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知道,上天到底在憐憫我哪一點,我最後還是沒有死。
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潔白的病牀上,呼吸罩遮住我本就模糊的視線,機器滴答滴答的聲音在這間安靜的病房裡格外清晰。
“你終於醒了!”林楠楠的聲音還是那麼大,讓我的頭腦一瞬間回到現實。
可動了動嘴脣,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別動!你現在可是在重癥監護裡呆著呢!你都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嚇壞我了,我見到你的時候渾身是血,要不是曾寒剛好路過,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曾寒嗎?我偏過頭,原來是那位鄰居先生救了我。
愣了會兒,林楠楠突然壓低了聲音:“可惜那個肇事司機逃逸了,而且那個地方又黑人又少,連個目擊者都沒有。”
我斂下眉眼,如果這是一場預謀,那策劃者是誰,不用想就猜到了。可惜,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證據。
冷靜了一上午,我才認清自己現在的狀況。
左邊小腿粉碎性骨折,右手兩根手指都打了石膏,頭皮上縫了十幾針,爲此我還剃了一個板寸。
林楠楠遞給我鏡子時,我被自己嚇了一跳,鏡子裡剃了板寸的我活像一個芋頭。所幸的是,我沒有毀容。
“別這麼在意頭髮,人家不是說從頭再來嗎?以後你多買幾頂假髮,每天都換髮型,比明星還自在!再說,往後我們就可以稱兄道弟了!”
我被林楠楠逗得想笑,其實我真的不是特別在意,可剛想笑,身體就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嚇得我趕緊憋回去。
人家說,屋漏偏逢連夜雨,大抵就是說我這種情況了吧。
不過還沒等我剛能說話,程琳安就拎著小包走進我的病房。不過令我感到以外的是,她竟然沒有跟張啓明一起。
恰好這時林楠楠不在,我躺在牀上就像是半個癱瘓病人,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一時之間,我竟有些底氣不足。
“我說什麼?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那天把我弄成那個樣子,自己遭到報應了吧?”她雙手放在身前,滿面的趾高氣揚。
我現在一說話頭皮就疼,扯了很久的嘴脣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滾!”
“哎呦,都這樣躺牀上了,脾氣還這麼大?是不是非得我讓人把你撞死在路邊,你的鴨子嘴纔不硬?”程琳安說完後似乎意識到什麼,連忙把捂住自己的嘴。
我不傻,這句話明白人都能聽出弦外之音,這場車禍十有八九是她在背後預謀的。
我忍住疼痛,雙眼猩紅:“你信不信我告你故意傷人罪!?”
話都點名了,程琳安反倒不遮遮掩掩,索性亮開說明話:“顧曉,你還真當自己懂了點法律?證據呢?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不覺得好笑!”
她的樣子真讓我恨得牙癢癢,可她說的對,沒有證據,我甚至都不知道是什麼車撞倒的我。
所有的回憶在刺眼的燈光和急促的剎車聲中戛然而止。
程琳安還說了很多話,但我腦袋一直嗡嗡作響,似乎已經遠離了這個世界。
良久之後,我才抖動兩下嘴脣,擡頭緊緊盯住她:“我知道你想要我和張啓明離婚,你放心,他免費送都不心疼,但我要平分家產,這已經是最後的底線了!”
說完,我翻身朝裡,再也不想看到她一眼。
估計是林楠楠回來了,程琳安指著我罵了兩句後,趕緊灰溜溜地跑了。
我聽見什麼東西放在牀頭上,一股濃郁的雞湯香味飄來。
“楠楠,這場車禍是程琳安安排的,我是不是應該感謝她沒有把我撞死?”我仍舊把臉轉向裡面,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牆面。
“不,你應該感謝她讓你知道是她撞的。”一個男人的聲音,不是林楠楠?!
我忙轉過頭,因爲動作太劇烈拉動了身上的傷口,不由得“嘶”一聲抽痛。
“你……你怎麼來了?”
曾寒自顧自找了個椅子坐下,看著我齜牙咧嘴的模樣,竟然依舊保持著一本正經:“畢竟是我發現的第一現場,所以過來看看你。”
這句話回答的竟然讓我不知該怎麼接,一時間屋子裡只剩下沉默。
“對了,我帶了一點雞湯,你回頭喝了吧。”他指了指牀頭櫃上的保溫壺,很隨意地向我說道。
我點點頭,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畢竟當時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真的橫屍街頭了。
曾寒坐了一會兒,見我們倆之間沒什麼再說下去的了,便起身朝門外走去。
“曾……曾先生,謝謝你了……”我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叫他曾先生。
這個稱呼似乎讓他覺得彆扭,於是臨走時又加了一句:“以後叫我曾寒就好了。”
等人離開了好半天,我才意識到剛纔都發生了什麼。我竟然把程琳安撞我的事情告訴了他,現在這種情況,最好的就是保密,再在背後一點點的查明。
腦袋亂哄哄一片,直到林楠楠回來,我才把剛纔的事全都告訴她,包括曾寒來給我送雞湯。
誰知道她聽說後沒有立即罵程琳安,反倒一拍大腿說了句:“完了!”
我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地看著她:“怎麼了?”
“曉,你是不是忘了自己還是個板寸頭?你的救命恩人看到你這個樣子,肯定半點興趣都提不上來了……”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說的什麼意思,從身後撈出枕頭就往她身上砸:“你個死丫頭,姐們我都這個樣子了,你還拿男人打趣我!就算我現在是個光頭又怎麼地!老孃現在不稀罕男人!”
林楠楠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拜拜手忙道:“女俠饒命!”
打鬧歸打鬧,當我們倆徹底安靜下來後,腦海裡還是關於車禍,離婚,家產的事情。
“楠楠,這段時間,我一直不明白人活著的意思,你說我是不是得了抑鬱癥?”我雙眼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眼睛乾澀的難受,一滴淚水都沒有。
林楠楠在我眼前來回揮手,試圖拉回我的意識:“說什麼呢?!曉,你以前在公司可是出了名的女強人,怎麼這點挫折就把你擊垮了嗎?相信我,人活著總歸是有盼頭的,老天爺不可能這麼無情。”
我還是流淚了,哪怕我以爲自己已經哭不出來了。
楠楠說的對啊,人活著就要有盼頭,好歹我還有女兒,還有個母親,還有楠楠。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老天爺無情起來,會把一個人逼到絕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