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漢遙只是覺得二人都極有氣勢,尤其是那個素衣青年,竟然可以讓寶劍懸浮在空中,甚是亮眼。只道是那素衣青年內力渾厚,又得了一些可以隔空驅物的奇巧法門。比如南疆的牽絲引秘術和道門的飛劍之術,都可以使劍器一類的兵器懸浮。但這類的法門都是看著好看,若是動起手來,自身對劍器的束縛力道極弱,很有可能讓對手破了去。對於常年習練槍法的衛漢遙來說,還是手持兵刃來的安穩些。
就在此時,面白無鬚的壯漢大笑:“哈哈哈!原來是喬家來的好漢!俺真是走了大運道!自從出師以來便沒見過幾個有真功夫的,今日可以打個痛快了!”說罷,那壯漢抽出一隻手來,順著刀背一劃,再輕輕一按,刀身突然化作八節!中間有著一道鋼索連接,刀身兩側還各有一道薄如蟬翼二指寬的刀刃從刀身整體分離出來,甚是神奇。
一旁的素衣青年探手接過青銅寶劍,躍身而起直撲那面白無鬚的壯漢。
“叮!”的一聲脆響,金鐵交鳴!刀劍相撞,一陣氣浪卻是騰然而起,震得二人衣衫獵獵作響。那壯漢手中大刀卻節節斷開,如靈蛇一般扭轉刀身向素衣青年斬去。素衣青年見狀大驚,連忙鬆開手中的青銅寶劍,右手虛劃一圈,寶劍騰空而起!劃破大氣,犁開一道透明氣浪凝做的劍道。彈開入靈蛇一般的離合刀,向壯漢的脖頸處絞殺而去。
壯漢見狀也不驚慌,單手一震,兩道極薄的刀刃如蟬翼一般暮然脫離刀身,化做圓盤一般旋轉飛舞,硬生生地彈開了斬向他脖頸的飛劍。旋即他刀身一橫,接住了迴旋的刀翼,重新卡回了刀身兩側。刀翼輕顫,發出“呼呼,呼呼”的聲響,像高空之中盯著獵物的鷹隼,銳利而凜冽。森然的刀芒閃動,如嗜血狂獅,時刻準備著向著面前孱弱的銅燕撕咬而去。
素衣少年落回地上,手中握著銅燕劍,似有些驚懼於壯漢詭異的大刀與精妙的刀法。
衛漢遙也是看的呆了,他向來都是運使尋常兵器,無論是寒梨槍還是唐家刀,都是普通的兵器,沒有那離合刀的諸多變化。而且二者都是不能離身的兵刃,縱使投擲也不能自由控制隨心,而且力道不濟,若是被人打掉就絕無收回之力。但那素衣青年的寶劍脫手之後不僅餘力未減,而且威力更增,遠遠大過尋常時運使的力道,竟能割裂大氣!而且迴旋自如,收放隨心,可謂是徹底顛覆了衛漢遙對武學、兵刃的認知。
見到衛漢遙這般沒見識的鄉巴佬樣子,路雪衣“噗嗤”一笑,悠悠道來:“這離合刀乃是當今武林世尊鐵帝古雄心傳給他大弟子的絕學。而銅燕劍乃是承德名劍喬家世襲傳承的寶劍?!?
衛漢遙聽說這一刀一劍竟有這般大的背景也不禁訝然,低聲喃喃道:“這麼大的來歷竟然跑到這小破飯館來打架,這些城裡大門戶人真會玩?!?
也難怪衛漢遙會這般說。這武林世尊所傳自不必說,乃是全武林共敬仰之的大派傳承。看這壯漢這般年輕定然不是鐵帝老人家的大弟子楊奇君了,應該是古雄心的再傳弟子。來歷背景可謂是望眼九州都是分量十足。而那素衣青年所出身的承德名劍喬家也是威名赫赫。名劍喬家創建於本朝開國名將承德侯喬鐵杉,因爲喬老侯爺在家族之中行四,故而世稱爲喬四爺。喬四爺也算裂土封侯,得太祖皇帝賞賜了一口上古名劍巨闕,因喬四爺號爲飛燕將軍,故而喬四爺將此劍劍柄護手處重新打造成了飛燕模樣,並改名爲銅燕。以謝太祖皇帝厚恩。因此劍霸氣太盛,故而喬四爺尋來黑曜石製成劍鞘將之鎮壓。之後,由於喬家失寵便被革去了侯爵之位。但並未收回銅燕劍,而喬家一直將銅燕劍看做太祖皇帝御賜鎮壓喬家氣運的神物。唯有歷代喬家最優秀的子弟才能得傳。喬家也因歷代傳承銅燕劍而專研武學,一代勝過一代,逐漸成爲武林之中地位極高的武學世家。乃是可頒佈鐵令的世家,這種又有皇恩,又復是武林世家的僅此承德名劍喬家。
衛漢遙自然不會因爲自家出身秋霜山莊,且孃家是山西唐家就輕視正打鬥的二人。正相反,衛漢遙極爲看重此二人。那壯漢的武功、背景自不消說。素衣青年的家世雖然只是鐵令世家,但畢竟也算半個官宦世家,遠不是秋霜山莊和唐家這種純粹的武林門派世家可以比擬的。喬家的一枚鐵令可是比秋霜山莊的銅令還要好使。足可以使喚動在朝的五品大員!再加上此二人的武功都不輸於衛漢遙,這黑臉小子又怎會小瞧了他二人。
衛漢遙這般想著,卻感覺有人在搖晃著自家的手肘。擡眼觀瞧便見到路雪衣在一旁打眼色。傻乎乎的衛漢遙一臉茫然地問道:“路妹妹,怎麼了?”
路雪衣一捂額頭極爲無奈地苦笑了一聲說道:“我的好哥哥啊,你怎的就如此愚鈍?。克硕际谴蠹易拥?,誰人不想去結交一番,只有你這榆木腦袋,纔在這裡看著叫好呢!”
衛漢遙看了一眼一旁的戰局,深皺雙眉又是一臉迷惑地說道:“人家打架,我怎好插嘴過去說要結交。路妹妹你平時挺機靈的,怎麼此時出這種餿主意啊?莫不是你又在尋我的開心?”
路雪衣聽罷雙眼無神,暗自神傷地說道:“我怎麼能認識你這種呆貨!”說完便離身去往馬匹處,拿了包裹又轉身回來了。將包裹往地上一扔說道:“姑奶奶服了你,你現在取了兵刃去勸架。懂了沒?”
衛漢遙還是沒懂,正要分辯卻被路雪衣可以殺人的目光逼了回去。只得悻悻地撿起包裹裡的寒梨短槍,站起身來往那壯漢和素衣青年的戰團中走去。
此時素衣青年因之前吃了虧,心中甚是憋悶,便打算使出看家的本領。衣袖一震,青銅寶劍騰然而起橫在素衣青年的兩手之間。壯漢揮刀如鞭,刀翼在風中輕搖,一道如金龍一般的節節刀影便向著素衣青年的頭頂斬去。素衣青年腳下一掃,身形低下三寸,掌間青銅飛劍逆勢一轉盤旋而起,恍如銅鏡沖天而起。劍光化作圓盤與靈蛇寶刀相撞,“叮叮,叮?!钡穆曇舨唤^於耳。素衣青年半步後移,掌化劍指遙遙向青銅寶劍一指。劍如奔雷劃破虛空,寶劍飛馳之速不減反增,如離弦之箭直奔壯漢面門。
壯漢一震刀身飛出一道刀翼,化作盤旋之狀與青銅寶劍相擊。素衣青年翻手一指,青銅寶劍在空中一滯,突然自行旋轉化作一口長錐一般將刀翼震飛,徑直奔著壯漢面門而去。壯漢提刀來擋,但寶劍卻力道十足絲毫不見其凌厲!眼看壯漢便有些不支,難以抗衡這飛劍之威。
就在此時,一桿寒鐵短槍刺來!此槍運使極爲精妙,槍頭寒鐵直奔劍脊,生是斷了螺旋之力,更是大力催發將長劍擊飛。
做完手中動作,衛漢遙將短槍收回。站定開言道:“二位俠士,本就無有怨仇,何必生死一戰針鋒相對呢。在下不才,秋霜山莊衛漢遙願意做個和事老,息事寧人,而爲一下如何?”
壯漢見素衣青年的飛劍厲害,雖然心中有些憤懣但也不好再動手。他雖然出身鐵帝門下,但也知道秋霜山莊的名頭,如今秋霜山莊衛家人出面調和,也不好不給這個臉面,只是“哼!”了一聲,便不再言語。
那素衣青年見自家佔了上風心中自有些沾沾自喜,況且方纔下手著實有些重了,心下也不願鬧大,見得有秋霜山莊的人出面便覺得應該展現自家的大家風範,故而抱拳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秋霜山莊的兄臺,是喬子豪失禮了?!痹捯魟偮浞嚼u被挑飛的青銅寶劍便飛回喬子豪手中。
那壯漢聞言也是心中一驚,他早就聽說過喬子豪的大名。這喬子豪乃是這一輩之中喬家最傑出的子弟。年方二十便位列羅天閣高手榜第六十七位。已經承襲喬家銅燕劍,是下一任喬家家主的不二人選。人送外號爲六步飛劍喬子豪。
衛漢遙卻是對此不甚瞭然也沒有多問,轉身對那壯漢一禮道:“還未請教這位兄臺如何稱呼?”
壯漢也不好繼續端著架子,抱拳一禮道:“俺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兄臺莫要見怪。俺叫王冠雄,出身鐵盟,楊奇君就是俺的師父?!?
衛漢遙聞言連忙道:“原來是鐵帝門下,失敬失敬?!?
喬子豪雖然仍有些瞧王冠雄不起,但是武林世尊天下武林中人世代共尊,容不得他有半分輕侮,至少表面上要給鐵盟一個面子。故而也拱了拱手,卻不曾言語。
衛漢遙見事態有些尷尬便想起了路雪衣,知道這個小妞最擅長調節氣氛。故而伸手示意道:“喬兄,王兄,若不嫌棄,與我一同小飲幾杯粗茶如何?”
喬、王二人自然是沒意見。二人都是不常出山的年輕子弟,對於結交武林好友自然是十分歡喜。待得二人走進一瞧,發現正坐著一個明眸皓齒的清麗人兒,都是一怔。王冠雄還好些,本就是一個大老粗,說話也不修邊幅。喬子豪卻是眼波之中一絲光彩閃過,便挺了挺腰桿,做出一副極爲儒雅的儀態來。
“唉呀媽呀!衛老弟,你這是破店藏嬌??!這莫不是弟妹?快給俺介紹介紹!”
一旁的喬子豪眉間一皺,一絲慍色閃過卻又馬上恢復了那副儒雅的樣子微笑地說道:“是啊,衛兄,你可要給我們好好介紹一番,這是哪家的妹妹,如此清麗的人兒你方纔怎好冷落了佳人?!?
就在喬、王二人說話間,路雪衣便站起身來,卻不言語,微笑地看著二人。頗有些鄰家小妹的可愛模樣。若不是衛漢遙早知道這小妮子的真實臉孔,簡直不敢認這是自家的那個路雪衣妹妹。
衛漢遙清了清嗓,尷尬一笑地說道:“二位兄臺,這是路雪衣妹妹。是河南管州天行幫幫主路士學的掌上明珠。我二人父輩乃是至交,這次路妹妹是與我一同去辦一件要事。”
喬子豪聞言輕舒了一口氣,極爲儒雅地一笑望向路雪衣輕輕頷首以示意。王冠雄卻是粗獷得多了,哈哈大笑也不容他人說話,搶言道:“原來是路雪衣妹妹,俺叫王冠雄是鐵盟中人,楊奇君那臭老頭就是俺師父。那個一臉矯情的小白臉是承德喬家的喬子豪。真是幸會??!”
喬子豪見狀大怒,卻又死死地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王冠雄,你若是閒皮癢,喬某的銅燕劍可以給你鬆鬆筋骨!”
王冠雄正要接話,衛漢遙也見狀不好要開口調和,卻是傳來路雪衣如銀鈴一般嬌俏的笑聲:“咯咯咯,冠雄大哥和喬大哥真是風趣,小妹見過二位兄長了?!闭f完斂衽一禮,儀態萬千,仿若濁世清蓮,一顰一笑牽動萬道漣漪,如春風一般吹到人的心裡。
本來劍拔弩張的二人也舒緩了下來。衛漢遙輕撫額頭,不禁苦笑,這路雪衣真是有本事,三言兩語就能化去一場干戈。旋即招呼二人落座,再招呼小二再取來兩個茶杯,欲邀二人一同飲茶敘話。
待得二人做得安穩,茶水也備好了,喬子豪便開口問道:“衛兄,方纔你說與路雪衣妹妹一同去辦一件要事,不知是否方便告訴在下,或許喬某能稍微助力一二。我喬家雖不比其他門派,但廟堂中人一般還會給個薄面?!?
王冠雄聞言連忙接話道:“對啊,對?。⌒l老弟,有什麼能用到俺老王的儘可開口。俺的名字雖不好使,但是俺師父和師公的名頭可是噹噹響!”聞言喬子豪雖然心中不忿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王冠雄這糙漢子的師公可是鐵帝大人。
衛漢遙輕輕苦笑一聲道:“說來話長啊,我與路妹妹正是要去遼南榮家?!?
喬、王二人一聽都是面露異色。
“青帝世家?衛兄可是家人身體有恙,前去求靈藥嗎?”喬子豪暗暗思忖一番打破這詭異之氣氛問道。
“非也,此事還要從三日之前說起......”
接著一盞茶的時間,衛漢遙便將遇到朱玉臻之後喝醉被夫人捆走,中途遭到宋沛官偷襲和去天行幫借調神行校尉之事裡裡外外明明白白地說了一遍。其間不盡詳實之處便由路雪衣來解釋補全了。
聽完一番話,久久沉默不語的王冠雄突然開言道:“衛老弟,此事,俺得管!”
此言一出,其餘三人盡皆側目,一頭霧水。衛漢遙便說道:“王大哥好心小弟心裡明白,但此事與王大哥並無瓜葛,王大哥何來此言呢?”
王冠雄正了正顏色,從未如此嚴肅地說道:“衛老弟,實不相瞞,朱玉臻乃是俺的小師叔!”
此言一出立刻震驚四座,其餘三人都是一臉吃驚的模樣。
王冠雄接著說道:“衆所周知,俺師公的絕學乃是八段刀。而八段刀正是由三種武學糅合而成,分別是俺師父所得的離合刀,二師叔沈宗賢所學百折手和小師叔所學的隔空氣勁!”
此言一出,衛漢遙回想朱玉臻種種武功所學不禁只得愕然點頭。
“師公說俺師父三人武功境界和資質悟性不足,不能得傳八段刀真諦,故而拆分而授。小師叔性子驕傲不願借我師公的名聲在外闖蕩,故而從來不宣揚自己的身份。待得小師叔因找了逍遙宮的婆娘做媳婦跟師公鬧掰便再也不出世,俺師公也尋他不得。此次俺出門來,俺師父特意叮囑俺要多加打探師叔的下落,不成想竟出了這樣的事?!?
衛漢遙聽得有些糊塗,小聲向路雪衣問道:“朱大哥討媳婦,怎得惹得鐵帝大人不悅?嫂夫人可說是哪裡都不差???”
路雪衣白了衛漢遙一眼輕聲道:“你這個呆子!逍遙宮和鐵盟都是帝統大派,若是兩家最傑出的弟子聯姻,不就是天下兩大頂尖門派聯手之意嗎?若是這樣連帝王家也不能允許,江湖也會因實力不均而四處結黨,如此一來四大帝統門派苦心維持的江湖秩序不就亂了嘛!”
衛漢遙聽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道小門派結親倒的確是無傷大雅,比如他自家便是山東秋霜山莊和山西唐家聯姻而來,確實也不曾聽聞帝統大派曾有聯姻先河。四大帝統一直超然物外,相互之間極少來往,並且各自坐鎮一方,除了一些每年必須的盛會幾乎從不會有所來往。
王冠雄像是沒有聽到衛漢遙與路雪衣二人的竊竊私語一般自顧自地繼續說著:“自從俺小師叔的婆娘聲稱脫離逍遙宮之後,師公便有了默許小師叔親事的意思,故而多年來都在尋找小師叔,如今得知小師叔的下落,卻是這般結果,唉......”
衛漢遙聽完王冠雄所說不禁唏噓一聲,但卻不好出言安慰。還是路雪衣更懂得一些人情世故撫慰道:“王大哥也莫要這般小女兒姿態,我們一會兒便打算啓程去遼南,你便一同去吧。朱玉臻前輩功力深厚定不會有什麼閃失的?!?
在一旁的喬子豪見路雪衣說要帶王冠雄一同前往榮家立馬接言道:“我也去!我家就在承德,離遼南所去不遠,正好可以借力一番,有我喬家之助,各處關卡便不必費心了。”
王冠雄聞言大喜道:“唉呀媽呀!喬家小子!你真是個好人!俺老王看錯你了!”
喬子豪只得一個大白眼賞了過去,心中暗道:“我是爲了我的雪衣妹妹!跟你這個糙漢子有半文錢關係!”
墨駿、清蓮、銅燕、離合齊聚在這小飯館,真叫是無巧不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