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看上去不過六七歲的小女孩坐在轎內,一身白粉色宮裝,精美的如同瓷娃娃的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意,突然轎子停住了,小女孩眉頭一皺,卻并未后四周的人發火,她挑起簾子,露出一個小腦袋,向外面看去,大大的眼睛之中是掩飾不住的好奇,可惜并未看見什么,不由得嘟起小嘴,看向轎外一個騎馬的少年,那少年看起來也不過十二三的模樣,生的唇紅齒白,器宇不凡。
“李大哥,前面發生什么了?”軟糯糯中帶著一絲清靈的聲音從女孩口中發出,那是一種很好聽的聲音。
“回稟公……”那少年剛要說出‘公主’一詞,卻是被那小女孩瞪了一眼,頓時想起這是在宮外,如果讓其他人知道公主的身份,以現在秦朝的樹大招風,只怕是會惹來麻煩,想到這里,少年也不由得佩服起這個剛六歲出頭的小女孩,小小年紀便有如此縝密的心思,而且舞公主平時的性子也很好,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的打罵下人,雖然年紀很小,但卻要比同齡的孩子成熟得多,但仍保留著一絲孩子善良和天真心性。
少年抿了抿唇,改口道:“回稟小姐,前方有一個受傷的小男孩擋住了路,轎子無法通過,除非……”
少年的話還未說完,輕舞已經掀起了簾子:“受傷的小男孩?”
少年點了點頭:“不知小姐要如何處置?”
“讓我下去看看。”輕舞思索了一會,開口說道:“我和白衣叔叔學過一點醫術,如果那個小男孩傷的不是很重的話,或許,我能救他也不一定?!爆F下白衣叔叔還未同意收她為徒,雖然知道白衣叔叔名為蓋聶,但是她還是喜歡這樣稱呼蓋聶,而且她相信,日后白衣叔叔一定會收她為徒的。
她是一個執著的人,從前是,現在是,以后大抵也會是。
“小姐……若是有埋伏?!?
輕舞輕輕哼了一聲,開口道:“若是有埋伏早就出來了,哪里還在乎我出不出轎,更不要說是為了確認什么身份,寧可錯殺一千不會放過一個,若真有計,又怎么會等到現在,更何況,你覺得他們會認為皇室的人會在乎一個小男孩的生死嗎?”而何況,雖然母后常年不在咸陽城內,但是卻一直排有影衛和暗衛保護自己的安全,而那些人,無一不是萬中無一的好手,這一點,雖然母后沒有和自己明說,但自己,母后,以及母妃都是心知肚明的。自己自然對自己的安全十分的放心。
她的心思向來縝密,完全不像是一個正常六歲小孩該有的思維能力,輕舞每每思及至此,總會想起母后和母妃看著自己復雜的目光,既有欣喜更多的卻是憐惜,以及那一聲輕嘆:“女子,若是太聰明了太伶俐了,不一定是件好事,尤其是生在這亂世?!?
還有父王眼中的可惜:“若舞兒是男子就好了,若是如此,定是這王位最好的傳人?!?
可是她不解,她聰明有什么不對嗎?
這其中的緣由尚不是她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可以理解的,即便她很聰明,聰明的近乎妖孽,遠超于同齡的孩子,甚至是十幾歲的孩子,可她畢竟是個孩子。
一個人在如何的聰明,她的眼界于心思能力也是取決于她的閱歷以及經驗的,可她只有六歲。
正如穆阿房和驪姬所說,對于一個生于亂世的女子來言,太過聰明未必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在小小年紀就展露出絕世的才華,但對此而言,他們也慶幸,舞兒只是個女孩,而不是皇子。
想到這里,輕舞微微撇了撇嘴,自己這番若是放到自己夢中的那個二十一世紀,大抵也能算是個神童吧!
聽著自家公主的長篇大論,少年的嘴角一抽,他還不如一個六歲的小女孩?不過公主的話確實沒有錯,更何況……貌似除了舞公主,還有扶澈皇子,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公主或是皇子還能這么善良的,連路邊的一個阿貓阿狗都要去關懷一下,尤其是在現在這樣的戰亂不斷的時代。
但說是舞公主天性純良,不知世事,不懂世間險惡也不盡然,舞公主和扶澈皇子天資聰慧,本就比同齡人要成熟和懂事的多,甚至在某些方面,連大王都吃驚不已,在他看來,舞公主更多秉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償還。但是以舞公主的身份和性子,也沒有人回去招惹這位最受寵的公主殿下,而舞公主本性有不喜招惹是非故,不恃寵而驕,因而宮內上上下下對舞公主都是很喜愛的,也不由得暗道一聲可惜了,若舞公主是男兒該有多好。
“好了?!陛p舞擺了擺手,偏了偏腦袋,小小的身子卻已經是快速跳下馬車,十分的靈活,這一年多的功夫怎會是白學的?
李巖見此也不再多言,只是微微嘆了一口氣,便下馬,將韁繩交給了一個侍衛,自己快步跟了上去,不是太過小心,畢竟舞公主身份非凡,容不得出一點差錯啊。
那是一個很好看的小男孩,這是輕舞看到夜央的第一感覺,看那小男孩的年紀也就七八歲的模樣,可是衣服上染了很多血跡。
男孩的眉頭緊緊皺著,嘴唇已經咬出血了,但依舊死死的咬著自己的嘴唇,看那樣子似乎是為了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看那樣子身上也約莫受了不輕的傷。
輕舞微微有些驚訝,這個小男孩也就七歲?還是八歲?但受了這么重的傷居然還活著,而且看身后拖出的那一道長長的血跡,應該是從什么地方一路拖著這重傷派過來的,求生欲可見一斑,而且小小年紀就能忍著這么重的傷勢一路爬過來,且不聲張,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小哥哥,你怎么了啊?”輕舞伸出手,想要去看一看那男孩是否還有救,而那男孩似乎也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猛然睜開眼,死死地盯著輕舞,而沒有受傷的一只手,卻已經是死死抓住了輕舞的手腕,似乎只要輕舞一有什么動作,那個男孩就會毫不猶豫的扭斷輕舞的手腕。
“你還活著啊!我沒有惡意的,只是想救你?!陛p舞急忙說道,當然她并不是怕這個男孩,這一年多來她一直跟隨蓋聶學習武功,即便是幾個一般的十幾歲的少年她都可以輕松應付,雖說這個男孩看起來武功不弱,但畢竟現在已經受了很重的傷,絕對是傷不了自己的。
夜央的目光略帶懷疑,但不知為何,看著那張如同瓷娃娃的面容,卻是漸漸松開了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相信她,他以為在經歷了那件事后,自己不再會相信任何人,可是面對這樣的女孩,自己提不起來一絲一毫的防備之心,甚至根本不想去傷害她。?
夜央只是看著輕舞,眼里仍有防備,卻已經沒了敵意,但輕舞問話他也并不回答。
輕舞看見男孩雖然目光仍有疑惑,但卻是松開了的手,也是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就反映了過來,將手指搭在了那男孩的脈搏處,嘴上笑著問道:“小哥哥,你是誰?”
夜央看著那小小的人兒,卻是一副認真鄭重的模樣,仍不住一笑,卻仍不作答輕舞的問題,卻是牽動了傷口,猛地咳了兩聲,惹得輕舞犯了一個白眼,拍了一下那男孩的頭:“不要動,不然我可不管你了。”
半響,輕舞才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死不了,還好你碰上了我,現在你就是想死都困難了?!?
說著輕舞已經從身上取出一個小瓷瓶,剛打開瓶塞,便聞到了一股清香之氣,即便是像李巖這樣絲毫不懂醫術的人,也知道,這藥絕對是很珍貴的東西。
“諾,吃了?!陛p舞,取出丹藥,遞到了夜央嘴邊:“張嘴?!?
“小姐,這難道是夫人留給你的……”李巖似是認出了這東西,不由得大吃一驚。
“是啊?!陛p舞點了點頭,似乎對手中的丹藥并不是太過在意。
“這怎么可以,這小子來歷不明,更何況這東西那么珍貴,就連夫人也不過是僥幸得了兩枚,一枚在自己手中,一枚交給了小姐,這東西……”
“那又如何?”輕舞似有不解:“這東西母親給了我,自然就是我的,怎么用也是我的事情,這東西固然珍貴無比,但只有使用才能體現出它的價值,莫非你希望你家小姐我受什么重傷,必須要這丹藥才能救治的傷?”
“自然不是?!崩顜r里忙辯解:“屬下只是害怕日后小姐有用得著這丹藥的時候。”
“我自有打算,再說就算我受了什么傷白衣叔叔也不會不管我,父王也會竭盡全力找人救治我?!陛p舞撇了撇嘴,心里也是有些怪異,雖然平時自己遇到這種事也不會坐之不理,但這次卻不知道為什么,就這個男孩的念頭竟是這么強烈,平常自己根本不可能用這么貴重的丹藥,更何況服用這丹藥還要輔助自己鮮血,母后說自己的血液十分珍貴,而且絕對不能流逝過多,雖然輔助這丹藥是足夠了,但也會讓自己虛弱一陣,自己向來不是那種會犧牲自己的了利益去幫助別人的人,以往也都是順手而為,在她看來,那和順手就一只小貓小狗沒有什么區別。
可這次不一樣,這一次她想要救這個小男孩需要付出代價,而且她清楚地知道,這份代價并不普通,無論是自己手里的這枚丹藥還是自己的血液,即便她是真的不在乎, 自己手中的丹藥固然珍貴,但也只是死物,可眼前的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