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翌日清晨。花瓣和樹葉以及草尖上的露珠尚未消失殆盡,藍婉若便已移身下床,起來梳洗完畢后她就獨自一人徑直走到園中賞花,準備調(diào)適好自己的身心。藍婉若正面朝著升起的太陽閉目養(yǎng)神,忽然就有一雙手從背后把她的眼睛給蒙上了。
“猜一下我是誰,如果你猜對了,我就會給你好吃的哦!”來人的聲音分明是個男子,但聽起來卻很像個小孩。
“你——,我猜不出來……不過,我想你一定是個調(diào)皮搗蛋的家伙吧!”藍婉若用雙手握住蒙著自己眼睛的手,頓了頓接著微微一笑回應般同對方“商量”說道,“好啦,我已經(jīng)猜過了……你現(xiàn)在,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嗎?”
“好吧……”來人便慢慢的放下了手。藍婉若這才有機會轉過身來,仔細地看一看蒙住自己雙眼的人究竟是誰。
“啊——,仙女姐姐、仙女姐姐?!”看到回轉過身來的藍婉若后,先前那個突然冒出來并拿手蒙住她雙眼的人,頓時不由連忙欣喜而難以相信地驚訝說道,“原來不是我自己一直在做夢,而是世上真的有仙女姐姐呀……”
“仙女姐姐?!”藍婉若困惑了,“怎么會這樣,居然會叫我仙女姐姐,真是個奇怪的少年……”
“仙女姐姐,元霸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吧……”藍婉若正納悶眼前的這位少年見到自己后為什么會突然如此驚呼,便被對方一把給拉住了手。不等藍婉若反應過來并開口答應什么呢,李元霸就已將她拉拽著朝一個半圓形小拱門跑了過去。
“原來——,這個人就是歷史上所說的李元霸啊!看起來也并非像書中所講的那樣,說什么很是瘋癲癡傻,只不過有些小孩子心性而過于頑劣點兒罷了。”藍婉若心里這樣想著,于是便任由李元霸拉著自己的手朝向前院跑去了,“嗯,不算討厭,至少我還蠻喜歡他這樣的……”
“到了,仙女姐姐!”李元霸放開了藍婉若的手,舒吐口氣回過頭來后,才又接著興奮地對她說道,“仙女姐姐,就是這里,二哥經(jīng)常會帶我到這里來玩的……”
“二哥——,你指的是李世民嗎?”藍婉若不禁淡然一笑,伸手取出衣袖中的錦帕來,一邊為李元霸擦了擦額上的汗,一邊像照顧小孩子的感受那樣問說他道,“元霸,看樣子你應該很喜歡你的二哥吧……”
“對啊,元霸當然喜歡二哥了!二哥最疼愛元霸,元霸也最喜歡二哥。現(xiàn)在元霸也找到了仙女姐姐,所以元霸也要帶仙女姐姐你到這里來。就像二哥和我一樣,我要和仙女姐姐一起在這里開心的玩耍……”世間果然只有孩子才會容易滿足快樂,李元霸說完便無憂無慮的在花園中跑來跑去。只見他歡樂地一會兒蹦噠到這里,一會兒又跳噠到那邊。藍婉若沐浴著和煦的陽光,看著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少年,不由心情極好地微微露出了笑臉。
“哦——,要做什么啊?!”藍婉若正看著李元霸一會兒捉蝴蝶,一會兒又給自己摘朵花插戴到頭上,剛剛出神時卻一下子被李元霸一把抱到花園中間的秋千上搖蕩了起來,驚嚇之余她便很快回過頭來,也跟對方那般無憂無慮而開懷地大笑了,“元霸,你低一點……再低一點,慢一點地推搖秋千好嗎?太高太快了,我會感覺有些害怕……”
“仙女姐姐別怕,平常我和二哥就是這么玩兒的!”李元霸索性站在了秋千上,一邊接著晃蕩起秋千來后,一邊大聲回應藍婉若說道,“噢——,我把仙女姐姐逗笑了……我把仙女姐姐逗高興了,元霸也好開心啊!飛呀——,飛呀,秋千,再高一點,再高一點啊……”
“好吧,元霸,那你到時候可一定要接住我呀!”藍婉若也不再害怕了。藍婉若和李元霸兩人便這樣一起,一個坐在秋千上,一個站在她背后,時而高時而低地來回晃蕩著。
藍婉若同李元霸一起蕩秋千的這一幕,恰巧被前來找李淵而路經(jīng)此處,并準備商議修建行宮別院之事的李建成跟李元吉給看到了。同時也正好被走廊里散步的李淵夫婦,以及隨后從后院中跑來找藍婉若與李元霸兩人的李世民,還有李府上下其他的家仆們所撞見。大家伙都不約而同地目睹到這一幕,眾人瞬間都被眼前的這一美好場景而吸引和震撼住了。只見身著白色輕紗衣的藍婉若,坐在穿著淺藍色衣服的李元霸跟前,兩人輕松自在地開心笑著,一同在高高的秋千上來回飄蕩。襟飄帶舞,猶如仙人,好不令人羨慕啊!
“四弟——,你這是在做什么!”突然,李元吉迎走上前并開口大聲呵斥道,“元霸,誰讓你跑出來的,家丁還不趕快過來把四少爺抓起來,帶回到他自己的房中關著去……”
“啊!”李元霸被李元吉這突如其來的猛然一喝,倒是不由嚇得連忙松放開抓住秋千繩索的手,一下子便從秋千上跌落了下來,而藍婉若也因此從高空中被拋甩了出去。一時之間眾人全都慌亂了起來。李世民見狀,立即凌空而起地迎身飛向前,去接抱住了藍婉若并把她好好地抱著,慢慢盤旋而下安然無恙地回落到了地上。落到地面上站穩(wěn)后,李世民這才將藍婉若不舍地輕輕放下。
“婉若,你、你沒事吧?”李建成也快步走過來,看了看李世民后轉頭看向藍婉若關切地問道。
“多謝二公子出手相救,也多謝大公子關心。婉若還好,我并沒有什么事情。”藍婉若看了看李建成,又轉頭看向了李世民問道,“二公子,元霸呢,他還好嗎?”
“我在這兒——,仙女姐姐,元霸在這里……”李元霸掙扎著爬起來,扭著摔疼了的屁股,一顛一跛地跑了過來,低下頭不敢看李建成和李元吉,頓了頓看看李世民后回應藍婉若說道,“神仙姐姐,對不起……”
2.“沒事的。”藍婉若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自己,而是關切地看向李元霸問說起來,“元霸,你還好嗎?除了屁股之外,還有沒有傷到哪里呀……”
“是啊,元霸,摔疼了吧?”李世民一邊幫忙拍著李元霸身上的泥土,一邊關切而心疼地看向他,接過了藍婉若的話后對李元霸問說道,“來,讓二哥好好看看,看看你摔傷了哪里沒有……”
“仙女姐姐,二哥——”李元霸這才一下子哭著倚進了李世民的懷抱中,“二哥,對不起,都是元霸不好,是元霸沒有聽二哥的話……元霸不乖,所以才讓自己摔了,也才讓仙女姐姐跟著我一起蕩秋千而受到了驚嚇……”
“好啦,元霸不哭,元霸沒有不聽話……”藍婉若再次拿出了衣袖中的錦帕,一邊輕輕地為李元霸擦去眼角和臉上的淚水,一邊疼愛地對他寬慰說道,“元霸乖,來——,跟姐姐一起回房,讓你二哥幫忙看看摔著哪里了沒有,好嗎?”藍婉若說完,便轉頭看向了李世民。李世民會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就和藍婉若一同扶著仍然還在哭鼻子的李元霸。三人幾乎忘掉所有在場的眾人,沒再多說什么便徑直離開花園而朝向后院走去了。看管李元霸的家仆及負責照顧藍婉若的婢女,見狀也都只好匆匆向李淵夫婦行了個禮,隨后就連忙跟著追了上去。
“大哥,你看,他們這……”李元吉走到李建成身旁站著,不知他在看什么,于是氣憤地小聲嘀咕說道,“這算什么嘛,那個又瘋又傻的家伙,竟然值得這么多人去關心他嗎?”
“三弟——”李建成卻并沒有在意李元吉所說的話,而是若有所思地向他開口反問說道,“元吉,剛剛那個白衣女子,應該就是前幾日你總對我說起的那個吧?我在大廳中也見過的,如果沒有記錯,她便是世民從草叢中救回來的那個女子藍婉若……”
“嗯,對呀,怎么了?”李元吉實在不知李建成問這話是什么意思,想了想后接著補充說道,“大哥,你怎么啦,你怎么會突然對她感起興趣來……藍婉若就是那日二哥在路上從小樹林中抱回來的姑娘,也就是不久前在議事廳里大鬧的人……不過,真不知道父親和母親,還有二哥,他們大家為什么都會這樣關心她……”
“我想——,我或許已經(jīng)開始清楚了……”李建成聽著,竟不由自言自語地笑了笑,“對了,她的名字好像應該是叫藍婉若吧……”
“她的確好像是姓藍,叫什么婉、婉若……對,沒錯,是藍婉若,可這又怎么了?”李元吉越來越糊涂地聽不懂了,不禁摸著自己的后腦勺看向李建成說道,“大哥,你剛才說你知道,你究竟知道什么了呀?還有,不過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并且還不知道突然從哪里冒出來的呢,你為什么會這樣關心她呢……”
“藍婉若……”李建成確切地得知了藍婉若的的名字后,一時之間居然不知怎么的很是開心,禁不住反復重念起來,“藍——,婉——,若——,好……好名字,人如其名,宛若天成……”李建成自言自語地說完,也朝后院方向走去了。留下李元吉呆愣地站在原地,弄不明白李建成他是怎么回事。
“奇怪……這一個、二個都是怎么了?”李元吉只好也跟著追了過去,“哎——,大哥,你等等我呀!”
“夫人……”花園中藍婉若正陪同著李夫人一起觀賞風景,藍婉若遲疑著先開口說道,“夫人,婉若感謝老爺和夫人您連日來對我的照顧。如今婉若的身體也已休養(yǎng)調(diào)息得差不多了,我就不便再繼續(xù)留于府中,所以……”
“怎么,婉若,難道你這是要打算離開我們家了嗎?”李夫人一聽不由停下腳步,回轉過身看向藍婉若,頓了頓才又接著問說起來,“孩子,是我們哪里待你不好了嗎?還是府中有什么人,對你不恭敬或者說了些什么?”
“哦,不——,沒有……老爺和夫人,你們大家對我都很好;而且府里的人,也沒有誰對婉若不恭敬。”藍婉若一聽,知道李夫人會錯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連忙開口解釋說道,“夫人,您真的誤會了!老爺夫人一家待婉若恩重如山,婉若不幸遇險,幸得被二公子出手所救,隨后又承蒙老爺和夫人地細心照顧,我這才得以保全性命而活了下來,但是……實不相瞞,夫人,婉若并非孤身一人來到此處的,我只是不知怎么就與至親和至愛的人給走丟失散了。而現(xiàn)在婉若的身體已無大礙,所以這才便想要向夫人和老爺告辭,離開李府去找尋他們。”
“至親跟至愛——,那也就是說是婉若姑娘的家人了……”李夫人似有所慮地問說道,“婉若,是這個意思嗎?”
“意義上,應該算是這樣的。”藍婉若答道,“還望老爺和夫人能夠成全……”說完,藍婉若便彎下腰向李夫人行了一個大禮。
“孩子,別、別這樣……”李夫人連忙攙扶起藍婉若,猶豫了片刻后對她說道,“婉若,你的心意我又怎會不知,只是……如今天大地大,人海茫茫,眼下這情勢又……哎,你一個姑娘家,叫我如何放得下心讓你獨自離開啊!”
“夫人……”藍婉若很是感動地流淚道,“多謝夫人的關心和疼愛,婉若雖然不知道家人去向了什么地方,但婉若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一定能夠找到他們的……”
“這——,那好吧……”李夫人不再勉強,反而轉移了話題,“婉若,那你打算怎樣去尋找他們,又可否已經(jīng)想清楚了,自己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找尋他們呢?”
3.“婉若不知……”藍婉若搖了搖頭,嘆息著回應李夫人說道,“我并不清楚究竟該去什么地方找尋他們,但是我想他們應該也在離我不遠的地方……”
“這——,這可就麻煩了……”李夫人見藍婉若去意已決,只好扶著她走到小路旁的亭子中坐下,命人為其倒上一杯茶后,方才又慢慢關心地接著問說道,“婉若啊,那么你可有什么信物,或是憑證來找尋他們嗎?”
“對于夫人所問,婉若恐怕連自己也回答不清楚……” 藍婉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想想后看向李夫人回應道,“不過——,正如夫人所說,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要想找尋到他們肯定會很不容易。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要拼盡全力地去嘗試,因為我有信心和決心能夠找尋到他們。”
“那——,好孩子,你又打算尋找他們多久呢?”李夫人依舊關切地詢問起來,“婉若啊,你得要想清楚……”
“這個……”一時之間藍婉若也被李夫人給問住了,只見她淡然一笑,接著便不加思量地站起身來走到了亭前,望看著即將落下山頭的夕陽,雖茫然卻也堅定地繼續(xù)說道,“不瞞夫人,其實我真的也不知道。大概是三年,或者是五年,當然也可能是一輩子吧!……總之我一定要找到他們,除非婉若親眼看見他們死了,或者他們并沒有隨同我一起來到這個世界。否則,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我會就這么一直尋找下去……”
“唉,想不到你竟是一個如此重情重義的姑娘……”李夫人也起身走到了亭前,站至藍婉若的身旁后,才又拍拍她的肩膀接著對她慈愛而心疼道,“但是,婉若,有些時候很多的事情,都是天意難違的。我們縱然有決心,恐怕也不能強求!總而言之,他日不管你是否能夠找尋到你的家人,只要你愿意回來,我們李家的大門就永遠都會為你而敞開……”
“多謝夫人,婉若知道了。”藍婉若聞聽李夫人之言后感動又感慨萬分,不由地想起了曾經(jīng)看見過的納蘭性德的那首《浣溪沙》,于是她便忘記在場的眾人般,而不自覺地吟念了出來,“誰道飄零不可憐,舊游時節(jié)好花天。斷腸人去自今年。一片暈紅才著雨,幾絲柔綠乍和煙。倩魂銷盡夕陽前。納蘭容若,你在寫下這首詞的時候,應該也是有如此感慨吧……”
“喜薇,外面發(fā)生什么事情了,為何會突然這樣吵雜?”藍婉若正在午休,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黻囮囆[聲,隱約之中聽見似乎有人受傷,又仿佛是在為修建宮殿遇阻而爭吵,于是她便立即坐起身來,看向剛跑進屋中還未喘完氣說話的杜喜薇,親自動手給對方倒上一杯水后開口柔聲問說道。
“回、回稟小姐,聽說是二少爺身受重傷……”杜喜薇感激地接過水杯來喝了幾口,頓了頓才又換口氣,回轉頭向藍婉若繼續(xù)稟告說道,“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只知道他傷得很重……”
“什么——,二少爺?!那不就是,二公子李世民嗎?不行,他決不能出事……走,喜薇,我們也快些趕過去……”藍婉若說著,便三步并作兩步,迅速地穿上衣服和鞋襪后,就與杜喜薇一同匆匆朝前院方向趕去了。
“太守大人,二公子他……”“抱歉,我等實在無能為力……”“大人見諒,在下醫(yī)術淺薄,恐難救治,您還是另請高明吧!”“是啊,太守大人,老朽也沒有辦法……”十幾位郎中看完李世民的傷勢后,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向李淵以及等在屋里的眾人回應說道。
“什么——,你們可都是太原最好的郎中呀!”李淵看了看倚靠在李建成胸前,臉色慘白而又不時發(fā)紫發(fā)黑的李世民后,轉頭看向屋內(nèi)站著的十幾個郎中說道,“如果我兒世民的傷,你等都醫(yī)治不了,那么還能有誰可以再來幫忙啊?”
“老爺——,這下可該怎么辦啊?要說這天底下醫(yī)術最高明的,莫過于‘隱退神醫(yī)’安先生,可偏巧他這回卻去云游了……”李夫人聞言,頓時不由心內(nèi)一陣寒涼,倚靠在了自己夫君李淵的身上后接著啜泣起來道,“世民啊,我可憐的孩子,他還這么年輕……”
“娘、娘親,莫要哭……”李世民艱難而勉強地笑了笑,看看眾人后寬慰自己的母親說道,“娘親,別、別為孩兒哭傷了身子……有道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世民今生能夠做您和爹爹的兒子,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很知足了……”
“大夫——,難道、難道我們就真的一點辦法也都沒有了嗎?”李淵不忍看到兒子為救自己而中箭身亡,亦不愿看到自己的夫人傷心絕望,同樣難過地拍拍李夫人的肩后,轉頭看向在場的眾郎中懇求般繼續(xù)說道,“只要能夠救我兒世民,哪怕只是保住他一條性命,什么條件我李淵都會竭盡全力地滿足你們的!各位,還請大家?guī)蛶兔Γ瑤兔ο胍幌敕ㄗ影 ?
“太守大人,不是我等不愿救治二公子,實在是我們也無能為力了呀!”一位身穿紫色錦緞和白色長靴的花甲老者,走上前來撫了撫白須后看向李淵誠懇說道,“不敢欺瞞太守大人,二公子身上的傷其實并沒什么大礙,要命的也不是貫穿他身體前后的這支利箭,而是那涂抹在箭頭以及箭身的劇毒哇!倘若二公子他中箭后立即靜止休息,尚且還能留有一線生機,只是可惜,他卻……這會兒劇毒恐怕早就已經(jīng)跟隨血液流遍全身,馬上就快要滲透到心脈之中了……”
“是呀,就算我們的醫(yī)術再高明,恐也無力救治!”“太守大人,我們真的是回天乏術了……”在場的眾人也都是竊竊私語,紛紛附和那位站出來的老醫(yī)者的話,回應李淵夫婦說道。
“這,這可如何是好……”李夫人哭得更傷心了,“老爺,怎么辦啊?”
4.正當眾人全都感到困惑和犯難時,這時大家卻看見藍婉若拿著一只小匣子快步走了進來。頓時滿屋子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回過頭,霎那間幾乎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她一人身上。藍婉若不理會驚異而不屑一顧地看著自己的郎中,徑直繞過屏風快步走到了床前。
“二公子——,你相信婉若嗎?”藍婉若看了看李淵夫婦,以及守候在一旁的丫鬟仆役后,坐到床邊轉頭看向李建成懷中的李世民問說道。
“我……”李世民此刻已無力回應,只得用眼睛看著藍婉若,稍候了片刻便使勁地眨了幾下而表示同意。
“那好——,婉若也無十足的把握,我只能說會盡全力一試。二公子,婉若馬上就要開始動手,你可得堅持住了!”藍婉若微微笑了笑,滿意地說著同時快速地打開一旁的黑色木匣,取出上層中的金針以及小剪子等物品,然后不忘叮囑般對李建成吩咐說道,“煩勞大公子,幫忙將二公子稍稍扶著坐正一些……”
“好。”待李建成按照藍婉若說的那樣做好后,藍婉若便全然忘記了在場的眾人一般,自顧自地為李世民剪開染上烏血的衣物。繼而她又敏捷且嫻熟地迅速拔針扎針,依次取拿出金針來封住了李世民的胸前跟后背,那些箭傷和心臟附近處的各大脈絡。
“可以了,辛苦大公子。”藍婉若輕輕撫去自己額上滲出來的小汗珠,看看李世民后轉向李建成和李元霸接著說道,“大公子,再請你和四少爺一起用力扶穩(wěn)二公子,我現(xiàn)在就要為他拔箭了。”
“元霸愿意幫二哥……”李元霸應聲走了上前。
“二公子,等下可能會很疼。但——,請你無論如何都不要昏過去。”待李元霸坐到床內(nèi),與李建成一同扶住李世民后,藍婉若方才對尚且還有幾分清醒的李世民說道,“二公子,只要能夠再挺過拔箭這一關,那么剛才你所有的堅持和付出就都不會白費……”
“好……”李世民微微點了點頭,堅定地看向藍婉若回應說道,“婉若,你動手吧……”
“嗯——”李世民咬緊牙嗯了一聲。隨著李世民“嗯”的一聲沉哼,斷箭已從他的身體里拔了出來,暗紅的血同時迸濺了藍宛若一身。藍婉若也顧不得衣服及臉上的血跡了,連忙迅速地從匣子中又取出一藍色印花白底的小瓷瓶,將其中的粉末傾灑在李世民所受毒箭的傷口上。接著,藍婉若拿出來早就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支類似于現(xiàn)代注射器的針管,以及配置好的一小杯無色透明的“藥水”,然后便握住李世民的左手并焦急地看向門外,她似乎還在等待著什么。
“小姐,小姐——”正當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忽然大家便看見杜喜薇拿著一袋還在滴水的布包,高興地跑進來后就立馬交給到藍婉若手上,“好了,小姐……”
“太好啦,喜薇!”藍婉若也高興地笑了,連忙立即起身迎向杜喜薇說道,“快——,快點拿過來……”
“你——”看見藍婉若用鑷子小心地從布袋中取出螞蟥來,并且放到李世民的傷口處后,李元吉不由急切地氣說道,“藍婉若,你干什么?你快住手,我二哥他已經(jīng)流了很多血,你這樣做,難道是想要害死他嗎?”
“元吉,住口!”李淵似乎明白了這個奇異的白衣女子,連忙開口喝令李元吉說道,“別打岔,讓婉若她去按照自己的心意做……”
“好啦,這下應該差不多了……”藍婉若見李世民的臉色由時而黑時而紫的慘白,逐漸轉變成全無血色的煞白后,連忙拿鑷子取出還在拼命吸血的螞蟥,舒了口氣自言自語般笑說道,接著立即用針管吸取杯中的藥水,不斷地注入到李世民的體內(nèi),同時還不斷地用另一支針管抽取自己手腕中的新鮮血液來注射給他……
“二公子,我也盡力了,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藍婉若看到李世民已平靜地睡了過去后,終于不由舒吐口氣而會心地一笑,欣然放下自己的衣袖并收拾好匣子,接著她才又臉色蒼白地站起身來,轉頭看向李淵等人人無力繼續(xù)交代說道,“老爺,夫人,二公子應該沒什么事了……今后的幾天里,他也許會一直沉睡,但諸位請不用擔心,因為那是人體正常的生理調(diào)適過程。此外還得有特別的注意,就是二公子的毒雖然已經(jīng)清除,但千萬不能讓他著涼或是受熱;否則,加重病情而感染了傷口,可就不好辦了。老爺,夫人,婉若實在很疲憊,那么我就先行告退了……”
不放心地交代完所有的細節(jié)后,藍婉若便顫顫巍巍地拿上匣子徑直朝向門外走去了。
“喜薇,好生照料著你的小姐——”李淵向跟在藍婉若身后的杜喜薇吩咐說道,“這些天你就負責婉若吧,好吃好喝地一定要好好養(yǎng)著。你其余什么都不用管,一定要照顧好她……”
5.眾人看到藍婉若離去后不久,李世民的臉便漸漸開始恢復了該有的正常血色,并且很快也呼吸平穩(wěn)地熟睡過去了。在場的所有郎中無一不對藍婉若的醫(yī)技感到驚奇和贊嘆 ,當然也都自愧不如起來,甚至為剛才想要嘲笑她而感覺到羞愧。李淵倒并不在意這些,他只是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夫人,與其一同若有所思地淡然笑笑后便沒有再多說什么。
兩日后,太原太守府李家后院的花園中,李淵夫婦正在設茶品糕點來款待眾人。先前那些為救治李世民而出力的郎中們,以及整個山西太原境內(nèi)有頭有臉的人物,今天基本上全都來到了此處。而作為幫忙救治二公子李世民的藍婉若,她這個最大最能干的功臣,自然也在被邀請的名單之中,并且藍婉若所坐的位置還是上上賓。
“其實也沒有什么玄妙之處,我拿金針幫忙封住二公子箭傷附近的穴道,主要是為了減緩毒血到達心脈的速度;而撒在傷口處的那些粉末,則是提前就研磨碎了的曼陀羅花。因為曼陀羅花有麻痹和致幻的作用,可以適當?shù)販p輕被螞蟥吸血所咬時的疼痛感,故而婉若把它用作了止痛藥。關于我所調(diào)制的‘藥水’跟抽取的血液,以及為何要將它們注入到二公子的體內(nèi),則是為了幫助他在最短的時間里,將身體的各項機能都盡快調(diào)節(jié)到適量的平衡狀態(tài)。那么,對于拿染有鮮血的布袋來捉取螞蟥,我想大家都有看到,這個就不必婉若再詳細地講解了吧……”藍宛若看了看園中不解的眾人,——李淵和李夫人,還有李家兄弟及先前幫李世民就治無方的那十幾名郎中后,站起來柔聲地解釋般回應大家的困惑說道,繼而不由舒吐口氣淡然一笑,頓了頓方才又接著強調(diào)說道,“老爺、夫人,二公子雖然已無大礙,但也只是暫時保住了性命。請恕婉若再多說幾句,若二公子他在傷勢完全好之前感染了,后果將不堪設想。輕則,多半會引發(fā)高燒而傷及到肺腑;重則,那么就很可能會造成化膿不止,嚴重時甚至會危及生命。所以還請你們在此期間內(nèi),務必要小心仔細地照看好二公子,特別是關注他的傷勢以及后期的變化。諸位——,該說的、能說的也就是這些了。如果沒有其他什么疑惑和別的事情了,那么婉若我就先行告退,望大家見諒。”
藍婉若本來就身子虛弱,兼之這一次她又給李世民輸了不少血,因而與眾人坐談不多時便感到身體很是不舒服,于是只好向李淵等人請辭說道。
“姑娘,且請先留步……”突然,有一中年白衣男子站起身來,開口叫住了藍婉若。眾人聞言后回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人竟然是以醫(yī)術和看相著稱,有著“隱退神醫(yī)”之名的安先生。
“這位先生——,不知你突然開口叫住我,是有什么話想要對婉若說啊?”藍婉若聽見有人叫喊自己,于是便應聲回轉過了頭來,微微行完一個禮后,看向安先生禮貌地問說道。
“姑娘果然端莊舒雅,而又不失靈動脫俗!”安先生打量了一會兒身著粉衣的藍婉若后,自言自語般欣賞地贊嘆道,繼而又不由看向她十分惋惜地感嘆起來,“婉若——,宛若天成,是個不錯的名字。如此好的一個姑娘,可惜卻要承受本不該遭遇的坎坷命運……”
“先生何出此言?!”李夫人突然一聽,頓時大驚失色地看向安先生不解道,“安先生,久聞您精于推算相命,還望據(jù)實以告……”
“夫人,請恕在下不能明言。”哪知安先生只是搖了搖頭,“所謂‘人之命運天注定’,各中的經(jīng)歷和曲折,日后這位姑娘跟你們大家自然就會知曉了……然——,雖知天命不可違,不過安某還是想為這位小姐把把脈。不知婉若姑娘,你意下如何呢?”
“聽聞安先生乃當今罕有的不世之才,婉若能蒙您的指教實屬榮幸,我又豈有拒絕之理?”藍婉若走回到了席位上,來至安先生跟前后躬身說道,接著便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那么就有勞安先生了……”
“好——,姑娘不僅聰慧過人,還能尊賢重士又謙恭不卑,將來必定能萬事逢兇化吉,尋獲到你最終所想要的幸福!”安先生再次仔細地打量起藍婉若來,片刻后才又接著欣然笑說道,“寒雪傲梅放,冬盡春來時。小姐只不過是身子比旁人嬌柔虛弱了些,并不傷及大體,但心事太多卻會讓自己困境重重,還望小姐你在今后的日子里凡事都想開些。切記,莫要太過執(zhí)著于前塵往事!如此,方能身康體健和氣血通行……”
“多謝安先生指點,婉若定當遵從先生的教誨。”藍婉若驚奇地看著眼前這位名聲在外的安先生,收回了自己的手來后不由倍覺親切地感激說道,“承蒙先生你開導,婉若感激不盡。他日若能尋得欲尋之人,我必再來向先生仔細探討。”
“好……”安先生看出了藍婉若面色微轉,知道她不宜在園中久留,于是便不再多言地催促她回去休養(yǎng)了,“來日方長,姑娘身子虛寒,不便在此多留,還是盡快回去休息靜養(yǎng)著吧……”
在大家都尚未聽明白二人所談之語究竟是什么意思之際,只見藍婉若和安先生卻一個向左一個朝右,他們分別按照先后不同的方向各自走開了。于是在藍婉若和安先生離開了沒多久,而眾人在各自席位上坐著品糕點跟飲茶聊天都漸覺無趣后,大家也全都慢慢地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