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谷關(guān),是秦國最爲(wèi)重要的東大門,同時也是秦國進入山東的必經(jīng)之地,車水馬龍,非常熱鬧。
關(guān)外,一車轔轔駛來,正是樂毅的車。
“函谷關(guān)到了。”樂毅掀起窗簾,打量著雄偉的函谷關(guān),眼中精光閃閃,道:“久聞函谷關(guān)險要,果是不假。有此關(guān)在,秦國就是高枕無憂也。”
函谷關(guān)是秦國的東大門,秦國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建得極爲(wèi)堅固,可以說是固然金湯,只要函谷關(guān)在,秦國就不用擔(dān)心。而歷史的發(fā)展,恰恰很好的詮釋了這點,山東之地多幾次合縱,出動數(shù)十萬大軍進攻秦國。秦國一旦不敵,就依託函谷關(guān)而守,拖下去,最終把六國合縱給拖散了。
打量一陣函谷關(guān),樂毅又是慨然而嘆:“想我樂毅本魏人,本想用於魏,然魏國不用,不得不入趙;趙雖有武靈王這樣的雄主,亦是不用我樂毅,不得不遠走弱燕。昭王慧眼,識我樂毅於不得意之際,委我重任,樂毅方得一展胸中所學(xué),把弱燕治理成強國,出兵伐齊,幾滅齊國也。然,燕王昏昧,不識樂毅之謀,葬送大好前程,樂毅不得再歸趙。趙雖尊榮我,厚遇我,卻是閒置我不用。如今,樂毅來日無多,卻不得不再踏上入秦之路,此誠命乎?”
樂毅一生歷經(jīng)艱難曲折,這也是戰(zhàn)國之際求一用武之地大才的共同經(jīng)歷。樂毅還算是幸運的,只是不用他,沒有人折辱他的身心。象張儀和範(fàn)睢,在山東之地不僅沒能得到重用,還差點丟了性命。
正感慨間,只見一國異常雄偉大氣的王車駛來,樂毅只覺這車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似的。
正驚疑之際,只見李斯和韓非快步而來,衝樂毅恭恭敬敬的施禮,道:“李斯、韓非見過先生。”
“李斯?韓非?”對這兩個才智不凡的後生晚輩,樂毅是印象深刻,在掄材大典時就對他們格外欣賞,頗有些不解的問道:“你們怎生來到這裡?”
“稟先生,李斯與韓非奉秦王之命,前來迎接先生。”李斯口齒便給,而韓非結(jié)巴,這番話自然是由李斯來說了。
“這麼遠?”秦昭王竟然派人到函谷關(guān)來迎接,還真是出乎樂毅意料,不由得大是驚訝。
樂毅知道若他入秦的話,秦昭王一定會隆重迎接他,可是,也沒有隆重到這種程度吧?函谷關(guān),這可是數(shù)百里上千裡之遙了,古往今來,迎賢就未有如此之事。就是周文王禮遇姜太公也沒有這麼隆重吧?
“這車是王太孫的用車,也就是穆天子西巡之車。秦王本想派王車前來迎接先生,可是遍尋國中車,未有一車如穆天子車尊榮。”李斯躬身施禮,道:“請先生上車。”
秦異人的用車是周穆王當(dāng)年西巡之車,遍觀天下間,還真找不出一輛比這更尊榮的車了,哪怕是七大戰(zhàn)國國君所用的王車也是比不了。
這車畢竟有數(shù)百載的歷史了,並且還有那麼非凡的經(jīng)歷,七大戰(zhàn)國的王車能有嗎?
“原來如此。”樂毅恍然,怪不得有些眼熟,原來是秦異人的用車。
“好!”穆天子車的名氣太大了,即使樂毅這樣的大才也是怦然心動,欣然應(yīng)允。
李斯和韓非扶著樂毅上車,陪侍在側(cè)。
穆天子車朝咸陽行進,李斯這才向樂毅稟報,道:“稟先生,王太孫將在百里處迎接,太子將在五十里處迎接,秦王將在三十里處迎接。”
“謝秦王!”樂毅站起身,衝咸陽所在方向抱拳行禮,很是激動。
王太孫、太子和秦王三人,是秦國的掌控者,三人皆出城相迎,這是何等的禮遇?即使樂毅一生得到的禮遇不少,也沒幾次能有如此之重了。就是燕昭王禮遇他,也不過如此了。
重新坐下來後,樂毅問起李斯和韓非在秦國的情形,還有秦異人征戰(zhàn)之事,二人一一回答,樂毅又是好一通感慨。
到了離咸陽百里處,秦異人在這裡相迎。
“見過先生。”一見樂毅的面,秦異人快步上前施禮,極爲(wèi)恭敬。
樂毅對秦異人有大恩,可以這樣說,若不是樂毅,就不會有今日之秦異人。秦異人舉辦掄材大典,對他幫助最大的是兩個人,一個是清夫人,一個是樂毅。清夫人幫秦異人把掄材大典從信陵君手中奪過來,樂毅幫秦異人邀來荀子和公孫龍子。若無樂毅相幫,以當(dāng)時秦異人的身份地位名望,是無法邀來荀子和公孫龍子這樣的泰斗,那麼,掄材大典就不會那樣隆盛,秦異人的名頭就不會如此響亮。
正是因爲(wèi)秦異人成了天下第一名士,秦昭王這纔對他特別重視,纔有今日之秦異人。
對於樂毅,秦異人是真心感激。
“呵呵!”樂毅一見秦異人的面,快步上前,執(zhí)著秦異人的手,打量秦異人,特別歡喜,笑道:“王太孫,我們又見面了。”
對於樂毅來說,秦異人既是他的知己,又是他寄予厚望之人。秦異人在第一次見到樂毅的時候,就能說出樂毅的心病,能理解樂毅“化齊之策”的苦衷。
要知道,“化齊之策”倍受世人詬病,能理解樂毅苦衷者少之又少,秦異人恰好能理解,這讓樂毅要不把秦異人引爲(wèi)知己都不成。
以樂毅的眼光當(dāng)然能看到,秦國已經(jīng)操天大勢於己手,只需要秦國不犯錯,就能一天下,結(jié)束數(shù)百載的戰(zhàn)亂。而秦異人非常了得,很可能一統(tǒng)天下,樂毅的希望就寄託在秦異人身上。
此時此刻,再度見到秦異人,樂毅極是歡喜。
兩人談笑生風(fēng),極是舒暢,很快就到了五十里處,太子嬴柱前來相迎。一番禮節(jié)之後,接著朝咸陽進發(fā)。
到了三十里處,秦昭王率領(lǐng)文武百官前來相迎。
“嬴稷見過先生。”不等樂毅見禮,秦昭王搶在頭裡衝樂毅見禮。
秦昭王不稱“寡人”,不說“我”,而是直呼己名,這是對樂毅的器重。
樂毅與秦昭王見過禮後,又與範(fàn)睢見禮。對於範(fàn)睢,樂毅是讚歎不已,這可是一個非凡了得的大才。而且,他的人生道路異常坎坷,雖是大才,卻是不得重用不說,還差點被魏齊害死,讓天下人慨嘆“辱士若此,未之聞也”。
見過範(fàn)睢後,樂毅又與白起相見,兩人的見面頗有些讓人意外。
兩人並未行禮,而是你瞧著我,我瞧著你。然後,就是同時上前,張開雙臂,把對方擁在懷裡,使勁在對方背上捶著。
“哈哈!”突然間,兩人不約而同的爆發(fā)出一陣爽朗的大笑聲。
在當(dāng)時,天下有一句話說“能敵白起者,非樂毅莫屬”,意思是說能在戰(zhàn)場上與白起交手者,唯有樂毅了。
可以說,兩人是天驕並世而生,只是因爲(wèi)各種原因,並未在戰(zhàn)場上交手。不過,這不能阻止兩人的神交,兩人雖是初次見面,卻是神交已久,今日一見面,頓生知己之感,惺惺相惜,彷彿已經(jīng)是數(shù)十載交情的老友似的。
“人言‘能敵白起者,非樂毅莫屬’,你二人是並世天驕,如今,皆歸秦了,寡人之幸也!秦之幸也!”秦昭王把白起瞧瞧,再把樂毅瞧瞧,歡喜不已,咧著一張嘴哪裡合得攏。
白起和樂毅都是天才,二人在軍事上的才幹非常傑出,一生能有一人爲(wèi)臣已經(jīng)是了不得了,秦昭王如今卻把兩人都網(wǎng)絡(luò)了,還有比這更讓他歡喜的事嗎?
秦昭王上了穆天子車,然後把白起和範(fàn)睢請上去,陪著樂毅。這駕車之事就著落在秦異人身上了。本來,秦昭王要親自駕車,樂毅再三推辭,他不敢當(dāng)。
再者,秦昭王年歲大了,這駕車之事他是不是能勝任還在兩說。
秦昭王不能駕車,自然是要太子代勞。只是嬴柱身子骨太弱,他無論如何不能駕車,這駕車一事就只能著落在秦異人身上了。
對這事,秦異人倒不推辭,因爲(wèi)這是樂毅,是讓他心折的樂毅,更何況樂毅對他有大恩,爲(wèi)他駕車也無不可。
樂毅的名聲太響亮了,趕來迎接的秦國國人庶民太多,官道兩旁全是熱情的秦人,呼喊著樂毅的名字,這讓樂毅格外激動。
“秦人質(zhì)樸、熱情,果如斯也!”樂毅看在眼裡,大是感慨:“山東之地罵秦爲(wèi)虎狼,何其誤也!樂毅一路所見,秦人質(zhì)樸、敦厚、熱情、勤於稼穡,安居樂業(yè),此王道氣象,秦將一天下也!”
秦國一直是山東之地謾罵、貶低的對象,在山東之地嘴裡,秦國就是虎狼,就是殘暴不仁,真正能夠看到秦國可貴之處者少,最有名的就是荀子了,他不僅讚揚秦國,還得出秦國必將一天下的結(jié)論。
正是因爲(wèi)如此,荀子雖是“儒家六宗”之一,曾經(jīng)一度不被儒家承認。
到了王宮,秦昭王舉行了盛大的酒宴,歡迎樂毅的到來。
這次酒宴很隆重,很奢華,比起秦異人班師歸來還要勝上三分。
這又讓樂毅感動不已。
要知道,秦國崇尚節(jié)儉,秦昭王是出了名的節(jié)儉之君,一餐飯不過一份肥羊燉、一些餅,一碟蒜泥、苦菜,就是酒也不過三爵。象今天這般奢侈的事情,在秦昭王一生中絕無僅有,這都是因爲(wèi)樂毅之故,要樂毅不感動都不成。
酒宴罷,秦昭王把樂毅請到上書房,衝樂毅躬身見禮,道:“秦欲一天下,結(jié)束數(shù)百載戰(zhàn)亂,還請先生教我。”(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