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一路向西而去, 出了城后公主的情緒似乎更加低落了,但仍強打著精神對嘉卉說:“我幼時曾對我兄長說過希望成親的時候他能為我奏樂,滿天有花瓣撒下。想不到他都還記著, 也都做到了, 真好。”
“嗯!”嘉卉溫柔地撫摸地替她整理了一下鳳冠, “安王殿下很疼愛公主, 定是會做到的。如此別出心裁, 上京的年輕姑娘怕是都羨慕不已了。”
公主苦笑了下,“婚禮盛大又有何意義,日子好不好過還難說呢。”
“公主乃是金枝玉葉, 千金貴體,何苦為了這種事煩惱。”嘉卉見她仍在為這種事憂心, 語氣不由有些嚴厲, “您是大榮公主, 嫁過去就是王妃,日后還有可能成為王后。身份尊貴無比, 宛胡又不似漢人要遵循孔孟之禮講究什么規矩,誰敢給您臉色看?”
“那位穆特殿下看著就是俊朗溫和的樣子,您堂堂上朝公主下嫁他怎敢不珍惜?退一步說,就算他不是什么良人,您可是公主啊!宛胡沒有納妾之說, 就算他弄幾個歌伶舞姬也都不敢礙著您眼的, 有大榮在, 誰敢欺辱您?恕我直言, 您在宛胡絕對會比在宮中自在的多!”
公主聽得都有些呆了, 她自小就被教導要成為端莊大方,不辱沒皇家身份的公主。她也一直小心謹慎, 努力做著一個完美的公主,期待能嫁給一個朝廷棟梁,也許是少年將軍,或者是有為學士。直到父皇應下宛胡的親事。
她以為她是在為大榮犧牲,她前頭十八年的努力也都是為和親宛胡而準備的。可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她不必再遵循那些繁瑣的規矩了,也不用再小心謹慎了,因為她有一個國家做靠山!
活了兩世,嘉卉看事情透徹了許多。宛胡雖然比不得大榮繁盛,但王族的日子也是錦衣玉食,榮華富貴的。一個大國公主出身的王妃想要舒舒服服過完一身還是極容易的。反而公主若是沒有和親,很可能會被皇后隨意許配給誰家聯姻,那樣的日子反而未必好過。
不過看公主的樣子,嘉卉也知道她定是從未聽過類似的話語一時驚住了。輕咳一聲,解釋道:“我也就是瞎想瞎說,公主你……”
“你說得對。”公主握住她的手,笑道:“以前曾聽丹霞表姑提起過你母親,她當年也是這樣想的吧!”比起上京榮華富貴卻循規蹈矩的生活,更愿意去過清貧卻自由的日子。
嘉卉其實并沒想到自家母親,被公主這么一說也才發覺。大約真是母子連心?
“謝謝你,嘉卉。”公主露出真誠的微笑,“若是沒有你我可就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隊伍一路向著西北而去,速度不慢。很快公主就有些吃不消了,太陽毒辣,馬車里悶熱的不行。出了上京后路又不甚平坦,顛簸不已。公主哪里吃過這等苦頭,盡管強忍著,卻還是直犯惡心。嘉卉連忙打開簾子對近身保護的侍衛道:“公主身子不適,你去問問卓將軍能否歇息片刻?”
卓天銘接到侍衛的稟報時微微皺眉,下令隊伍暫停后調轉方向馭馬向公主車輦走去。
“殿下,您何處不適?是否需要卑職去請御醫過來?”他恭敬有禮地輕輕敲了敲馬車的窗口。
“天銘哥哥!”打開簾子露出的是嘉卉的臉,不知是因為太熱還是因為著急,她的臉紅撲撲的,還掛著細密的汗水。“殿下犯惡心,還體虛無力。”
卓天銘也隱約看到了癱軟在馬車角落的公主,連忙讓旁邊的侍衛去請隨隊的御醫。對嘉卉道:“天兒太熱了,先把公主扶到那邊樹下休息一會。”他指了指不遠處茂盛的林子。
后邊馬車上的幾個宮女也下了馬車跑過來幫忙,把公主扶到了一棵大樹下。給她喂了些水,不停地用扇子扇著風。
這馬車其實已經算十分平穩了,里頭還有厚厚的墊子。但公主還是只行了半日就受不了,嘉卉不禁有些擔憂,如此何時才能到宛胡?
公主自己也覺得拖累行程很不好意思,但無奈這副皮囊不爭氣,她實在是撐不住了。
御醫匆匆趕了過來,細細號了脈。果不其然,是因為暑氣太重,舟車勞頓,再加上心中郁結悲傷導致的。
這可沒什么法子,若是在宮里還有冰塊可用,這荒郊野外的,御醫只能去熬了些解暑湯。嘉卉看著公主身上的喜服直皺眉,這么厚這么多衣裳穿在身上會中了暑氣是再正常不過了,可是按照規矩這喜服必須得穿三天才能換下。
把卓天銘扯到一旁,嘉卉低聲問道:“天銘哥哥,若是等涼快些再啟程,能趕在天黑前到琉縣嗎?”琉縣是原定今夜休息的地方。
“恐怕不能。”卓天銘搖頭,今日速度已經放的很慢了。就算一路不停到了琉鎮天色也都黑了,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來耽擱。
看來今夜得在野外搭帳篷了,嘉卉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本來按照先前定好的路線,在大榮境內都可以住驛站或是官府,到了宛胡帳篷才有用武之地的。
嘉卉努力揚起嘴角打算去向公主回稟此事,盡力不顯露出為難之色叫公主自責。
公主此時正在喝御醫熬好的解暑湯,見嘉卉過來朝她招呼道:“嘉卉,你也過來喝些解暑湯。快些喝了好趕路。”
嘉卉有些驚訝,忙勸道:“……公主您身子不適,還是……”
“還是再休息會?不成不成,我可不想睡在荒郊野地的帳篷里。”公主俏皮地眨了眨眼,可是沒有一絲血色的蒼白小臉只讓嘉卉大為心疼。
“殿下……”嘉卉還想說什么,卻見公主掃了眼四周,輕輕搖頭。
四周的護衛侍從也都是又累又熱吧,若是在這里搭帳篷他們還要忙多久?明日收帳篷又要忙多久?
“是,殿下。”嘉卉心里又酸又暖,也不再勸阻,扶著公主上了馬車。
隊伍又開始前進,只有一個宛胡勇士有些怔愣地看著公主休息過的地方。經同伴提醒后才快速翻身上馬,將頭上的皮帽又壓低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