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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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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中,皇帝在結(jié)束了早朝和隨後與朝中重臣們商討政務(wù)之後,總算有了時間,與小舅子永嘉侯秦柏閒談。

秦柏沒什麼囉嗦,就把趙陌告訴他的事,一五一十地說給了皇帝聽。他還把那封裝裱成的信給帶來了,但由於時間關(guān)係,他沒能將整封信復(fù)原,所以只是裱好了其中幾個字,剩下的則簡單用漿糊在另一張紙上重新拼好了,意在讓皇帝明白這封信有什麼作用。

說完後,秦柏又道:“這興許只是廣路的一家之言,但臣從旁打聽查證,並沒有現(xiàn)他有任何隱瞞疏漏之處。況且他一個孩子,這樣的事若不是真的,他又哪裡想得出來?蜀王府捲入其中,乃是遼王親口所言,但是真是假,臣就不知道了。廣路倒是見過遼王手中的信,上頭有蜀王金印,想來那總是假不了的?!?

皇帝面無表情地沉默了好一會兒,讓人猜不到他心裡有何感想。過了半日,他才淡淡地道:“叔青,你知道麼?蜀王剛上京不久,就曾私下跟朕說,如今太子還活得好好的,宗室中那些臭小子好象就認定了他很快就會死一樣,整天想著要如何取代他,過繼到宮中來做儲君,真是太礙眼了。他說他從小看著太子長大,不能忍受這些宗室子弟天天盼著太子去死,所以要爲(wèi)朕,爲(wèi)太子,出一口氣?!?

他擡眼看向秦柏,表情似笑非笑:“他說,他會讓硯兒出頭,假裝也想要過繼到宮中來,跟那些沒有自知之明的宗室子弟鬥上一鬥,定要叫他們醜態(tài)百出,灰溜溜滾出京城去。他還說,先前的趙碤已經(jīng)不成氣候,眼下暫時就只有趙碩一人在朝中上竄下跳,還不知會不會有別人冒出來。他讓硯兒去做個擋箭牌,即使趙碩被趕走了,有誰要肖想東宮之位的,也要先對上硯兒。如此一來,他們父子便算是爲(wèi)朕分憂了,還能護著太子一些。至於事後,若朕有心賞賜他們,給硯兒一個郡王爵位就好。蜀王的爵位自有世子來繼承,但他們夫妻一直很擔(dān)心小兒子的前程。此番上京,也是想爲(wèi)硯兒求一個爵位,若能得個長久富貴,那就最好不過了?!?

秦柏挑了挑眉:“皇上相信蜀王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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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嗤笑:“朕怎會被他幾句話就哄住了?但他十分熱心,又去跟太后說了。太后倒是對太子真有幾分疼愛,也希望硯兒能得個好爵位,便允了蜀王去胡鬧。這些日子裡,朕瞧著蜀王父子與趙碩、王家明爭暗鬥,還是挺熱鬧的。不過,蜀王如此盡心盡力,就真的只是爲(wèi)了替朕分憂,替太子出氣,教訓(xùn)那些想要入繼皇家的宗室子弟麼?朕從來不記得他是如此忠心耿耿的人。從小兒,他在皇弟們當(dāng)中,就有精明狡猾的名聲。若不是他年紀(jì)太小,母家又不顯,朕當(dāng)年說不定還要多一個對手呢。他當(dāng)初對朕說那些話的時候,朕心裡就存了疑惑,只是不清楚他到底有何打算,纔對他所作所爲(wèi)置之不理罷了。如今聽你一講,朕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算盤也算打得精了?;仡^想想,他怕是早就有這個念頭了,不過是因爲(wèi)趙碩搶先一步,才礙了他的事罷了?!?

秦柏微笑道:“皇上聖明。蜀王所爲(wèi),終究是逃不過您的明眼。若臣知道您早有準(zhǔn)備,也就不必多此一舉地向您告今天這一狀了?!?

皇帝笑道:“怎會是多此一舉呢?你不說,朕還不知道他如此準(zhǔn)備周詳,竟然在這麼早的時候,就給趙碩設(shè)下圈套了。這般利害,還是該多防著些纔好。他爲(wèi)了陷害一個侄兒,還真是煞費苦心了??伤羞@個閒心,怎的就不知道多教導(dǎo)一下兒子?硯兒雖然知禮又嘴甜,懂得如何討人喜歡,但與其在太后太妃們跟前下功夫,四處結(jié)交皇親國戚,倒不如認認真真入朝學(xué)習(xí)如何理事。他若沒有過人的才幹,只懂得討人歡心,朕是不可能重用他的?!?

皇帝有些心不在焉地道:“至於一門有力的姻親……那孩子若是真聰明,就該阻止他父親繼續(xù)做傻事。他是親王之子,朕的親侄兒,要什麼有權(quán)有勢的岳家?誰還能比朕這個伯父更有權(quán)勢?”

秦柏心中一動,看著皇帝:“皇上,臣斗膽問您一句,對於這幾位宗室英才……您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倘若您無意過繼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一人,又爲(wèi)何要縱容他們在朝中拉攏朝臣?如此明爭暗鬥,鬧得朝廷烏煙瘴氣,終究有失體統(tǒng)。”

皇帝再一次沉默下來,好半晌才道:“叔青,你又怎知朕無意過繼他們呢?”

秦柏面露愕然:“難不成太子的身體真的……”

皇帝低頭笑了笑,擡起頭時,表情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叔青多心了,朕並沒有那個意思。太子安好無恙,過繼宗室子的事,眼下還無從談起?!?

秦柏皺起眉頭:“既然如此,那您……”

“雖然無從談起……”皇帝打斷了他的話,“但朕確實想要從宗室中挑選幾名可造之材,栽培一番,日後也好做太子的左膀右臂。朝政繁忙,朕雖然有幾位重臣幫襯,但終究還是有些吃不消。若宗室中有可靠的晚輩能爲(wèi)朕出力,朕也能稍稍鬆口氣?;始易铀脝伪?,若有宗室相助,許多事都不必愁了?!?

可惜經(jīng)過先帝末年那一場奪嫡之變,與皇帝同父的兄弟一輩,出色的子弟幾乎沒剩下幾個活口,小弟弟們倒是長成了,但心思各異,能力也不同,比如秦王很不錯,但需要鎮(zhèn)守藩地,就無法入朝爲(wèi)皇帝分憂,晉王、蜀王、遼王各有心思,其他諸如湘王等人,只顧著花天酒地,哪裡有半分上進心?稍微血緣遠一點的堂兄弟、叔伯們,比皇帝的一衆(zhòng)兄弟又少了些野心,不過同時也更無意於朝廷了。象休寧王這樣,醉心於文學(xué)藝術(shù)書畫古玩,只想過自家清閒小日子的,雖然能贏得皇帝尊重,但有時也很令人惋惜。還有山陽王這樣的,父輩底子不乾淨(jìng),信不信得過尚且不提,自身也是畏畏縮縮,不敢做什麼實事。

皇帝很累,太子體弱,連每日上朝聽政都無法保證,更別說幫襯皇帝了?;实塾譀]有別的兒子,後位懸空,除了朝中重臣,連個能搭把手的人都沒有??沙兄爻家膊皇莻€個都忠心於他,毫無私慾的。要在這些重臣之間掌握平衡,使用好他們,不令任何一人敗壞朝政,皇帝實在有些心力交瘁。

他提起來,都覺得有些沮喪:“當(dāng)初晉王世子趙碤曾言要爲(wèi)朕分憂,朕見他年紀(jì)輕輕,意氣風(fēng),說話也算是言之有物,只當(dāng)他是真心要爲(wèi)朝廷做些什麼,沒想到過後便有了傳言,說他是想要入繼皇家,取代太子的東宮儲君之位。朕心裡真是好氣又好笑,問他是否真有這種想法,他又說沒有,都是外頭的人見他得朕寵信,便惡言中傷。朕不說是信他還是不信他,只看他如何行事吧。結(jié)果便看到他於政務(wù)上輕描淡寫,只一心去拉攏朝中大臣,宗室皇親裡的長輩……若說他真是有心爲(wèi)朕分憂,爲(wèi)何這般行事?朕倒寧可他坦率一點,承認自己的野心,說不定朕還能對他另眼相看。既然他有妄念又沒膽氣,朕也懶得理會他,由得他胡鬧去。後來想想,朕也有些後悔,早知他會做後來那等荒唐事,連生父病重都不肯回去瞧一眼,爲(wèi)了封口還敢對親叔叔下毒手,朕早就該把他攆回晉王府去了?!?

趙碤讓皇帝非常失望,但後來的趙碩,也沒能讓他滿意:“趙碩初上京時,朕瞧他是個老實性子,不愛與人爭,只是被遼王與繼妃逼得急了,想要保住性命,才冒險上京一行。朕素來看不上遼王心胸,覺得這孩子也不容易。倘若他能爲(wèi)朕所用,那就替他保住那世子之位又如何?若他能令朕滿意,便是叫他老子將爵位提前讓出來也無妨呀。誰能想到,朕纔對他略有些另眼相看的意思,王家就找上了他。讓朕惋惜的是,趙碩沒能頂住王家的誘惑,答應(yīng)了王家的聯(lián)姻。他回了遼東一趟,葬了元配妻子,送走了嫡長子,回京後娶了王家女,行事……便越來越讓人失望了?!?

秦柏好奇:“皇上原來曾經(jīng)對趙碩如此欣賞?”

皇帝搖搖頭:“說不上欣賞,只是覺得他還算有些才幹,也肯辦實事罷了。這孩子初時又只是一心想要保自己的世子之位,朕覺得他是個老實的,不象趙碤那般心高,便有心栽培於他。他那性子,做掌事之人,怕是有所欠缺。但若是好生調(diào)|教了,未必不能成一位賢王。日後太子繼位,他那身體是斷斷累不得的,身邊若有得力的助力,能輕鬆許多??上?,王家搶先一步,趙碩也生了妄念。所幸如今他行事還不算太離了格。朕想著,若他能慢慢醒悟過來,朕也就不必把話挑明瞭。他好歹也算是爲(wèi)朝廷出過力,日後保他一個王爵,總是不難的?!?

秦柏總算確認了皇帝對趙碩的真正看法了,心道果然不出所料。他問皇帝:“皇上既然有這樣的想法,爲(wèi)何不讓趙碩知道?又縱容王家行事呢?王家既然有子弟在您身邊爲(wèi)心腹,想要得知聖意,想必是不難的。可王家一再聯(lián)姻宗室子,肖想皇儲之位,您爲(wèi)何一言不,不去阻止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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