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不知何人傳出皇上攜公主上次帶去賞荷宴的新丫鬟雲錦進入藏書閣的事。一時間鬧得滿城風雨，平日裡悠閒安逸的公主殿忽然也不安起來。
皇后到了。
慕容曉爾不喜別人到這公主殿來，所以就連慕容舒也很少踏足，更何況其他人了。可是今日，皇后林亦璇卻親自過來了。
“皇嫂嫂……”慕容曉爾看見立於殿門外的皇后一行人，受寵若驚，“您怎麼親自過來了，爲……爲何在殿門而不入？”
“曉爾不喜旁人到你這地方來，皇嫂嫂自然是怕進來被你趕出來啊。”林亦璇微微笑著極親切地說。
“唉喲我的嫂嫂啊……”慕容曉爾趕緊上前挽了林亦璇的手臂，“趕緊進來吧，您是旁人嗎？您可是曉爾唯一的嫂嫂啊，我怎麼能趕你呢？列隊歡迎還來不及呢。”說著便把林亦璇請進了門，“雲甜，趕緊上差點。”
落座。
“皇嫂嫂今日怎麼想起到曉爾這邊來了。”慕容曉爾一邊乖乖地從雲甜手中接過茶點奉上一邊討巧地問。
“來看看你有沒有好好給皇嫂嫂準備賀禮啊。”林亦璇輕抿了一口茶，“曉爾這裡的茶都同別的地兒不一樣。”
“是，加了兩味藥材，聽說嫂嫂晚上睡眠不好，這茶可助嫂嫂入睡，待會兒我讓人包了給您帶點回去。”
廳裡只有林亦璇自己的人和雲甜雲嫺兩個丫頭，皇后笑笑，“咦，怎不見你當日帶去賞荷宴那個雲……雲什麼來著？”
慕容曉爾早猜到林亦璇是爲了楚千夏的事兒過來的，“您說雲錦啊？”
“是，原來叫雲錦啊。”林亦璇若有所思，“當日匆匆一眼只覺得美貌過人，倒不曾仔細看看，今日我倒不趕巧了？”
“沒有……”慕容曉爾笑笑，“雲錦在小廚房裡忙呢，我差人幫您叫去。”說著便朝雲嫺使了個眼色，“皇嫂嫂誇獎了，雲錦再怎麼美那也是小家碧玉，怎及得上我皇嫂嫂雍容華貴啊。”
“呵呵，牡丹看久了，怕也想聞聞丁香啊。”林亦璇話中有話，慕容曉爾不再往下接，改問，“對了，嫂嫂誕辰的宴會準備得怎麼樣了？”
“年年如此，有什麼好準備的，不過皇上憐愛，多請些人熱鬧熱鬧罷了。”
“皇嫂嫂這話可不對，宮裡其他幾位嬪妃倒不見我皇兄如此重視過誰。”
二人隨意聊了會兒，雲嫺便把雲錦帶了過來。一路上雲嫺不斷提醒雲錦待會一定要看公主的臉色行事，皇后娘娘跟皇上可不同，皇上平易近人，與之對話隨意些也無不可，但這皇后娘娘，今日既然來了，應該是聽了宮裡那些傳言專門過來看看她的。
楚千夏點頭，知道自己這三天沒什麼好日子過，沒想到第一天就遇到皇后興師問罪了。不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
“參見皇后娘娘。”楚千夏行禮。
皇后卻遲遲不讓免禮，只是靜靜地盯著楚千夏看了好一會兒，看得慕容曉爾都忍不住要出來解圍，卻被雲甜拉住了。
“起
來吧。”良久皇后才發話，氣氛稍微緩解。
“謝皇后娘娘。”
“擡起頭來讓本宮看看。”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頓時又僵硬了。楚千夏心中不悅，一天天走到哪兒都是擡起來讓朕看看，讓本宮看看，看看看，看你妹啊，這麼喜歡看自己回家照鏡子好了。
雖然心中這麼想，面上卻是不能有任何不悅的，緩緩擡頭，跟皇后的雙目對上。楚千夏不卑不亢的眼神讓林亦璇覺得有些特別，果然不是一般人，見了她不慌不忙，還能如此鎮定自若。
“聽說公主這兒有個藥園子，本宮倒從沒見過，不知道這位雲錦姑娘熟不熟悉路，能否帶本宮過去瞧瞧。”林亦璇依然微微笑著。
“皇嫂嫂，雲錦纔到我殿裡不久，怕招呼不周，不如讓曉爾陪你去看看吧。”慕容曉爾起身走到林亦璇身前。
林亦璇也起身，卻沒有答應慕容曉爾的話，“皇上都招呼過了，害怕招呼不周我這個皇后嗎？公主有事便忙去吧，本宮看著這位雲錦姑娘倒覺得有些眼緣，讓她跟著就好了。”
好吧，慕容曉爾想救楚千夏也於事無補。
楚千夏卻淡淡對著慕容曉爾點了點頭，無聲地張開嘴比著嘴型，“沒關係。”
跟著皇后出了大廳。看來真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雖然這公主殿偏得很，可皇上在哪裡做過些什麼事，別人卻清楚得很。
“過來坐下吧。”林亦璇一路上都沒說話，到了石桌邊方纔坐下，轉過身子對楚千夏說道。
楚千夏感覺原本跟在身後的人都退開了一些，好吧，看來是要開始談判了麼。
“奴婢不敢，謝皇后娘娘美意，奴婢站著即可。”
“別客氣了。”林亦璇笑笑，“也無需奴婢奴婢的自稱，日後你跟本宮怕是要以姐妹互稱的，你這麼說話倒讓本宮不自在的很。”
這……這皇后未免太直接了吧？楚千夏有些無奈，終於領略到了何爲進退兩難。
“還不過來？”僵持在原地，林亦璇微微皺了眉又問了一遍。
“是。”楚千夏緩緩走了過去，隨即坐下。
“你很漂亮。”林亦璇開口便如此說。
楚千夏面上有些不自然地笑笑，“皇后娘娘謬讚。”
“但並非本宮見過最美的。皇上不是膚淺之人，本宮想，在你身上一定有其他過人之處，皇上纔會對你一見傾心吧。”
不可否認，林亦璇是聰明的，甚至是大氣的。雖說對於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帝王三宮六院的早已深切體會，但真正見識到這樣“大度”的女人還是第一次。
“皇后娘娘想聽實話嗎？”楚千夏擡頭，看到林亦璇明亮的眸子，突然覺得不想跟這個女人說那些客套話了。
“那你以爲本宮今日來是跟你寒暄嗎？”林亦璇嘴角微微上揚，沒有嘲諷。
“那雲錦便直說了，言語若有不當之處，還請皇后娘娘見諒。”
林亦璇點點頭。
楚千
夏略微在心底組織了一下語言，便開口說，“雲錦也不跟皇后娘娘說假話了，皇上確實說過對我有意，但我從未想過答應皇上，三日之後公主會送雲錦悄悄離宮，皇后娘娘實在無須擔心。”
“若你認爲本宮是如此小氣之人要來趕你走，那就是你想錯了，皇上的其他幾位嬪妃都是本宮跟著選出來的，我若當真沒點兒容人之度，這皇后早就當不下去了。”林亦璇誠實地說著，“我只不過想看看你究竟是怎樣的人，有沒有資格待在皇上身邊。下個月就是封妃大典，若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出現在現場要份位，只怕大臣們頗有微詞，到時候是皇上的面子掛不住。”
楚千夏佩服林亦璇的度量，卻不相信她真的如自己所說心中便一點怨言都沒有，天下女人都一樣，無論過去幾千年，對於自己所愛之人，沒有不希望一心一意的，只不過有時不允許，自己便只能被迫接受而已。
楚千夏搖搖頭，“雲錦所言非虛，我自然相信皇后娘娘寬容大量，只是雲錦心中早已另有他人。”
“哦？你不喜歡皇上？”楚千夏剛纔的話倒讓林亦璇十分吃驚。
“是的。雖然皇上瀟灑俊朗，文采過人，世間女子大半要爲其傾心的，只是雲錦心中早就另有他人了，這心只有一顆，裝了一個人，便不會再愛另一個人了。”
心只有一顆，裝了一個人便不會再愛另一個人嗎？林亦璇比之前更爲好奇地看向楚千夏，“你要拒絕皇上？”
楚千夏點頭，“皇后娘娘不必爲此擔心，雲錦人微言輕，一直覺得雖然皇后娘娘位高權重不能跟其他嬪妃們爭寵奪愛，但你我同爲女人，雲錦知道皇后娘娘的難處。”廢話，一個女人的誕辰，卻要幫著自己丈夫選妃，誰能願意？
林亦璇看著楚千夏，眼裡閃現著別樣的光芒，“難怪皇上會喜歡你。”
楚千夏起身，“喜歡的人可以有很多，愛的人只有一個。皇后娘娘跟皇上相濡以沫多年，該相信自己的丈夫纔是。”
楚千夏說的是丈夫，而不是皇上。
林亦璇笑笑，“丈夫嗎？若真的是丈夫便好了。”若真的是丈夫，便能撒嬌賭氣，便是說說而已，也可以叫丈夫不能三心二意，一生只對著自己一人，可是慕容舒不僅是她的丈夫，還是皇上，她非但不能說，連不情願的表情也是不能有的。
林亦璇接著也起了身，“多謝你今日對我說的這些話，我會記著。”不是本宮，而是我。這一刻，只是兩個最普通的女人聊天之後的告別。
“雲錦恭送皇后娘娘。”
知道林亦璇帶人走開許久，楚千夏依舊保持著敬禮的姿勢在原地待了許久，再擡頭時，只能看見林亦璇遠遠走開的背影。雖然人人簇擁著，可是那個背影顯得那麼孤獨，在林亦璇心底一定有許多不能爲外人道的委屈。
楚千夏搖搖頭看著朝自己跑過來的慕容曉爾和雲甜雲嫺，知道自己又要說一大番話來解釋了。不禁覺得頭痛，只剩三天時間而已，難道就不能讓她安安靜靜地過麼。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