了KTV的燈紅酒綠,穿過了黑色的風與漫長的夜,一直往前。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正躺在一張柔軟干凈的病床上,頭頂強烈的白色燈光照的我微微發暈。一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從地面升騰而起,我下意識地咳了一聲嗽,然后正好吵醒了在我床頭上睡著的天楓。
其實如果我留心一些是可以避免吵醒天楓讓他多睡一會兒的,但現在沒辦法了。我向來不喜歡對自己的兄弟表現出一副像韓劇里男主角對自己女人那樣優柔寡斷的情懷,于是我想滿足一下自己支使人的欲望。
“天楓,口渴死了,倒杯水給我吧!”我表現出一副理所應當支使他的樣子。
天楓嘟嘟嘴一邊拿杯子一邊教訓我:“請注意你的語氣,我尊敬的病人先生,你應該用請字的。不過考慮到情況特殊,這場架留著你病好以后再打!”
也許躺的時間太長了我的頸部感覺有些酸痛,于是我將枕頭靠在身后墊得更高一點以便減少一些痛覺。
然后就聽見遲子燼在樓道跑動的巨大聲響,不一會他就打開門沖了進來撲在我的身邊幾乎要氣絕身亡。天楓從門外打水回來看見子燼就覺得意外地高興,因為無論什么時候只要我們三個人湊在一起就有數不盡的快樂。天楓抱起趴在床邊的子燼開始表示自己的相見恨晚然后遲子燼就抱起天楓手上的那杯本該屬于我的水以自己的方式向我們詮釋什么才是真正的相見恨晚。
遲子燼咕嚕咕嚕將一大杯水喝完沒有表情地望著天楓:“還有嗎?”
天楓扭過臉對著空中冷哼一聲表示自己對子燼的冷漠很傷心,子燼這才覺出自己的行為有失體統:“乖啊天楓別生氣了要不我改天請你吃飯吧!”
然后我們三個就很安靜地坐在床上看著窗外一臉落寞,過了一會兒,我問他們:“我的病你們知道了對嗎?”
遲子燼沒有將頭轉過來依然一臉坦蕩地對我說:“不知道!”
天楓忽然將臉捂起來埋著頭不說話,但他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將遲子燼的臉轉過來正對著自己對他講:“你會幫我照顧子嫣的對嗎?”
“你說什么呢子嫣是離不開你這個哥哥的。”說完之后用手抹了一下眼眶。
然后天楓就失聲哭了起來,我一把拉過他抱進懷里。而遲子燼也將通紅的眼眶朝我看過來,我對他說你難道不明白我為什么第一次醒來的時候就讓你回學校去陪子嫣嗎,說著說著就一臉淚水。
遲子燼嗚咽起來然后用力地點點頭,淚水從眼眶滾落出來重重地砸在我的手背上。我問天楓:“你會為我保守這個秘密的對吧?”天楓將臉背過去只剩下那張輪廓鋒利的側臉。“我問你會嗎?”我歇斯底里地朝著天楓吼過去,“我會的,我會的,會的,會的————!!!”天楓又將頭埋進我的懷里,我抱著他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
然后有一個兇著臉的女護士進來一邊抱怨我們不知道節約用電一邊關上燈走出去,然后就是一片安靜。黑暗中的三張臉,誰也看不清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