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薇見費管家走了,這才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有些魂不守舍的往門外看了一眼。李煦明白她這種心情,只勸慰道:“你先別著急,我已經讓引泉帶著小廝去把那柳園的幾個門口都守著了。只要里面有人出來,就能知道是誰,除非你三嬸娘見的人原本就住在這園子里。”
沈清薇心下慢慢沉了下去,咬了咬唇瓣道:“那若是出來的是我父親呢?”她抬起頭,眸中已經蘊滿了眼淚,一向被自己視作神邸一樣的沈暉,真的會做出這世上最不堪的事情嗎?
雖然這一路上李煦都沒有問這個問題,但是他心中也暗暗有了猜測,沈清薇會這樣緊張的讓自己跟蹤她三嬸娘,除非是心中早已經知道了她三嬸娘要去見什么人。李煦一時不知道怎么安慰沈清薇,畢竟在沈清薇的眼中,沈暉肯定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父親。
沈清薇嘆了一口氣,眉梢又淺淺的皺了起來,繼續道:“我昨天給你的那個膏藥,便是我三嬸娘給我父親的,我父親前兩年舊病復發的時候,也曾用過這膏藥,據說是很有療效的,可誰知道昨天用了卻不好,所以我才讓你幫我帶回去,給太醫看一眼的。誰知道今兒一早,我和哥哥要出門的時候,就聽見門房說我父親也出門了,他平日出門都有專門的車,今兒卻沒有坐那一輛,我料想必定不是為了公務。況且他腰患還沒有好,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理由,讓他一早就出門……”
李煦聽了這話,心中的謎團是才完全明白了過來,便問她道:“你是懷疑,你父親一早出門,其實就是約了你三嬸娘見面的?”
沈清薇點了點頭,臉上到底有幾分尷尬,李煦便將她攬入了懷中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是真的是你父親約了你三嬸娘見面,也未必是你想的那樣,你要相信國公爺才對,他和你母親的感情一直這樣融洽,這么多年都不曾納妾,可見他對你娘是一片真心的。”
沈清薇是想選擇相信沈暉,可是一想起沈清萱那張越來越像沈暉的臉,她就沒有辦法去相信他。
柳園正廳,沈暉正低頭喝著茶盞里的茶,這里的管事都是當年老國公爺一手提拔起來的,也有原來林家的舊人,口風都很緊,約林氏見面,除了這里,沈暉當真是想不出別的地方了。
這大約是十幾年來他第一次約林氏單獨見面,沈暉當真希望,這也是最后一次。
十幾年前的一念之仁,讓林氏進了衛國公府大門,誰知道卻埋下了這樣深的禍患。沈暉一向俊朗的面容上多了幾分滄桑,鬢邊的白發已經依稀可見。
林氏穿著藕荷色的纏枝對襟褙子,臉上略施粉黛,這些年她保養得當,容色保養的竟比忙于料理家事的謝氏好了許多。沈暉抬起頭看見林氏的時候,不禁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在林家見到林氏的模樣。
那時候林氏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江南的女子都是水養的一樣,纖細的身段就像是輕輕一捏就會折斷了一樣。沈暉那時候不過也就是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看慣了京城閨秀們端莊美艷的樣子,忽然間瞧見這樣的小姑娘,他的三魂一下子就被勾去了兩魂半一樣。
在林家不過住了一個多月,可沈暉的一顆心已經全然放在了林氏的身上。等到沈暉回京的時候,卻得知老太太已經幫他定下了謝氏。其實沈暉一開始就知道將來要娶的人必定是謝氏,兩人從小青梅竹馬不說,兩家人又有通家之好,只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被林氏深深吸引。
回京之后,沈暉便刻意斷了和林氏的來往,畢竟以林氏的身份,想要加入衛國公府當主母,老太太肯定是不會答應的,而沈暉卻也不想讓林氏做小,她那樣的女子,應當有一個敬她愛她的夫君,兩人琴瑟合美。
少女的心事就在沈暉的決絕中一點點的失望,那時候在江南雖然求娶林氏的人很多,可林氏卻誰也不想嫁,這樣一晃就過去了三四年,十七八歲的林氏終于等到了衛國公府的三爺。
“沈郎好狠的心,回了京城連一封信也沒有,我一心念著你會去江南接我,可最后收到的卻是你大婚的喜帖。”林氏看著沈暉,貝女兒,何時把我們萱姐兒放在了心上?”
林氏說到這里,忍不住又自嘲了起來,嘆道:“只是可惜了萱姐兒,明明她也是你國公爺的女兒,卻只能做三爺的女兒,明明可以輕輕松松的嫁入權貴豪門,卻還要受這百般的挫磨。”
沈暉聽了這話,心里到底有幾分動容,沈清萱從小聰明可愛,若真的是自己的閨女,那她的婚事只怕一早就有人定下了。好在如今也不算晚,謝玉終究是個靠得住的男子。
“你不必那萱姐兒的事情說道,若真論起來,幾個孫女之中,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萱姐兒,從小到大,她除了沒有國公嫡女的身份,何曾受過半點的委屈?這件事情,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十幾年前害我,如今又來害我,我竟不知,我沈暉曾經心動的過的女子,竟是這種蛇蝎心腸的女人。”
沈暉看著林氏,眸光漸漸的復雜了起來。林氏是他這一生唯一做過的錯事,也是他這一生唯一對不起的女人,他原本想盡自己的全力彌補,可到最后卻越陷越深。
“沈郎……我不想害你,我只是……我只是看不慣謝氏那做派,你告訴我你不愛他,哪怕你也三妻四妾,夜夜笙歌,我的心里也會好受一些啊!”
“你真是不可理喻!”沈暉冷哼了一聲,從位置上站起來,負手道:“前日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若是讓我發現你還有什么不軌的心思,就別怪我哪怕壞了兄弟的情分,也要讓老三把你休了!”
“你讓他休我?他如何休我?我沒有犯七出!”林氏我這拳頭,咬牙切齒道。
沈暉轉過身子,淡淡的看了一眼林氏,開口道:“別忘了那些年你在膏藥中捎帶給我的信。”
林氏聞言,心下暗暗有些緊張,沈暉為人心思縝密,這樣的證據,他怎么還會留著呢?
“你……你難道沒有把那些信都燒了嗎?”
“信燒了固然是毀滅了證據,只是也少了對你的把柄,我是朝廷二品大員,你是我的弟妹,這事情就算抖露出去,雖然對我的官聲影響不好,但你絕對是夠浸豬籠的。你若是真心心疼萱姐兒,就應當讓她開開心的活著,而不是將來進了蕭家,看別人的臉色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