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鳶聽了,心情沒來由便低落了幾分,只能勉強(qiáng)抹出一抹笑容。
姜佳氏自然不會放過女兒臉上的這種表情,不由奇怪地問道:“怎麼了?孩子,你有什麼心事?”
晴鳶怎好說自己並不想生女兒?正在支支吾吾想著該說些什麼,突然便聽到小丫鬟來說道:“稟嫡福晉、老夫人,老夫人家裡來人了,說要面見老夫人。”
晴鳶皺了皺眉頭,道:“他們派人來做什麼?老夫人正忙著,不見。”
姜佳氏急忙插嘴道:“慢著!孩子,你哥哥他們派人來找我,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我還是去看看吧。”
晴鳶自然也明白這其中道理。
須知姜佳氏乃是晴鳶親自請到家裡來小住的,雍親王嫡福晉出面,即使是親哥哥也不敢違抗,只要晴鳶沒主動將母親送回去,他們等閒是沒那個膽子上門來找人的。如今既然來了,必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然而……
她撅著嘴,嘟噥著說道:“說什麼有要緊的事,不過是惦念著要把您接回去罷了。額娘,三位哥哥也實(shí)在是太過分了,您不過到女兒這兒來小住幾天,他們就見天兒介的來催,難道額娘在我這兒多住幾天都不行麼?”
姜佳氏不由失笑,知道孕婦的情緒最容易不穩(wěn)、波動,便好聲好氣哄著說道:“好了好了,你哥哥他們也是一片孝心,況且我住在你這兒也確實(shí)有些出格,他們會擔(dān)心也是正常的。別生氣了。額娘出去看看,反正額娘是答應(yīng)了你要看著你的孩子出生才走的。你大可放心!”
晴鳶還是有些憤憤,但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非要跟著母親一起出去才甘心。
姜佳氏無法,只得讓她陪著來到客廳。
來人卻是晴鳶三哥的妻子邱氏,見晴鳶陪著姜佳氏一起出來了,不由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來行過了大禮。
晴鳶在人前一律是副賢惠的模樣,這幾乎已經(jīng)成爲(wèi)了她的本能。三人坐下之後,因著晴鳶在場。邱氏不敢說話,一時間便有些冷場。
晴鳶看了看有些畏縮的嫂子。笑了笑說道:“三嫂真是難得的貴客,今兒個怎麼有空上我這兒來坐坐啊?”
邱氏不由在心中嘀咕,她可不是來坐坐的啊!只得訕訕地開口說道:“這……回四福晉的話,妾身只是想來問問婆婆,婆婆打算什麼時候回去?您的五十大壽就快到了,我家老爺和大哥、二哥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切,就等著婆婆回去了!”
姜佳氏還沒說話,晴鳶卻已經(jīng)一挑眉毛。問道:“我不是說過了嗎?額孃的五十大壽由我來辦。就在王府裡慶祝,怎麼哥哥嫂嫂們還在操心呢?”
邱氏對這個身居高位的小姑子一向忌憚,急忙陪笑著說道:“四福晉的孝心。妾身等一向都是極爲(wèi)欽佩的。只是四福晉的額娘,也是妾身等的額娘,您的哥哥們更是責(zé)無旁貸應(yīng)當(dāng)照顧額孃的。額孃的五十大壽,若是妾身等不出面籌辦,不知道的人還以爲(wèi)我們虧待了額娘呢,這傳出去,也對老爺和哥哥們的聲譽(yù)有礙。您的身份尊貴,見識也多,想來也不希望老爺和哥哥們被人閒話,您覺得呢?”
晴鳶皺了皺眉頭,對這番說辭無可辯駁。
不管有無血緣關(guān)係,自己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按理應(yīng)該照顧姜佳氏、爲(wèi)她做壽的始終是三位兄長。自己給母親辦壽宴並不是不行,但看在別人眼裡,事情就有些難看了。正份兒該辦的兒子們不辦,偏讓已經(jīng)嫁出去的女兒來辦,從來就沒這個道理,難道是因爲(wèi)兒子們不孝,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嗎?
京城本就是個是非圈,螞蟻大的事情也能被傳成大象一般厲害,一旦有這樣的流言出來,費(fèi)揚(yáng)古家三兄弟的名聲就算不毀也好不到哪兒去,對他們的仕途更是嚴(yán)重打擊,也難怪他們會如此堅持,不肯讓姜佳氏在晴鳶這裡做壽了。
姜佳氏也皺起眉頭。
費(fèi)揚(yáng)古家的三個兒子雖然並非她親生,但畢竟是她名以上的兒子,將來百年之後也要靠他們來送終的。再說,出嫁的女人總是需要孃家?guī)头龅模畠弘m然如今看似風(fēng)光無限,但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zhǔn),總要有個靠得住的孃家給女兒撐腰纔是。如今的費(fèi)揚(yáng)古家乃是三個兒子說了算,她也不想將雙方之間的關(guān)係弄得太僵,免得將來兒女之間生了齷齪,最終吃虧的還是女兒。
想到這裡,她便插嘴說道:“晴鳶,你三嫂說的是,你的孝心額娘心領(lǐng)了,卻不好因此搶了你兄長們的差事,徒惹別人閒話。我還是回去過壽好了,過完了壽再來,也不耽誤。”
邱氏見婆婆也幫著自己說話,急忙附和道:“是啊,四福晉。臣妾知道您希望額娘能夠陪在身邊,臣妾等也斷斷沒有意見,只要額娘願意,她老人家願意到哪兒去都是可以的。只需要過壽那幾天回去,之前和之後都可以配在您的身邊,豈不是皆大歡喜麼?”
晴鳶看見這等形勢,知道已是無法改變,只得嘆了口氣,應(yīng)了下來,道:“既如此,額娘大壽之日便回去過好了,不過過完之後可一定要回來啊!”
邱氏和姜佳氏都鬆了口氣,邱氏急忙笑道:“那是自然。四福晉放心,妾身等定會好生侍奉額娘,過完壽後也會立即送她回來與您團(tuán)聚的!”
晴鳶扯了扯嘴角,算是露出一個笑容,端起了茶杯。
邱氏眼色很好,見狀急忙告辭,走了出去。
姜佳氏看了看晴鳶氣呼呼的俏臉,不由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說道:“兒啊,你的心意額娘知道,可你也要考慮一下你哥哥們的名聲。若是他們不好了,你這邊也不好辦,孃家的力量還是非常重要的。”
晴鳶膩進(jìn)了姜佳氏的懷裡,撒著嬌道:“女兒知道,額娘。女兒只是想讓您在壽誕之日好好開心一下罷了,面對著哥哥們,難道您就快樂得起來?”
姜佳氏不由一嘆,說道:“無所謂快樂不快樂的,這麼些年,不都這麼過了?最重要是你在孃家一定要有靠得住的人,其他什麼人都有可能背棄你,只有孃家人不會,皆因你們乃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guān)係,他們固然要靠你照拂,你也要靠他們給你撐腰,在夫家才能挺起腰桿兒說話。所以這種話萬萬不可再說了,他們都是你的兄長,你最重要的後援!”
晴鳶嘟了嘟嘴,不再說話。
其實(shí)她又何嘗不知道這些道理?平日裡即使她對哥哥們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會這樣直接表現(xiàn)出來的,可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她就是特別難以忍耐,也許是因爲(wèi)懷孕之後情緒尤其不穩(wěn)的原因吧。
又過了幾日,費(fèi)揚(yáng)古家派人來將姜佳氏接了回去。身爲(wèi)當(dāng)今最受寵的雍親王嫡福晉的生母,姜佳氏的生辰自然會得到許多人的關(guān)注,前前後後都會有相熟的官家夫人們上門拜望,既然要全了費(fèi)揚(yáng)古家的面子,這些場面也就不能落下了,因此她便提前幾日回到了家中。
姜佳氏走了之後,晴鳶便感覺身邊似乎突然冷清了下來。其實(shí)姜佳氏在的時候,也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守在晴鳶身邊的,但這就像是種心理暗示,當(dāng)她在的時候,晴鳶會感到萬分滿足,而她不在的時候,心裡就自然空落落的,似乎沒了著落。
她不得不另找些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索性便把那幾家“別有用心”的人家找出來,細(xì)細(xì)琢磨起惠姐兒的親事來。
正如胤禛所說,寶哥兒的親事由不得她自己做主,那是鐵定要讓康熙和德妃來指婚的,雖然體現(xiàn)出那兩位對寶哥兒的重視,但卻令她感到憂心忡忡。她自己也是指婚過來的,自然清楚指婚的壞處,將來的兒媳會是怎樣的人?有怎樣的脾氣和背景?能否跟寶哥兒合得來?這都是未知之?dāng)?shù),如果可以,她實(shí)在不想冒這樣的險。
但事實(shí)是她對寶哥兒的婚事根本無能爲(wèi)力,便只好將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位女兒挑選好夫家上面去。說實(shí)話女孩兒找夫家要比男子找媳婦重要得多,因爲(wèi)女人家人是一輩子的事兒,這會兒可沒有郭佳玉那個世界的開通,什麼時候過不下去了夫妻可以離婚,各自重新開始生活。女人若是嫁錯了人,這一輩子也便毀了,不由得人不慎重對待。
她的寶貝女兒,未來的丈夫家世可以一般,但卻一定要知道疼惜妻子,沒有惡婆婆和刁鑽小姑子,夫妻倆不求甜甜蜜蜜,但至少要能夠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這是最基本的要求,她一定要讓自己的女兒幸福安康!
本著這樣的原則,她挑選女兒未來夫家的眼光自然也就比尋常人家來得高,這幾戶人家看下來,卻並沒有特別中意的。
她於是又掰著手指頭將京城裡門第相當(dāng)、有可能跟他們家結(jié)親的人家一一數(shù)了一遍,最後不得不頹然地承認(rèn)——
能夠達(dá)到她的要求,而又有可能跟他們家結(jié)親的,全京城裡竟然連一家都找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