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著大肚子的晴鳶成爲了四貝勒府上上下下最寶貴的人,尤其是在這種即將臨盆的時候,更是被人小心翼翼呵護著,不敢有絲毫懈怠。
她自己也非常小心慎行,每日只在自己的院子裡活動,一步都不曾出去過。姜佳氏很是擔心她的身子,幾乎每天都往四貝勒府跑,非得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平安無事才放心。胤禛疼媳婦兒,便對姜佳氏這種行爲睜隻眼、閉隻眼,只當沒看見。
這天,姜佳氏又陪著晴鳶在院子裡的勾手迴廊裡慢慢走著。
如果可能的話,晴鳶其實是一步都不想邁出房門的,但她卻很清楚,適量的運動有助於分娩,因此儘管還是有些許的擔心,她還是堅持每天都出來走走。
姜佳氏和秋玲一左一右扶著她,小心翼翼,每一步都走得無比緩慢。外面的天氣還很冷,哈出口的氣就變成了一陣白煙,晴鳶挺著大肚子,懷孕後身子本就胖了許多,再穿上厚厚的衣服,更是顯得整個人臃腫無比。
走了一截,晴鳶便覺得有些渴了,於是讓秋玲去給她拿些水喝。
秋玲領命而去,剩下姜佳氏在她身邊,便笑著說道:“你也走了這麼些會兒了,不如坐下來休息休息,一會兒再繼續(xù)?!?
晴鳶點了點頭,就扶著姜佳氏的手在迴廊邊上坐下來,長長吁了口氣。
“額娘,當年您生我的時候,也是這般辛苦的麼?”她有些煩惱,撒嬌地說道。
不當母親,就無法體會母親的苦。她在自己的孩子身上吃夠了苦頭,才瞭解當年母親生她的時候又是怎樣的辛勞。
姜佳氏就笑道:“哪個女人生孩子不是這樣的呢?雖然辛苦,但一想到肚子裡的孩子,就覺得吃什麼苦頭都值得了”
晴鳶不由撫上了自己的肚子,感受著裡面那個小小的新生命,心中突然流過一陣甜蜜,頓時也覺得沒那麼難受了。
這時,秋玲一路小跑著過來,手裡拎著一壺茶和一個茶杯,到了近前,遞給晴鳶道:“主子,喝水?!?
晴鳶接過杯子,將秋玲斟得滿滿的水一口喝乾,又再多喝了兩杯,這才覺得好些了。
姜佳氏就道:“喝過了水,咱們繼續(xù)走吧。再走一圈就回去歇著。”
晴鳶點點頭,秋玲隨意把水壺和杯子放到一邊,便跟姜佳氏一起扶著晴鳶站起身來。
忽然,晴鳶只覺得眼前一黑,腦子裡就出現(xiàn)了短暫的空白,腳一軟,整個人都向著地上滑去。
“主子”
“晴鳶”
秋玲和姜佳氏都嚇得尖叫起來,急忙用力扶住她的身子。
然而她現(xiàn)在因爲懷孕的原因已經(jīng)胖了不少,再加上肚子裡還有一塊肉,此時又完全無法掌控自己的身子,就憑她們兩人又怎麼攙得???
晴鳶於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啊”那麼劇烈的震動,她驚叫了一聲,覺得似乎肚子裡的孩子也跟著跳了一跳。
“主子主子您沒事吧?”秋玲大叫著,魂都要嚇沒了。
“晴鳶,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事?”姜佳氏也嚇得變了聲音,大聲問道。
晴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緊咬著下脣,顫聲道:“孩子……孩子……”
秋玲已經(jīng)嚇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
姜佳氏畢竟老道些,見狀急忙大聲叫道:“來人啦來人”
立刻便有幾個丫鬟婆子跑了過來。
姜佳氏急忙說道:“你們主子快生了,趕緊把她擡進去”
衆(zhòng)人頓時嚇了一跳,幾個壯實有力的婆子跑上前來,擡手擡腳就趕緊把晴鳶擡進了產(chǎn)房裡。
產(chǎn)房是早就準備好的,就在正屋的耳房中,跟晴鳶的臥房一牆之隔,原本就是爲了方便她生產(chǎn)時的移動的,倒沒想到她就在外面發(fā)作了起來。
產(chǎn)婆也早就找好了,是內務府親自挑選的,經(jīng)驗豐富,而且從未有過任何不良記錄的人。此刻聽到下人們的叫喊,她們趕緊跑了出來,進了產(chǎn)房。
只見晴鳶的下身已經(jīng)溼了一片,顯然羊水已經(jīng)破了。她們便當機立斷,把所有閒雜人等都趕了出去,包括姜佳氏在內,屋裡只留下幾個丫鬟打下手。
姜佳氏不得不出了房間,在外面的廳上坐著。然而又哪裡坐得住?坐一下又站起來走兩步,然後再坐一下,又站起來,來來回回、循環(huán)往復。
高榮見機,便急忙派了人前去稟報胤禛。胤禛聽說了,趕緊快馬加鞭趕回來,正巧胤禩此時也在衙門裡處理事情,見狀也趕緊跟了過來。
胤禩雖然關心晴鳶的情況,卻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冒失了,便讓人通知了隔壁八貝勒府的琪歆。於是,不久之後,胤禛、胤禩、琪歆、姜佳氏他們幾個人就聚在了一起,在廳上坐了,焦急地等待著產(chǎn)房裡的消息。
耳邊傳來晴鳶淒厲的大叫聲,眼見著丫鬟們捧著裝滿了血水的盆子出來,倒掉然後再進去,胤禛的心中越來越慌。
怎麼會流了那麼多血?這樣的出血量,晴鳶哪裡還有活命的機會?
他越想越慌,急忙就往屋裡衝去。
小林子急忙攔住了他,叫道:“爺,您不能這樣您不能進產(chǎn)房的”
姜佳氏也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便趕緊走上前去,勸道:“是啊,貝勒爺,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進去的,您就在這兒等著吧”
小林子他可以不管,但姜佳氏說的他卻不能不聽,於是只能用焦急的眼神看著她,說道:“福晉,這可怎麼是好?都那麼久了,流了那麼多血,晴鳶怎麼還沒生下來?會不會……”
姜佳氏自己心中也是焦慮不已,但卻無法表露出來,只能說道:“貝勒爺,這還不算久呢,晴鳶進去也不過才三個多時辰,有時候有些人就算生一天一夜也不是沒有過,您且放寬心吧。晴鳶的身子一向不錯,她能挺得住的”
胤禛聽了這話,這才勉強將心中的憂慮壓下,轉身走了回來。
胤禩心裡的驚慌和焦灼不下於胤禛,卻只能苦苦壓抑著,不能表露出來。他一向引以爲傲的僞裝能力此時似乎也失了效,他甚至不敢看向別人,就怕眼神中的東西會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低著頭,雙手放在膝上,緊緊捏成了拳頭。
琪歆卻沒注意到這些。她只聽到晴鳶在裡面不停地慘叫著,似乎非常痛苦的樣子,頓時便嚇白了一張小臉。
這是她第一次親身經(jīng)歷女人的生產(chǎn)場面,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便面臨著如此恐怖的場面,霎時便有些驚慌失措。
她的心裡就對生產(chǎn)這種事情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畏懼感,如果可能的話,她這一輩子都不要經(jīng)歷這樣的場面纔好
在衆(zhòng)人焦灼的等待中,一個又一個時辰過去。
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正院裡已經(jīng)掛上了無數(shù)的燈籠,將整個院子映照得亮如白晝。
現(xiàn)在不僅是胤禛他們,就連宋氏等人都紛紛來到了院子裡,靜靜等待著晴鳶生產(chǎn)的結果。
宋氏陰沉著臉,想到了自己曾經(jīng)有過的兩個孩子。
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故意的捉弄,兩個孩子都沒能保住,她至今還是孤身一人。可先是李氏,再是晴鳶,這兩個後來的女人都先後分別生下了孩子,一想到這裡,她的心中就彷彿有一團火在燒,讓她的心受盡煎熬
最好生不下來最好生不下來即使生下來也養(yǎng)不活她便在心中暗自詛咒著。
李氏則是又喜又憂。
上次她試圖要將喜姐兒抱回去自己養(yǎng),結果失敗了。但這次如果晴鳶能夠順利生下孩子,一切會不會都不一樣?
武氏和耿氏對視了一眼,便將眼神移開了,裝作什麼都沒有過似的四處遊移。
晴鳶若是能夠順利生產(chǎn),對她們來說也是件好事。胤禛似乎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在晴鳶沒能生下孩子之前,不會再給任何女人機會懷孕,因此每次侍寢之後,那碗避子湯可從來沒有斷過。
如果這次晴鳶生產(chǎn)出了什麼問題,沒能生下孩子,她們還不知要喝多久的湯藥,這可怎麼行
當然,如果晴鳶難產(chǎn),母子都……
這種念頭,即使是她們也只敢在腦子裡轉轉,任誰都不敢告訴的,哪怕是自己至親的人
對所有人來說,這一晚都似乎過得特別緩慢。尤其是胤禛和胤禩,就算用“度日如年”來形容都一點不爲過。
長時間的等待,男人們還好,女人們卻都有些受不了了。原先宋氏她們還站著,但後來實在支撐不住了,胤禛便開恩讓她們坐了下來。一堆人坐在廳中,各有所思,屋子裡除了晴鳶已經(jīng)變得嘶啞的叫喊聲,便再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忽然,只聽一陣響亮的嬰兒哭聲響徹雲(yún)霄,頓時胤禛等人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一躍而起,一掃方纔的疲憊和擔憂,臉上露出狂喜的神情。
一個產(chǎn)婆臉上還帶著疲憊,眼神中卻充滿了歡喜,急急忙忙跑出來道:“恭喜四貝勒、賀喜四貝勒,四福晉生了個小阿哥,母子均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