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這傻蛋說不清
“很不舒服嗎?”
“要不找個大夫來看看好嗎?”
“你有看過妖精去看大夫的嗎?”
蓮起按著肚子撇了傅敬一眼,又懊惱的低下頭看著自己肚子,他雖然是小妖,他雖然才降世兩百多年,比起書中故事裡的那些千年妖精,就只是個約五六歲的幼童,但蓮起相信,縱是活了千年的妖精也絕不會因爲吃烤沒熟的紅薯而脹氣,更不會因爲脹氣去看人類大夫,這如果傳出去,叫他的臉要往那裡放呢?
雖然,他沒有見過其它妖精。
“我是沒有看過妖精去看大夫,但大仙你的確不服舒不是嗎?”
“我是妖精,人有心臟,妖只有妖丹,脈相什麼的也不盡相同,你確定看人類的大夫對我有用?”
“呃…?!彼€真的沒有聽過妖精去看過醫生,事實上,蓮起是他第一個見過的妖精,也是他唯一見過的妖精。
傅敬堯再往蓮起那而一看,雖然蓮起這樣也很美,但是,那腹部看起來就像懷了三四個月的孕婦一樣,看著都難過了,相信蓮起一定更難受。
“那怎麼辦呢?”
“閉上你的嘴,幫我鋪牀,讓我躺躺,休息?!?
看著傅敬堯那個可以夾死蚊子的眉頭,蓮起突然覺得肚子似乎也沒有那麼不舒服,而傅敬堯那個仔細溫柔的樣子,讓蓮起想起大狗子的媽,從大狗子出生開始的每一天,那獵戶之妻每天夜裡都會像傅敬堯現在一樣,帶著微笑,把被子拍蓬鬆了才鋪到牀上,四個角一定仔細的拉好。
跟眼前叫這叫傅敬堯的少年實際相處的日子還不到一個月,但蓮起在山下最後那段日子,卻是靠著想著少年承諾的烤紅薯給撐下來的,想到剛纔吃的那所謂的“天下第一好吃烤紅薯”,蓮起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紅薯不只澀口,難下嚥,還會害人脹氣,直打噶,當妖那麼久了,他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會脹氣,會打噶。
“做什麼?”
傅敬堯聞聲,抱著被子回頭,仔細再看了看,牀已經鋪置妥當了沒錯啊,於是指著牀鋪皺著眉頭說:“牀都鋪好了,要蓋的被也給你拍過?!?
“我問你做什麼,誰問你牀鋪過了沒,我一都在這兒,當我是盲的看不到嗎?”
傅敬堯撓撓頭,聽著語氣,他知道蓮起肯定在鬧脾氣了,可是,在鋪牀之前蓮起雖然因爲脹氣而不舒服,但臉色都是愉悅的,鋪牀時他一句話也沒講,到底是什麼惹得蓮起心底不舒服呢?
總不可能是他鋪牀子的姿勢有問題吧?
“我正拿著被子要出門?!辈徽f話只會讓正鬧脾氣的人更生氣,這個傅敬堯很有經驗,他哥哥傅敬文就是這樣子。
“你拿著被子出門做什麼?”可是蓮起還是生氣了,最後三個字根本是切著牙齒講出來的。
“拿著被子出去蓋?!备稻磮蛐⌒拇鹪?。
“爲,什,麼,要,拿,被,子,出,去,蓋?”
爲什麼要拿被子出去蓋?
不就怕冷嗎?
但剛纔蓮起每個字都是咬著牙講出來的,傅敬堯不用想也知道答案一定不是那麼簡單,這他有經驗,以前每次他哥哥這樣子的時候賣乖最有用了。
“大仙,才入春不久,山裡夜寒露重,不蓋被子會很冷的,如果我生病了,就真的不能烤天下第一好吃的烤紅薯給大仙吃,那大仙就會一直以爲烤紅薯就是那麼難吃,這樣紅薯肯定會生氣,紅薯妖一定會找我報仇的。”
“紅薯妖,紅薯妖,我活了兩百多年都沒看過紅薯妖,你有本事就真給我找只紅薯妖來報仇看看。”
“你不也沒看過別的妖?”這句,不能講,只能腹誹,傅敬堯吞回去,撓著後腦勺傻笑。
“又傻笑,我睏了?!鄙徠鹑嗔巳嘌劬Γ钦娴谋棥?
“那你早點上牀歇下可好?”
“我本來就要睡了,是你瞎鬧騰。”
傅敬堯嘆了口氣,莫不是美人的腦子跟尋常人不同呢?
“那你趕快睡下好嗎?”
“好,我早就要睡了,是你一直鬧騰?!?
傅敬堯這下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蓮起靠牆一躺,留下一半的牀位,手還在那空下的一半牀位上拍了拍,這是什麼意思呢?
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真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大仙比哥哥好看上好幾倍,難解的程度也多上好幾倍。
吞了一口口水,傅敬堯有點艱難的走向前了一步,可也僅是走了一步,他覺得他腦子內想的事實在太不靠譜了,蓮起的意思肯定不是他想的那樣,他不能讓蓮起以爲他是登徒子,會不會是牀鋪不乾淨,有灰呢?
傅敬堯走近牀邊,努力的拍著看不見的灰塵。
“你幹嘛?”
傅敬堯苦著一張臉,這大仙怎麼又怒氣高漲了?
“拍灰塵?!?
“你那隻眼睛看見有灰塵了?”
“兩隻都沒有。”傅敬堯老實的回答,保下了他眼睛。
只是話才說完,傅敬堯就覺得眼前的世界旋轉了起來,停下時,眼前是蓮起得意又滿意的笑。
“跟你這傻蛋說不清,還是直接點容易。”
傅敬堯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喘不太上氣,心跳很快,腦子暈呼呼的,這種情況他以前有經驗,他曾經去碼頭打過工,那比他還高的木椿壓在他背上時,他就有這種反應, 等到下工領到工錢時,他幾乎是半爬著回家去;可是,蓮起又不重,傅敬堯不知道他爲什麼又會有這種反應?
他有點慌張,有點害怕,還有很多不知名的感覺在身體裡奔竄,他不知道怎麼做纔好。
“你的心跳聲很好聽。”蓮起的聲音從下巴處傳來,其實蓮起比他高,這樣趴在他身上,腳卻是往下多出了一截,感覺起來挺不舒服的,但蓮起似不以爲意,蹭了蹭傅敬堯的胸又道:“你的心跳太快了,這樣睡不著,跳慢點?!?
傅敬堯閉上眼,告訴自己別再胡思亂想,會害大仙睡不著,不停的對著心臟說:“跳慢點,跳慢點。”
傅敬堯原本以爲自己會一夜無眠,可是,他睡的很好,而且還淌口水了,淌口水沒關係,他有時也會淌口水,問題是,這次他淌的不是自己的牀上,也不是枕子上,而是淌在蓮起胸前的衣襟上,而且,他記得昨晚明明是蓮起趴他胸上睡,爲什麼到了早上就變成他壓蓮起身上呢?
“醒了?”當傅敬堯還在煩惱著,要怎麼樣把蓮起胸前那一大灘溼印子弄掉時,蓮起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下來,“醒了就起來,壓的我身子都麻了。”
傅敬堯聞言,急急忙忙的爬起來,蓮起跟著坐起來,動了動手臂和肩,真的整個麻了,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他是妖,不用吃也不需要夜夜都睡,吞吐山間靈氣就足以讓他神清氣爽,以前他以爲是山下靈氣少纔會總是覺得累,天天都睡,可現在他都回山裡,爲什麼還會這樣呢?
“你做什麼?”
“唸經。”
“我知道,我識字,我問你爲什麼要唸經?”
傅敬堯看著蓮起還在轉動伸展肩臂,似乎是很不舒服,臉暗暗紅了,他很重,他知道,他八歲時就比哥哥重了十斤,低著頭走到蓮起背後,傅敬堯手法熟練的幫蓮起推拿按揉,蓮起本想說他是妖,這一套對他沒用,可,傅敬堯揉推了幾下,他居然真的就覺得舒坦了一些,於是便閉起眼睛來,享受著傅敬堯的推拿。
傅敬堯一邊推,一邊把這一年來的事情說了一遍,包括怎麼樣見到蓮起,當晚老和尚如何無聲無息的出現,皮壼子泛出的香氣,他怎麼追老和尚都差了二十步,傅敬堯說:“我當時就猜那老和尚肯定是你仙界的朋友?!?
沒發覺蓮起眼神閃了閃,傅敬堯又抱怨起老和尚給的藥藥效不好,他天天唸經,早晚都喂上蓮起一碗,可是蓮起一點起色都沒有,夏天過去,入了秋,山裡樹葉紅紅黃黃遠遠望去像大花團,秋天過去入冬了,傅敬堯把手舉在胸前說:“入冬纔沒幾天積雪就有那麼高?!?
傅敬堯臉暗暗紅了一下,“我就是那時候搬進這竹屋來的,外面太凍,我實在撐不住,明天我就會搬出去睡乾草堆上,大仙,你別生氣。”
聽到這裡蓮起收回遊走的思緒,瞪了傅敬堯一眼道:“你休想。”
傅敬堯又開始抓後腦勺,休想?
休想什麼呢?
悟不透,傅敬堯的手抓頭抓的更頻繁,手突然摸到了一塊凹陷處,那兒沒頭髮,傅敬堯愣了一下,敢忙把手放下,他已經比剛來時還黑了,長相也差人別很多,如果再禿了頭,大仙肯定更不喜歡他,他可是決定要待在這山裡一輩子的。
“傻愣什麼?接著說。”
傅敬堯點點頭又接著說,某天他出去試著出去捕獵的時候看到兩隻猴昏在雪地裡,於是帶回來救治,傅敬堯燒了桶熱水抱著猴泡進水裡,在水裡又是揉胸,又是推穴,總算把猴子給救活,過幾天猴子好了就走了,傅敬堯才覺得難過著,卻見門口時不時有些山菜和植物的根莖,看上去就是剛採下沒多久。
雪停了以後,兩隻猴又出現在傅敬堯眼前,傅敬堯吃東西,猴子也不會客氣的伸著手討,他笑著說:“我總是對猴子說話,說久了那兩隻猴好像也懂人話了。”傅敬堯說的時候嘴角有笑意,可眼裡是落寞,蓮起把手覆在正爲他捏肩膀的手上,那種感覺,他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