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是方校長,找你有點事。”
“啊,齊書記,你好。”方校長嗖地站起來緊緊握住齊偉民書記雙手。
“方校長,您好,您辛苦了。”齊偉民書記同樣緊緊握住方校長的手,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
“偉民,我和方校長認了姐弟,以後你叫舅舅。”齊老太打著哈哈『插』進來。
“真的,那合該叫您舅舅。”一個甜甜脆脆的聲音飄進每個人的耳朵。
“大嫂,這是方校長。”齊益民校長忙向大嫂介紹。
“華主任,您好。”方校長忙打招呼。
“媽說了,您是舅舅,是長輩,是大知識分子,對我千萬別用‘您’,哪受得起。舅舅,您叫我小華好了。”華主任嘴甜得像蜜,白裡透紅的臉蛋,五官勻稱如同畫上去的,人到中年卻如花一朵,得體的服裝恰到好處地襯托出高貴的氣質,看上去就像不足三十的少『婦』。
“嘿嘿,大姐擡舉我這個窮教書匠,真是三生有幸。”方校長眼睛笑成一條縫。
“媽,您真會做人,讓我們有這樣一個舅舅,有什麼問題我們就無憂了。”華主任轉向她的婆婆笑道。她總是順著老人家,讓齊老太整天樂呵呵的大蜜罐裡生活。
“方校長,您來一定有事的。”齊偉民書記跟齊益民校長一樣不太喜歡這樣的花套語言,直來直去是他的一貫作風。
“齊書記,我就知道你是一位幹實事的好領導,無事不登三寶殿。不過,先得請大姐和姐夫的客,再談正事。”
“那不行。”齊偉民書記板了點面孔。
“大哥,是我請方校長。”齊益民校長不知就理『插』進來,“爹媽撫養我這麼大,沒孝順過一次,也請爹媽吃餐休閒飯。還有大哥特別是大嫂這麼關照疼愛我,也該這樣。”
“對,請方校長,是該這樣。”
“等爹回來就去。”齊益民校長又去看他的電視。這兩萬多元的高清晰純平彩電讓他看得真過癮。他知道也許自己一輩子買不起這樣的彩電,也不能天天來這裡,來了就得充分享受享受。
說曹『操』曹『操』就到,齊老爺子提著鳥籠哼著口哨悠悠回來。
“老爸,您的班比我們上得還久,”大嫂又飄出了甜美的聲音,“我們正等著您去吃飯。益民又成長了一步,請方校長的客。哦,看我,該叫舅舅。”
齊老爺掃了方校長一眼。
方校長跨步向前握住齊老爺的手,“認了大姐,該叫你姐夫。”
“走,方校長。”齊益民校長正好看完了他喜愛的,討厭的廣告要把他趕走。
“好,益民就全仰仗您了。”大嫂總是從中做順水人情。齊書記不太想去也不得不去。
“方校長,我是一個木納本份人,益民也是,今後全靠你多多指點栽培,益民請客算是拜師。”齊老頭子一聲號令,全家齊刷刷地向樓下走去,分乘三輛小車向最豪華的賓館風一樣駛去。
迎賓小姐扭腰帶笑把這一行人文雅地引到樓上一個幽靜寬敞的雅間。
賓館金碧輝煌,到處是彩旗飛揚,虹燈閃爍,給人賓至如歸的感覺。
他們剛落座,一位三十來歲的年青少『婦』——這家賓館的大堂經理一陣香風伴隨著笑聲進來:“哎呀,齊書記,好久沒來了,今天有空來坐坐。”
齊偉民書記瞟了她一眼:“好久沒嘗貴館的美味了。近來確實事多,今天託方校長的福。”
“齊書記,您點菜。”年青少『婦』優雅地躬著身子把菜單伸到齊偉民書記面前。
“不,不,方校長是長輩,方校長請吧。”齊偉民書記把菜單推到了方校長面前。
“不,不,不,姐夫姐姐纔是長輩。請吧,姐夫,姐姐。”方校長又把菜單推到齊老爺齊老太面前。
一家子你推我讓,最後還是你點一菜我點一湯,千多元的酒把每一個人喝得熱火朝天,心滿意足,稱姐道弟,呼舅賢侄,親熱無比。
乘著酒興,方校長說明來意,“齊書記,這事全靠你『操』勞了。”
“方校長,把學校建設得更加美好,是黨的政策,也是我們每個人的職責,任何人也不能以任何藉口推辭。”
“對,對,對,齊書記說得對,我們一定遵照你的指示辦。”方校長連連稱諾,頭點得像雞啄米。
“你知道縣裡的財政狀況,這筆錢縣裡出不起。我們爭取立個項目,上報市裡省裡和中央,上級都非常關心學校的建設,如果各級承擔一點經費,你們學校也出點,就好辦了。”
“對對對,齊書記考慮全面。縣裡市裡歷來對我們學校特別關照。齊書記上任僅僅幾個月就來過我們學校兩次,令全校師生感激不盡。”方校長半點‘舅’架子也沒有,一路把馬屁拍下去,直到把事情辦妥。
“那是應該的,下個月我要上市裡開會,您先把報告寫好,到時我對您說一聲,我們一起去看看市裡領導的意見。”
“好的,好的,太好了,我們儘快準備好一切,隨時恭候你的指示。”方校長笑歪了嘴。
“方校長,您是長輩,說話太客氣了,對我們後輩該隨和點,要不我們拘束。”
“對對,喝酒,齊書記,來,乾杯,姐夫,乾杯,大姐,你多吃點菜。”方校長嘿嘿地笑著,
酒足飯飽,齊益民校長和方校長去收銀臺結帳,三千多,嚇得齊益民校長舌頭伸出來縮不回。方校長笑嬉嬉地討張發票付了款,拍拍齊益民校長的肩膀,“小齊,別大驚小怪小家子氣,幹大事業得有大將風度,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齊益民校長心裡想,我大哥是狼嗎?我們全家都是狼嗎?但他也嘿嘿笑道:“是,是,校長說得對,我們要大手筆,拋下誘餌就可以釣上大魚。”
“對,這就開竅了。”方校長又在齊益民校長身上拍了一板,悄悄地說,“這個你先拿著,找個適當的機會轉交給你大哥,也請你爲學校的建設多多『操』點心。”方校長把一個封得厚厚的紅包塞到齊益民校長的口袋裡。
“齊書記,”方校長返回飯局上,“今天謝謝你賞光,我們靜候你的佳音。”
大家噴著酒氣打著飽嗝各自回家。
回家齊益民校長心驚膽顫地拆包,瞪著血紅的眼珠一數,整整四千,是他四個月的工資,他不敢交給大哥,找個機會轉給大嫂,大嫂要他退給方校長。這倒難住了齊益民校長,退回去,方校長要批評他無能,不退回去,大哥要罵他行賄受賄,罪加一等。
他呸地吐了一口唾沫,鄙夷地說,這算什麼門路!
他爲自己生在這樣的家庭而自卑,而羞憤。
每逢週末,齊益民校長都是病態蔫蔫地躺在牀上,他不想出門,也不敢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