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臉色從震驚到驚喜,她幾乎不敢相信地看著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的人。
真的是淳于雱……
他不是被軟禁了嗎?怎么會在這里?怎么會和秦甄在一起?
淳于雱一笑,笑容依舊是那么如月清朗,但初見就是覺得,他的笑容多一些滄桑和苦澀。
“初見,最近……好嗎?”淳于雱目光溫柔地看著初見,還有那么幾分的歉意和愧疚。
最近好嗎?初見笑了,她不知道,竟然還能聽到淳于雱?wù)f這句話,她以為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見到他了。
最近好嗎?多么溫馨,平常的一句話,可對于淳于雱來說,卻是相當(dāng)不易的。
“你怎么會在這里?”初見沒有讓紫瑤陪她進(jìn)來,秦甄也已經(jīng)不見了,如今這廢墟大廳,只有她和淳于雱。
“這些天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看管便不那么嚴(yán)了。”淳于雱柔聲說著。
初見喉頭一緊,“你被……軟禁在何處?”
淳于雱還是笑得那么溫柔,那么風(fēng)輕云淡,仿佛被軟禁的那人不是他,“聽說是太子的別院。”
兩人相視,無語。
初見感到悲傷,她初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對淳于雱?wù)f的,他是她遇到的最讓她覺得有安全感的人,是讓她一開始不安害怕的心情能平靜下來的那個人。
她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在燕城時,繽紛落英中,印入她眼簾,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
可是那樣瀟灑飄逸的男子,為何如今卻成了階下囚,為何會落得如此地步?
“聽說,你與齊礡成親了?”片刻之后,淳于雱才低低問起。
“那很好,礡他……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不像我,總是……總是傷害別人。”淳于雱似想起什么,眼神黯然沉下。
初見知道,淳于雱口中的別人是指誰。
她忍不住開口,“太子妃……我是說瑾姐姐她,并不覺得你在傷害她。”
淳于雱臉色一變,眼眶微紅,指尖在輕顫,“她是怨我的,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死,不會有如此下場。”
“瑾姐姐確實因你而死,可是她從不后悔,她說她甘愿的,這是她臨走之前,托我交給你,秦先生交那紙條到我手上約我今日相見時,我便猜想或許今日能見到你,沒想到真的是能見到你。”初見從袖中拿出一個素色荷包,正是齊瑾臨死前交給初見的那一個。
淳于雱顫顫接過,緊抓在手中,一滴清淚,落在他手背。
“瑾姐姐知道你有你的責(zé)任,有不得不去爭的理由,她一心只為你,不愿自己成為你的負(fù)累,即便是失去生命,也是無怨無悔。”
初見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傳來,他卻已經(jīng)是泣不成聲。
曾經(jīng)他怨恨上天讓他身世坎坷,歷盡許多艱苦,遇到齊瑾后,她解救了他的憤世嫉俗,他們有過一段很美好的回憶。
他忘記自己身上所背負(fù)的仇恨和責(zé)任,忘記了和她之間的差距。
他忘記了自己是不一樣的。
可是當(dāng)皇帝賜婚與她,他才恍然明白,他和她,終究不一樣。
她成為太子妃,他隱藏于世,密謀著他的大業(yè)。
偶有見面,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短暫,卻珍貴的。
他不是不想忘記她,然而不管季節(jié)變換,時光流轉(zhuǎn),她甜美的聲音,溫柔的笑臉依舊常駐在他心中,從未因歲月流失而減少半點思念,歷久而彌新,時時刺痛著他。
他和她那段幸福的日子一去不復(fù)返。
他想要與天一爭,只求能重新給她另一個生活。
可是,她的死訊,越過千山萬水,撞入他耳中,他塵世中唯一的牽掛沒有了。
她留給他的,只有她甜美的裊裊余音,在他每個孤寂的夜晚中回蕩著。
“雱,你還心有不甘嗎?還想再爭嗎?”初見沉默了許久,等著淳于雱心情平復(fù),才再次開口。
那荷包里面,裝著一束秀發(fā),已經(jīng)沒有生命的光澤了。
他將秀發(fā)重新裝回荷包里,抬頭,看著初見,“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是個好君王,只是責(zé)任……”
“可是你不能為了責(zé)任讓天下黎民與你一同受苦,你想要奪回梺國,可是你問過百姓了嗎?他們也曾經(jīng)是梺國臣民,他們想要再次經(jīng)歷一次戰(zhàn)亂嗎?雱,誰當(dāng)皇帝都是一樣。”初見一嘆,她不希望淳于雱為了那些無謂可笑的責(zé)任賠上性命。
或許是思想不同,初見真不覺得復(fù)國是多么非做不可的事情。
淳于雱看著初見苦笑,“我今日本來是想與你道一聲對不起的,倒沒想到會如此失態(tài)。”
他竟然在初見面前那樣失態(tài)痛哭了。
初見緊抿著唇,看了淳于雱許久,久得淳于雱以為也許初見永遠(yuǎn)不會原諒他的利用了。
“你可有……真的將我當(dāng)朋友?而不是……不是他人的替身?”初見終于問道。
淳于雱笑了,“你就像能溫暖人心的陽光,在我心里是特別的,不是誰的替身,也無人能代替你。”
在他心中,初見像妹妹,像朋友。
初見釋然一笑,“如此,我便接受了你的道歉。”
她不曾真正怨過淳于雱的利用,只是覺得有些傷心罷了,如今面對淳于雱,心情是不同的。她想,也許他是知道她曾戀慕過他的,所以才一直與她保持著距離。
他能從戰(zhàn)爭中安全活下來,真的很好。
秦甄突然走了過來,神色似乎有些緊張。
初見心里暗嘆,看了看天色,與淳于雱告辭,也與秦甄作別。
秦甄一直沉著臉,冷冷看著初見的背影,她今日本想把初見約來,然后綁了她威脅齊礡拿那皇帝的命來換,齊礡視初見若命,一定會受他們威脅的。
可是公子卻不允許她傷了初見。如今看著他們最后一個辦法遠(yuǎn)遠(yuǎn)離去,她覺得他們復(fù)國的希望是真的破滅了。
初見一步一步離開靜容齋。她沒有回頭,如果她有回頭再看一眼,她便會發(fā)現(xiàn)在淳于雱眼底,是一片的絕然,和生無可戀的釋懷。
回到昀王府的時候,齊礡已經(jīng)先她一步回來了。
齊礡在大廳上看著初見隨意放在一旁的書,只有芳兒一人在服侍著,她嘴角含笑地為齊礡遞著茶,而齊礡似乎也無所察,拿著茶輕啜著。
芳兒見到初見她們回來了,眼底有被打攪了的不悅。
她好不容易才能這么近身服侍王爺?shù)摹K€沒來得及讓王爺知道她的好呢。
看到芳兒站在齊礡身邊,初見有些微怔,她身后的紫瑤和靈玉都狠狠瞪了芳兒一眼。
聽到腳步聲,齊礡抬起頭,剛毅的俊臉線條立馬柔和下來,“回來了?”
初見看了芳兒一眼,對齊礡笑道,“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
齊礡有些抱怨瞪了初見一眼,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想著早些回來陪你的,你倒好,把我撇在這里大半天,讓我一個人好等。”
初見有些討好地挽著他的手臂,“人家這不是回來了嗎?今天都陪你了行不?”
芳兒妒忌地斜了初見一眼,心中也有些委屈,分明是她一直在這里陪著王爺,王爺怎么會是一個人?
齊礡哈哈大笑,不顧屋里還有丫環(huán)在,就重重親了初見一下,“行,賞你了!”
初見嗔怒捶了他胸膛一下,“別沒正經(jīng)的。”
芳兒幾乎要把牙咬碎了,眼淚也涌上了喉嚨,王爺……王爺怎么能對別的女人這么好?他怎么能對別的女人這樣溫柔?他應(yīng)該對誰都冷冷淡淡的,不能對誰有例外。
那人說的一定不會有錯,這玉初見一定是個會耍手段的狐貍精,否則怎么會把王爺迷成這個樣子?
“我很正經(jīng)。”齊礡很認(rèn)真地說著。
初見笑了出來,揪著他的耳朵低聲道:“我去洗澡,然后我伺候你吃飯,可好?”
齊礡眼神暗了幾分,他抓過初見的手,咬了一下,也在她耳邊道,“要不,我先服侍你洗澡。”
初見擰了他手臂一下,狠狠地刮了他一眼,怒聲叫道,聲音卻太過甜糯,聽不出是生氣更像在撒嬌,“你給我在這里等著!”
靈玉和紫瑤都臉紅著下去給初見準(zhǔn)備熱水了,芳兒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特別是她聽到初見喝王爺?shù)脑挘哟_定玉初見根本不適合王爺,王爺身邊應(yīng)該必須有一個溫柔體貼的人服侍著。
初見不知道芳兒怎么會進(jìn)了屋里服侍,應(yīng)該不會是齊礡讓她進(jìn)來的吧?還有夏玉去了哪里?
齊礡皺眉看了芳兒一眼,心想其他丫環(huán)都識相退下去了,怎么她還站在這里?
“芳兒,你也下去吧,這里不用你服侍了。”齊礡沉聲開口,他還有話要問初見呢。
芳兒咬了咬唇,不舍不甘看了齊礡一眼,才行禮下去了。
齊礡被芳兒那樣的眼神看得皺眉,不滿問著初見,“你怎么把芳兒放在屋里服侍了?”
“啊?”初見錯愕地瞪圓了雙目看著齊礡,“不是你讓她進(jìn)來服侍您的嗎?”
齊礡挑眉,睨著初見,這口氣有酸溜溜的味道,“我回來的時候屋里只有一個小丫頭,沒多久芳兒就進(jìn)來了,說是你讓她來服侍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