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果嚇一大跳,完了!
正好前面有棵樹,“噌”地竄過去,躲在樹后,抱住樹,好歹有個遮擋!
好幾盞燈籠往這個方向照過來,““什么人?出來!不然一律以刺客論處!那樹藏不住你!”
半點僥幸也無!
事到臨頭,害怕也沒用了,唐果從樹后探出頭,看過去。
燈光正照在唐果臉上,刺得唐果一閉眼,睜眼看時,一群人……逆光唐果看不清楚,只覺滿眼明晃晃的刀劍光芒。
說不害怕,可是唐果還是全身發(fā)抖,努力把身子縮在樹后。出去?不出去?怎么辦?唐果覺得自己要哭,努力壓抑著,身體抖得更厲害了,有點兒站不住。
看唐果不出來,就有兩人往這邊來,手上拿著出鞘的劍。
“罷了!哪來的刺客!你們沒見她更害怕嗎?”被圍在中間的那人突然出聲。那兩人應(yīng)聲站住。
唐果向說話之人看去,還是看不清楚臉,只覺得很高的樣子,聲音低沉,自有一股威勢。
那人問道:“你就是唐氏?”
唐氏?誰?……哦,他叫的是我。
“我是唐果。”唐果自然而然的這樣回答,答完覺得不妥,可她現(xiàn)在又害怕又緊張,也想不起什么了。
聽她這么說,那人也愣了一下,對走向唐果的兩個人說,“回來吧,別嚇著她。”一個命令一個動作,那兩人立刻退回原位。
唐果高熱度的大腦慢慢開始降溫:這個人是皇帝?不然還有誰能在此時此地這樣發(fā)號施令?跑是跑不掉了,愛怎么樣怎么樣吧!
正想著,聽那疑似皇帝又說:“出來跟著走。”見唐果不動,又道:“朕有話問你。”
他真的是皇帝……說話的那人正是這個清朝的康熙皇帝。他因一件不可言之事,八年來心中郁郁,又不能吐露。半年來,出了幾件事更是讓他心情煩躁。日常飲食減了不算,脾氣也變得不可捉摸,頗有點兒喜怒無常。發(fā)作了不少大臣,輪番發(fā)作諸皇子,弄得底下一片叫苦聲。
看著**的嬪妃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已有五個月沒翻牌子。本來皇帝這八年來翻牌子就少,**已近八年沒有皇子女出生。六年前更有一位十分有臉面的寵妃被黜。那跟隨皇帝久了、了解皇帝的嬪妃已約莫猜出皇帝心中憋著一股氣,然不知氣從何來,也不敢去捋虎須,只告誡自己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只有那后進(jìn)之輩還在使出渾身解數(shù)爭寵。這半年皇帝連著嚴(yán)厲處置了好幾個人,**諸女再傻也知不妙,一律夾起尾巴做人,輕易不出宮,更別提和皇帝來個偶遇、花前月下什么的。
皇帝身邊近侍細(xì)心觀察,認(rèn)定皇帝不是那方面不行,而是心情不好。于是絞盡腦汁想法子開皇帝的心。
那梁九功是皇上身邊正得用的太監(jiān),仔細(xì)琢磨了很長時間,又和其它幾個總管碰過頭,想出一個法子:雖然窺視皇帝心思是死罪,可皇帝心情不好,連帶的他們?nèi)兆右膊缓眠^。有頭臉的這幾個幾乎日日被皇帝訓(xùn)斥,多年的臉面丟了個底兒掉,其它的太監(jiān)宮女挨打的不少,還有好幾個被杖斃。大家每天大氣兒不敢喘,長久下去,恐怕他們也性命難保。
梁九功看皇帝發(fā)作的**嬪妃以外表賢良內(nèi)心狠辣的居多,便想若是有那單純干凈點兒的,也許皇帝會喜歡也說不定。可是**之中,現(xiàn)有的這些哪有符合要求的?即使外表像,內(nèi)里完全是另一回事,又不能找那心如止水的。選秀也還早,只好到宮女中挑,反正有先例,**里有名份的好幾個是宮女出身呢。因那幾個都是使盡心機(jī)手段才爬上龍床,他們也沒想到會有“不愿意”這種情況發(fā)生。
私下里悄悄的挑來挑去,始終沒合意的。昨日,另一個副總管太監(jiān)劉進(jìn)忠倒是帶來個消息。劉進(jìn)忠的徒弟小祿子從他同鄉(xiāng)鄧六斤那里偶然聽說,紫禁城邊上一個小院里,失寵的那拉貴人身邊有個極美的宮女。
梁九功得了這個消息,病急亂投醫(yī),親自跑去看,一眼相中,外表不用說,行事做派看著也是個沒心機(jī)的。帶回來乾清宮總管顧問行也覺得好。實指望皇帝能開開心,他們這些人也好喘口氣,沒想到唐果鬧出這么個事。
他們在私底下的小動作皇帝早就知道,不過皇帝自己正鬧著心,而且臨幸宮女是宮中舊制,這幾人又行事小心,還沒超出他底線,他也懶得管。
今天在乾清宮中出了這事,那幾人情知瞞不過皇帝,便一起到御前請罪。
皇帝只吩咐他們悄悄找人,不可鬧大,自己便出了乾清宮去御花園散心。
獨坐涼亭許久,更深寒重,跟著他的顧問行再三的勸了,皇帝才慢慢的走回來,誰知遇上到處亂撞的唐果。
皇帝對這個敢說“我不愿意”的小宮女也有點興趣兒,又聽她自己直接道出姓名,更覺奇異。
需知在這個時代,女子閨名是隱秘而又曖昧的存在。除了父母長輩叫得,再就是主子叫奴才直呼其名。即使夫婦之間也很少叫。皇帝自己也只是稱**女人“某”氏或者叫封號。至于不相干的人根本無從知曉更別說叫一個女子的閨名了,也只有唐果這天外來客當(dāng)眾介紹自己,說出名字了。唐果之前在小院的時候,蘇全開始也是叫他唐姑娘,后來熟了,唐果讓他叫名字,他因為自己本是太監(jiān),也沒有什么男女之防,再者當(dāng)唐果是家人一般,見唐果那樣說,也就叫了。故而唐果也不知道這樣不妥。
唐果當(dāng)眾介紹自己姓名,在這里本算是輕浮之舉;但一個輕浮女子又怎會“不愿意”?皇帝也想找事情轉(zhuǎn)換一下自己的心情,于是喝住了那兩人,帶著唐果回去。
唐果看事已至此,與其等著人來抓,還不如自己走。走一步算一步吧,便慢慢從樹后出來。
皇帝轉(zhuǎn)身走了,唐果在那一群人的后面跟著,也沒人看著她。
走到一處燈火通明的所在,進(jìn)了屋,皇帝吩咐道:“帶唐氏進(jìn)來,顧問行留下。”
一個太監(jiān)將唐果帶進(jìn)屋,除了顧問行之外,其余人有序的退出來,關(guān)了門。
唐果也沒心思打量這是哪里,只站在一邊,眼睛盯著地面。所以顧問行使眼色讓她行禮,她也沒見到。至于她自己,覺得自己不太可能會有好結(jié)果,心里正難受,萬事不管了。
唐果心里正如油煎一般,突聽皇帝問道:“唐氏,你可知你今日所為是逆君之罪,罪當(dāng)處死?”
果然!唐果心一沉,閉上了眼睛,再睜開來,掃了皇帝一眼:“原來只是猜測,現(xiàn)在知道了。”
既然是死罪,她也懶得使用那些敬語了,反正她也不太會,從蘇全那兒學(xué)到的不多,沒敢具體的問怕蘇全起疑,再者小院里的環(huán)境也沒這個必要。
皇帝越覺奇異,再問道:“唐氏,你不愿意侍寢,何故?”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啦……無故。”我總不能說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不能想象咋發(fā)生那種關(guān)系吧?或者我應(yīng)該說公共性伴侶容易傳染疾病,生理衛(wèi)生課上講過的,我怕得病?反正要死,也沒啥好怕的。唐果心里亂想,嘴上終究什么也沒說。
“你不怕死?”
“很害怕,我也不想死啊……還有很多理想沒實現(xiàn)……”
“那你還這么做……除了你自己之外,你不怕禍及家人?”
“我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結(jié)果怎么樣隨便了……家人……”唐果心中自憐又冷笑,“原裝”的家人嗎?他們盼著搶著的不就是這個機(jī)會嗎?現(xiàn)在承受后果吧!反正就她所知,沒一個好鳥!
她遭此橫禍,平靜的生活從此結(jié)束而且命也快沒了,一時間性情改變,只覺心中有無邊的痛苦和憤恨,遂冷冷的道:“家人也隨便了。”
皇帝看她面容美麗純凈之極,站在那兒雖然是姿勢端正,卻有嬌憨之態(tài)。之前的舉止也尚有天真之意,此時表情中卻突然出現(xiàn)冰雪一般的決絕冷意,不禁一愣。
想了想她說的話,觸及自己心事,不覺看著唐果陷入沉思之中。
唐果半日不見皇帝說話,抬頭看去,見他正盯著自己,心中有氣。犟勁上來,給他來個輸人不輸陣,也盯著皇帝看!做不到直視對方雙眼,唐果把視線集中在皇帝鼻尖以上,印堂以下。
顧問行見兩人這般光景,心中惴惴,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一時間房內(nèi)一片安靜。
皇帝多年來心中如有大石,他本是世間罕有的聰明之人,一直抑郁于心,除了事關(guān)重大,卻是應(yīng)了那句“只緣身在此山中”。如今細(xì)思唐果話中之意,又聯(lián)系到自己的煩惱,只覺一點亮光照進(jìn)心扉,繼而豁然開朗。“不錯!不錯!朕只隨心盡力,結(jié)果如何本不能強(qiáng)求,又何須多加在意?倘若天意那般,也是大清的氣數(shù)、愛新覺羅家族的劫數(shù),認(rèn)命就是!”當(dāng)下心中輕松,多年負(fù)擔(dān)放下,只覺身心舒暢。
回過神來,看到唐果打腫臉充胖子的樣子,又是微愣,轉(zhuǎn)念一想,已明其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他好久不見笑容,這一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歡悅,似要將8年的笑全補(bǔ)回來,幾乎喘不上氣來還在笑。
唐果開始猜測他是不是精神不正常,剛才還一副嚴(yán)厲的樣子……不禁有點兒憐憫他。
顧問行卻松了口氣,他多年跟在皇帝身邊,知是危機(jī)解除。頗有深意的看向唐果,卻見唐果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一時間目瞪口呆。
皇帝笑夠了,停下來剛要說話,看到唐果的表情又掃到顧問行的樣子,沒忍住又笑了起來。
“顧問行,你派人送這個丫頭回去跟那拉氏道個別……”他邊笑邊說:“……明兒再帶回來,……以后跟在朕身邊服侍吧……”停了一下,又道:“吩咐人進(jìn)來,朕要安置了。”說著又笑起來。
唐果愣愣的聽著,顧問行已經(jīng)到她身邊:“我的姑娘,陛下多大的恩典……你快謝恩哪!”
唐果有點兒反應(yīng)不及,已聽見皇帝說道:“罷了!你們這就去吧。好生待她。”
顧問行吩咐人進(jìn)來服侍皇帝去安寢,又把唐果帶出房間,走出一段距離,顧問行長出一口氣:“姑娘好造化!”
唐果這時也知道自己平安度過,不用死了,心下一松,全身冷汗。
梁九功已迎了過來,之前他在外面等著結(jié)果,聽到皇帝的笑聲,正胡亂揣測,如今看到顧問行的臉色,知道無大事,放下點兒心,忙問如何。
顧問行道:“沒大事了!主子心里高興……”停一下又道:“先散了吧。”說著叫兩個小太監(jiān)送唐果回去,又囑咐他們幾句。
唐果一直有點兒弄不清楚狀況,也不管別人的眼光議論。隨著小太監(jiān)走到御花園了,才想起自己都沒看清皇帝長啥樣。
是那個千古一帝嗎?喜怒無常的樣子,很難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