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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第七章

當日,武林盟主便收到了一份邀約書,靈源教教主上官艾約其于一月后在六安江畔莫問亭會晤,僵持了三個月的局面終于要有一個結果了。

一月后。六安江畔莫問亭。

四個月前,中原武林群英匯聚;四個月后,中原武林群英凋零。多么大的反差,如今,武林盟主百里靜蒼一行不過幾個較大門派的又真正有俠氣、義氣的掌門,還有一些年輕一輩的與那些失蹤的掌門有密切聯系的后生與武林盟主百里靜蒼同行,公孫譽也在其列。

現在,武林盟主百里靜蒼與公孫譽已暗生嫌隙,但是,公孫譽又不得不依附于武林盟主;而武林盟主百里靜蒼因與前任武林盟主公孫長聶有些交情,又受過其指教,公孫譽是公孫長聶之孫,兩人私下里亦是互稱叔侄,百里靜蒼如此在意臉面,也不好與公孫譽明里撕破臉皮。兩人之間這脆弱的關系只要有個恰當的由頭,便頃刻崩斷。

“雖說本公子目前占的是上風,”上官艾端坐一側,折扇輕搖,春風得意,眼中含著輕蔑的神色,嘴角勾著戲謔的弧度,說道,“但是,本公子可以考慮退一步,只要,汝等把公孫譽交給本公子。”

“一派胡言!”一個掌門義憤填膺的說道,“吾等中原正派怎可為了一己之私做出這等不義之事!”

上官艾不怒反笑,譏諷道:“當年,汝等這些所謂的中原正派不就為了一本《至元秘籍》而不義過嗎?如今,汝等做出這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不覺得是好大的諷刺嗎?”

那位出頭的掌門不由面色難堪,雖然當年群誅司方越之事并不是所有的江湖門派都有參與,但如今被人再次揭出,也著實是一樁不光彩的丑事,他們這些俠肝義膽的掌門在道義上也著實過不去。

“呵呵,”上官艾冷笑,有意無意地把玩著折扇,雙眼只瞧著站在百里靜蒼身旁的公孫譽,那眼神如獵人盯著獵物,他說道,“本公子只要公孫譽,作為交換,本公子可以放人并把前仇舊恨盡棄,這是一樁丟卒保車的買賣,諸位以為如何?”

公孫譽不能坐以待斃,也不會任由上官艾得逞,他大義凜然的對武林盟主說道:“盟主,既然小侄一人可以讓上官教主盡棄前嫌,那小侄義不容辭,甘愿為我中原正派獻身!”公孫譽正是拿捏著武林盟主等人的死穴,他越是如此,實則越是安全。

公孫譽此話一出,和他一樣同是年輕一輩的后生對他敬佩不已,有一人站出來對武林盟主說道:“盟主,公孫掌門如此深明大義,吾等自愧不如,又怎可犧牲公孫掌門?”

“好一個深明大義,本世子也是被公孫掌門這等的深明大義一再欺騙。”白鶴鳴著一身冰藍色的直襟錦袍,衣襟和袖口處用銀絲繡著騰云暗紋,腰間佩著一枚瑩白玉佩,帶著一眾侍衛步態方儀地走了過來,屬于皇家的高貴氣派盡顯無疑,他對百里靜蒼施了一禮,說道,“本世子來遲了,望百里盟主恕罪。”

“世子多禮了,”武林盟主百里靜蒼回禮,又對同行的諸位說明道,“這位是景王世子,此番前來也是欲助吾等一臂之力,當此多事之秋,吾等也不應居于小節。”其實,百里靜蒼與公孫譽的關系得以維系,公孫譽能憑借與景王世子的關系在百里靜蒼與朝廷之間搭橋也是一層。

年輕一輩的后生可能參不透白鶴鳴的真正來意,但是諸位掌門卻是能猜透一二,曾經為玉璽掀起的混亂,他們怎能不有所耳聞?現下景王世子與武林盟主結盟,雖也是針對上官艾與靈源圣教,但是和他們的目的卻不一樣,但是,正如武林盟主所說,這是多事之秋,且事關北域番邦,如果可以各取所需,確實不應拘于小節。

年輕一輩中有人問白鶴鳴道:“世子言語之間似乎對公孫掌門有成見,不知可否說明?”

白鶴鳴微微一笑,和煦卻又不失身份,他說道:“像公孫掌門這般殘害江湖同道,本世子倒是不知如公孫掌門這般為人如何深明大義呢?”

公孫譽臉色一變,質問道:“還請世子把話說明白,如此污草民清白,世子可能拿出證據?”

“舜蕪派、亓仝派及陌寧派滅門之案難道不是公孫掌門的手筆?公孫掌門留下字條嫁禍他人之舉未免不有種欲蓋彌彰之嫌,”白鶴鳴慢聲說道,又有些失望地說道,“公孫掌門昔日在本世子面前隱藏的如此完美,本世子也沒想到公孫掌門原是這樣的為人。”

白鶴鳴故意暗示公孫譽曾私下與其結盟,除了上官艾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和他手下的人隱藏在白色斗篷下不明的表情,其余人皆是或驚訝或難堪的表情。畢竟,身為江湖中人與朝廷有瓜葛于名聲也是有妨害的;如今雖與朝廷有了瓜葛,也只不過是非常時期,大家可以姑且不計較的小細節而已。

武林盟主百里靜蒼擰著眉毛問道:“世子所說當真屬實,難道江湖傳言非虛?”

“本世子若是說假話豈不有失皇家身份?”白鶴鳴難得一副嚴肅的表情,自袖中取出一封信,說道,“至于證據,若不是公孫掌門這封邀功的信,本世子又怎能認清公孫掌門的真面目,曉得公孫掌門不是可與之輩?”

公孫譽慌了陣腳,變了臉色,說道:“什么信?草民從未寫過這樣的封信,世子,汝難道要含血噴人嗎?”

武林盟主百里靜蒼對白鶴鳴說道:“世子,可否讓本盟主看看那封信?”

“自然可以,相信百里盟主可以明察秋毫。”白鶴鳴把信交給身邊的侍衛林啟,林啟轉交給武林盟主。

百里靜蒼打開一看,擰著眉說道:“這字跡倒像是公孫賢侄的字跡。”

公孫譽見眾人的臉色不善,反倒不再慌亂,眼睛一瞇,冷笑一聲,說道:“叔叔,這莫不是汝與世子演的一出戲?想把小侄順理成章的交給上官艾?若是如此,小侄便認了。”

公孫譽此言一出,眾人臉色又是一變,若有所思,拿捏不定,而上官艾笑得愈發邪魅。

武林盟主面色難堪,怒道:“本盟主豈是汝口中所說的那種人!既如此,物證姑且算有,那就請世子拿出人證來。”

“吾可能算人證?”一見這站出來的人,眾人都吃了一驚,連公孫譽都難以相信會是他――末息,他明明是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末息的作證也是出乎白鶴鳴的預料,他沒想到曾經向自己通風報信的會是他,信確實是他捏造的,人證他也準備了,但是,有什么樣的人證能抵得過末息呢?

“呵呵,呵呵。”一直看戲的上官艾笑了起來,他這一笑,中原各派的臉色更是精彩了。

“轱轱”地滾動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眾人看去,一個蒙著白紗的丫鬟推著一個同樣蒙著白紗的姑娘走了過來那姑娘肌膚賽雪,長睫微垂,著一身白衣樸素無華、纖塵不染,那神情真如冬日的白雪般冰冷而唯美。

上官艾止住笑,倏然站起,迎上去,關切的問道:“汝怎么來了?”

艾若雪輕啟檀口,似雪融化,無限清涼,說道:“吾來看看。”

“汝不信本公子?”上官艾壓抑這什么,問道。

“吾自是信汝,從來便是,否則不會見汝。”艾若雪說道,她把目光投入亭中,正好看見白鶴鳴,他的身影在那群人之中如此顯眼,毫不費力地就能被找到。

白鶴鳴亦看著她,一笑便是陽光一束,直令這春日失色,唇角似乎蓄著萬語千言,才分別多久,他就這樣克制不住喜悅的心情?

上官艾循著她的目光看向亭內,目光一接觸到白鶴鳴就蒙上了一層灰色的情緒。

公孫譽看著艾若雪,驚詫不已,愣著不知如何反應,忽而悶聲笑了起來,又漸漸的大笑起來,說道:“本掌門完了,本掌門完了,哈哈哈哈!”

他看著艾若雪和上官艾,憤恨的說道:“本掌門不會落到汝等手上的,休想!”話落,他就要拔劍自刎,被末息即使挑開了劍。

公孫譽驚訝的看著他,末息面無表情的折斷了他的雙手,冷冷的說道:“汝不能就這么輕易的死了。”

公孫譽疼得慘聲大叫、滿頭大汗,頹然的跪在地上,再沒有往日的風采,他搖尾乞憐般向武林盟主求救道:“叔叔,救吾……”

武林盟主厲聲喝道:“住口,汝這等殘害江湖同道的畜生!”

公孫譽一震,一陣寒冷的江風吹過,他覺得天昏地暗,大家都用恨不得將他剝骨抽筋的眼神看著他,他渾身開始瑟瑟發抖。

上官艾說道:“好吧,本公子還是那個條件,只要公孫譽……”

“笑艾!”一個嬌喝的女聲打斷了他,人未到聲已先到,這時,只見一個一身火紅、作外番打扮的姑娘飛身到了上官艾身邊,用蹩腳的漢語問道,“上官瀟在哪?”

艾若雪看清了這姑娘的模樣,正是那偷盜玉璽的姑娘,也就是靈源圣教的靈女。

上官艾邪魅一笑,魚兒咬鉤了,這位靈女滿天下追著上官瀟找,誰也摸不準她究竟在哪,只有上官瀟的消息才能把她引來。

他看了一眼白鶴鳴,對這位靈女說道:“納妺依,汝先告訴本公子玉璽在哪?”

“玉西?”納妺依說道,“不就在什么書房的篇額后面嗎?這幫中原人真笨,要不是上官瀟總是躲著窩,窩才懶得偷什么玉西呢。”

“奧,汝放在御書房匾額的后面了?”上官艾生怕別人聽不懂,故意如此清楚的說道,他就是讓大家都聽到、都知道。

白鶴鳴和他打交道這么久,怎能不明白?不由無奈一笑,既然目的算是達到了,他便對武林盟主告了辭。

納妺依點了點頭,不耐煩的問道:“窩說了,那泥告訴窩上官瀟在哪?”

“汝是靈女,怎么能找上任教主?”上官艾故作不悅的說道。

納妺依一愣,恰巧看到了艾若雪,就指著艾若雪隨意的說道:“靈女窩不當了,就讓她當算了,此女身負二世,天命所歸。”

“在無為分舵,”上官艾笑意斜肆的說道,他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效果,他早知道納妺依會放棄靈女之位,但沒想到她會陰差陽錯傳位給艾若雪。而艾若雪在聽到納妺依的話時渾身一震。

見她要走,上官艾拽住她說道,“別忘了讓他把人都放了。”

“什么人?”納妺依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汝告訴他就行了。”上官艾放開她,說道。

納妺依隨意應了一句就不見人了。

艾若雪看著在場的中原門派,說道:“冤冤相報何時了,吾等之間的恩怨已經綿延三代了,是該有個了結了,禍原起于《至元秘籍》,這本秘籍當年便被我家公子上官夙給毀了,既如此,吾等之間的恩怨便隨風散了吧,各位是否也肯放下?”

百里靜蒼等人躊躇了一下,武林盟主說道:“姑娘說的有理,但……”

“本公子抓的人方才已令我教靈女納妺依去傳話放了,”上官艾說道,“只要汝等把公孫譽交給本公子,本公子不但可以盡釋前嫌,還在此許諾,本公子一日是靈源圣教教主,靈源圣教便一日不踏進中原半步,如此,諸位答不答應?”

一番躊躇之下,一個年輕一輩的后生站出來說道:“盟主,這種江湖敗類,吾等留他何用?不如便交給上官教主處置吧!”

一些人也附和著點了點頭,最終,武林盟主也點了點頭,而公孫譽嚇得只搖頭,神智不清的直說著“不要”,可是,又誰去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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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會談散了之后,上官艾推著艾若雪走了,一眾教徒跟上,公孫譽由末息押著。半路上,他們遇見了等候多時的白鶴鳴。

白鶴鳴笑如春風,對上官艾說道:“上官教主,可否將公孫譽交給本世子?”他知道,如果他不來要,上官艾是不可能把人交給他的。

上官艾挑了挑眉,邪魅的說道:“君子不奪人之美,而成人之美,世子難道不知嗎?”

白鶴鳴笑意不減,說道:“君子一諾千金,教主兩諾千金,本世子不該討要嗎?”

“你們兩個讀的四書五經難道是用于此道的嗎?”艾若雪說道,她看著白鶴鳴,知道,今日一別,今生難再見,而自己欠他又頗多,便對上官艾說道,“小夙,汝把公孫譽交給子鳴吧,其實,吾并不想再見到公孫譽。”

上官艾眼底的灰色情緒又濃了幾分,過了一會兒,說道:“好吧,世子,汝可以把人帶走了。”至少,他帶走了艾若雪,永遠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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