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惶恐不安
“皇上,你冷靜點兒,讓太醫(yī)先給她診治。”相對于焦躁不安的皇帝,太皇太后就冷靜得多。
只是太皇太后也沒有想到阿茹娜的情況比所知道的還要糟糕,而皇帝比想象中的用情還要深。
納蘭性德上前拉開皇上,給太醫(yī)讓出了位置。只是皇上的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阿茹娜,緊緊的盯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看著她眼中的每一個神色。站在不遠處的尼塔哈更是被阿茹娜的血給駭住了,他此時的心疼擔憂絕對不比皇帝少。他真恨不能現(xiàn)在就抱起阿茹娜離開這里,離開這個讓她受傷的地方。只是他偏偏不能,偏偏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遠遠的站著看著。
從皇上進來到現(xiàn)在,阿茹娜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甚至于臉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誰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在想些什么,也看不出她的悲傷難過。饒是太皇太后這樣歷經(jīng)三朝的人也瞧不出此刻的阿茹娜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茹娜的平靜并不代表心里沒有波瀾,剛才皇帝的話字字句句都停在耳中,只是那樣的話現(xiàn)在跟現(xiàn)實一對比顯得那么微薄。明日他面對眾臣的時候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嗎?那些人又怎么會放過鰲拜,怎么會放過中堂府的人。到時候面對眾臣,相信感情永遠都是抵不過現(xiàn)實的。落到如今一無所有的地步其實都跟皇上有關(guān),只是她心中太清楚對錯,也太清楚歷史,盡管她有些怨,卻并不恨。
太醫(yī)一診斷完畢皇上就連忙坐在了床邊,手緊緊的握著阿茹娜的,剛才進門看見那么虛弱的她,就好像一片落葉要隨時里去一般,他的心猛地顫動著,他害怕。那一灘血跡刺在心頭,似乎在告訴他,她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任何的折磨,受不住任何的打擊。更仿佛在告訴他,她的生命也會像那個孩子一樣,很容易就消逝了。
“怎么樣?”皇上此刻只顧著阿茹娜卻忘記了問病情,倒是太皇太后主動關(guān)心了起來。
“回太皇太后,她方才受了風,而且憂思過度,郁而不發(fā),再加上原先小產(chǎn),若是再不小心,只怕是命都難保。”太醫(yī)小心的回到。
“好生照料!”太皇太后囑咐道。
方才在門外,太皇太后已經(jīng)問的清清楚楚了。她也曾年少,也曾動心,也曾用情,只是最后所有的一切在大益面前都被埋葬了。她知道情關(guān)難過,也知道感情磨人。只是她不知道,與赫舍里比起來,阿茹娜究竟哪里與眾不同,以至于皇上對她這般的用至深。
皇帝說她是天下最聰明的女子,是天下看的最透徹的女子,也是天下最特別的女子。她能看透時局,能看破名利,能看穿人心,能看清利弊。皇上說當日端敏來顛簸自己是阿茹娜的主意,說蘇克沙哈的事情是阿茹娜進宮來報的信,說阿茹娜一直都在勸誡鰲拜,擋在鰲拜跟他之間化解矛盾。
太皇太后聽的詫異,這該是一個怎樣的女子,事事都在心中料到了,然而卻事事以皇上為先。這天下能不計名利,只求真心的女子恐怕只有她一個了。似乎以前拿鰲拜的女兒這個身份來看待她也有些過了,她與鰲拜是不同的。她也終于明白為何皇帝會對她愛到近乎不顧一切,為何會為了她屢屢犯險。
“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你受苦了。”太皇太后過來說道。
阿茹娜的淡然令每個人都覺察到反常,尤其剛才太醫(yī)的話,都聽得清清楚楚,郁而不發(fā)憂思過甚。她的心思都埋在了心底,不愿意連累別人就只好折磨自己。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還是在為他人著想。
“請皇上跟太皇太后都回去吧!”終于聽到阿茹娜開口,卻是要趕人離開。而言語之中的平淡居然可以不帶絲毫的感情,就好像例行公事一般。
“朕知道你心里難過,若是不開心就說出來,不要難為自己。”阿茹娜的平靜皇上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越是看上去無事,實際卻越是糟糕。
從孩子沒有到現(xiàn)在她沒有一滴眼淚,也沒有一點兒情緒,更加看不出對自己是什么態(tài)度。只是剛才看見那觸目驚心的血他心里就起了個疙瘩,她不怨不恨不哭不鬧不說不問,只是折磨自己,他擔心阿茹娜有尋死的想法。皇上被自己的想法給嚇到了,他不要她死,也不會讓她死,他不準她有這樣的念頭,不準!
“不要不說話,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至少讓朕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皇上顧不得其他人,將她抱進懷中軟言說到。
怎么想的?她自己也很迷茫,今天發(fā)生了太多,有她早就知道的,也有她始料未及的的。不論哪一個,不論她是否有準備,都打的她措手不及。她也很想找個人大哭一場,也很想有人能幫幫她,也很想找個人依靠一下,只是他都不是合適的人選。都說人在最脆弱的時候一定會想起自己最愛的人,她現(xiàn)在身心都受到打擊已經(jīng)是脆弱不堪了,最愛的人也在身邊,只是卻是她最不能選擇的那個。
“格格,烏蘭知道你心里苦,你若是不痛快就哭出來吧,不要折磨自己。”烏蘭跪在床邊哭著說。
她也想哭,只是現(xiàn)在哭不出來。她知道有個叫心的東西早就在孩子沒有的時候痛的麻木了。家人被抓她心里痛過,但是孩子沒了的那一刻,她卻是痛的想跟那孩子一起就這樣死去。
“起來吧,不要跪了,我不是什么格格,現(xiàn)在只是一個犯人。”阿茹娜看著一邊的烏蘭靜靜的,慢慢的說。
阿茹娜的話深深刺痛了皇上,原先快樂的一個人,現(xiàn)在因為他一天之內(nèi)什么都沒有不說還淪為了階下囚。
“你不是!不是!你阿瑪?shù)氖虑楦銢]有關(guān)系。你不要這樣!”皇上沒有想到,出口的聲音竟然是這般的慌亂,全然不似一個皇帝的口吻。
太皇太后看到這樣的情況沒說什么,只是帶著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阿茹娜是被傷的太重了才會這樣,要改變她的狀況只有皇上可以。
只是退出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放心的,穆圖雖然平日里不喜歡阿茹娜,可是今日他也不得不對這樣的女子生出憐惜之情。他穆圖這一生所見的女子沒有一人能及她分毫,就連如今人人贊頌的太皇太后也是比不過的。他也是第一次在皇上身上看見這么深的感情,他不希望皇上難過。在這一刻,他竟然是同情皇上跟阿茹娜的,真心希望他們能好,希望他們之間不要有太多磨難。
尼塔哈自打阿茹娜病倒到現(xiàn)在,他臉上的擔憂就只見加深不見減輕。他多想陪在阿茹娜的身邊,多想帶著她離開這個地方。他從沒有見過阿茹娜像今天這般堅強,可是堅強得讓他好心疼好心疼。明明該哭,明明那么痛,明明很難過,可是卻什么也沒有,什么也不說。這連番的沉重打擊縱然他這堂堂七尺男兒漢都承受不住,更何況她是一個弱女子。
外面的人憐惜她,里面的皇帝更是心疼。他不知道要怎樣才能使她好過一點,不知道要怎樣才能令她釋放自己的情緒。他覺得縱然是哭鬧都強過現(xiàn)在的平靜。她實在平靜的無法讓人接受,平靜的讓人害怕,也平靜的讓人揪心。
“如果今日朕不那么固執(zhí),或許你跟孩子都不會有事。”皇上看著眼神失色的阿茹娜艱難的開口。
“孩子!原來我真的不是母親的合適人選,連孩子都保不住,難怪孩子會選擇離開。”阿茹娜聽到孩子就想起了那血紅的場景。心止不住的疼,可是越是疼她卻越是一次次的回想那血淋淋的場面,讓疼痛一次蓋過一次,就像一把刀在心上一次次的割著。
“你很好,只是那個孩子跟我們沒有緣分。如果一定要說是誰的錯,一切的錯都是朕。是朕不好,害你擔驚受怕,是朕不好,害你奔波勞碌,是朕不好,沒有照顧你們母子。”皇上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是啊,是你不好!要不是你來中堂府看我,我怎么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你,要不是你一直不肯放手,我怎么會愛你那么深。可是我明明知道不能愛你,明明知道我們沒有明天,明明知道這一切是注定的,為什么還是要執(zhí)迷不悟的選擇愛你。”阿茹娜終于找到了發(fā)泄的出口。若不是皇上提起孩子,若不是皇上攬下責任,阿茹娜一定會沉悶到底。
“是朕不好,是朕的錯,可是我們相愛是沒有錯的。”皇上緊緊的抱著阿茹娜說。阿茹娜的話令他原本的不安更加深了,他怕阿茹娜會這樣放棄他們的感情,會就這樣離開他。他可以忍受其他,但是絕對不能失去她。
“沒有錯嗎?為什么我難過的時候不能靠著你哭,為什么我無助的時候不能找你幫忙,為什么我想找個人的時候卻偏偏不能選你。”阿茹娜說著眼淚終于決堤而下。
“對不起,對不起!”面對阿茹娜的屋里皇上除了深深的歉疚不知還能怎么辦,這一切只因為他是皇帝,就連她的困境都是他一手造成。
“我還沒有感受到孩子的存在他就沒有了,我的身上涌起一股強烈的寒意,我知道有東西從我身上溜走了,可是卻沒想到是孩子。我看見血一股一股的流出,我很想抓住些什么,可是我什么也抓不住。這里疼的快要死掉了,有那么一瞬間我就想跟著那個孩子一起走。”阿茹娜手指著心口說到,淚流不止。
“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朕不許你提什么死,什么走的話。”皇上聽著阿茹娜的話陪著她一起掉眼淚。她的心疼殊不知他更疼!他疼阿茹娜,也疼那個孩子。
“你聽著,朕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不管以后會怎么樣,朕愛你,也要你。孩子沒了以后我們還會有,朕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沒事!”皇上在阿茹娜的耳邊重重的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