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爆炸發(fā)生的一瞬,要不是龍熾從后面死死扯著卓格格,把她按到了地上,卓格格就要沖上去了。
提前察覺到危險的一群人集體臥倒,才避免被迎面而來的爆炸**及到,只是誰都無法知曉,距離爆炸中心最近的夏綿到底是生還是死。
而跑到了樹林深處的木梨子,聽到從身后傳來的連環(huán)爆炸聲,終于停下了腳步,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愣愣地站在原地,回頭望著火光突起的林家旅館,身上的力氣被抽去了一半,頹然跌坐在了地上,她架著的昏迷不醒的修的身體稍微動了一下,但還是沒能醒來。
安……就這么……
想著在那邊燃燒的,不只有房子,還有安,木梨子就覺得心臟一片冰冷。
自己的命,是她的命換來的……
她咬著牙,眼里的淚水落了下來,身體越來越軟,到后來甚至支撐不住軟倒在了地上,她仰面看著茂密的樹冠,全身都在簌簌地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
林家旅館的爆炸,在塵土飛揚和火光熊熊中,很快結束了,沒了爆炸的巨響,有的只是火焰燃燒殘余的家具時所發(fā)出的嗶嗶啵啵的聲響。
卓格格待到爆炸聲稍息,甩開龍熾就沖了出去。
在她沖出去的時候、龍熾和江瓷也一臉茫然地站了起來,冒著濃郁黑煙和嗆人煙氣的坍塌旅館,讓他們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
為什么?為什么一下子就爆炸了?旅館里發(fā)生了什么?
修和木梨子還在里面嗎?那些被綁起來的人還在里面嗎?安……還在里面嗎?
……但無論如何,得先把夏綿救出來!
他們也只是愣了一會兒,便也跟著卓格格跑了上去。
至少得在有可能發(fā)生的二次爆炸前,讓夏綿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夏綿被炸出來的門壓在了底下,所以至少起到了一點兒防護作用,他們費盡心思地把滿身是血的夏綿從門板下拉了出來。拖離了危險地帶。
萬幸的是,夏綿還有氣,除了身上掛了無數的彩。看上去血肉模糊的,但并沒有威脅到他的生命。唯一能看出的內傷是肋骨骨折,胸腔上有一塊凹了下去,不過江瓷查看后認為這個內骨折至少絕對沒有戳穿他的內臟,只要不輕易搬動他,不要引發(fā)內出血,那他們在這里等待救援就可以。
可卓格格慌了,不管江瓷怎么告訴她夏綿現在至少不會立馬橫尸當場。她還是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摸夏綿的胸口和他的脈搏,幾乎每隔個三分鐘都要重復一遍全身檢查的動作,似乎是怕夏綿在不知不覺中就死過去。
確認夏綿無事后。江瓷他們開始擔憂林家旅館里的人了。
他們都出來了嗎?還是……沒人能逃出生天?
林家旅館的火還在燒著,還好,現在天還在下雨,火勢還在能夠控制的范圍內,再加上樹林的位置距離林家旅館主建筑物有一定距離。短時間內不用擔憂會引發(fā)森林大火。
住在這附近的人要是看到沖天的火光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定會選擇報警的,所以他們不用動,只用靜待著警方到來就行。
可關鍵是,木梨子他們的安危呢?
卓格格正查看著夏綿身上有沒有其他的傷勢。不遠處的一棵樹木后就倏地閃出一條人影,似乎在朝著這邊窺探。
卓格格眼底的寒芒一陣流轉,放下夏綿就一個箭步跑了過去,沒花什么力氣,就把那在暗處窺視的人揪了出來。
是朱時旺?
他再次被拎到眾人面前的時候,嚇得腿都軟了,卓格格一松手,他就軟倒在了地上,語無倫次地求起饒來:
“我……我知道你們的厲害了,你們有炸彈,你們不是在開玩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只是撒了一個謊,我錯了……是不是有人雇你們來打探當年的事情的?還是有鬼魂給你們托夢……無論如何我錯了,求你不要殺我,我剛結婚沒幾年……”
看來朱時旺已經被嚇破膽了,而早就從那里得知了林家旅館當年發(fā)生的事情的眾人,對他的猜疑和恐懼已經不在意了,只是想知道他們是怎么逃出來的。
朱時旺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說:
“有一個男人,進到了我們被關著的房間,說……說叫我們快跑,跑得越遠越好,這個地方馬上就會變成地獄了,只要我們不想變成鬼,就趕快跑。我們就跑了……”著急地問:
“那木梨子和修呢?就是我們剩下的那兩個人,他們去哪里了?”
朱時旺緊張得臉上的肌肉都痙攣了起來:
“他們……哦……他們……不知道,我逃出來的時候差點兒撞上了他們,我以為我要被抓回去了,可是他們沒能來追上我……”
朱時旺前言不搭后語地說了半天,才發(fā)現這群以前還是兇神惡煞的綁架者的人,面上的神情都統(tǒng)一地變得恍惚而茫然。
木梨子和修去了哪里?
然而,答案在沉默的五分鐘之后就有了。
木梨子疲憊地拖著修,從森林深處走回了林家旅館。
她的精神崩潰期已經過去了,流過了眼淚,她還想回去看看,抱著那個最不可能的希望,想去看看安到底有沒有死。
她所看到的是熊熊燃燒的建筑物,以及在旁邊的樹林邊緣,癡癡地看著火焰燃燒的眾人。
在她看見大家的時候,龍熾也看見了她。
看到木梨子完好無損地站在那里,他發(fā)出一聲興奮的尖叫,直接沖上去把她抱在了懷里。
對于龍熾的激動反應,木梨子沒有掙開他,而是越過他由于激動而顫抖不停的肩膀,看向龍熾身后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嘴角漾起一抹疲憊到了極致的苦笑:
“別看我了。看看修吧。”
龍熾這才喜笑顏開地放開了木梨子,可從一邊趕過來的江瓷,問出的第一句話。卻不啻于往他頭上倒了一盆冷水:
“梨子,安呢?”
木梨子沒說話。而是沉默地看向了那坍塌燃燒的建筑物,少頃,她把視線又轉了回來,重復了她剛才那句話:
“看看修吧。”
木梨子的反應,叫一群人面上的表情又僵硬了起來。
安難道沒能出來……嗎?
但既然木梨子這么說,還是先看看修為好。
江瓷檢查了一遍修的身體,發(fā)現他除了胳膊脫臼了之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但他的四肢濕冷,全身肌肉緊繃,心臟跳動極快。像是服用了什么藥物而陷入了休克狀態(tài)一樣。
她驚訝地問木梨子:
“他是怎么了?是受了內傷,還是吃了什么東西?”
木梨子因為疲憊跌坐在了地上,說:
“他是服了有毒的東西。是安喂他的,但可能不會威脅到他的生命,可能……”
一提到安。她就有種胸口憋悶的感覺,心臟跳動的頻率也快了幾分,弄得她的心口極度不適。
而江瓷忍了忍,還是開口問道:
“梨子,那安到底……”
木梨子再度望向那幢火勢漸熄的建筑物。喃喃地說:
“結束了。她死了,一切就都結束了。”
雖然早對此有準備,但是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一種酸澀的痛感泛上了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不知道是該難受,還是該麻木。
安這輩子,細細算來,死了四次。
第一次是在第九公寓爆炸案中,左伊人的身份,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被抹消了。
第二次則是在神學院里,她為了救修,不惜采用了等同于自殺的冒險手段,于是,那個“舒子伽”也死去了。
第三次,就是在不久前,她受到神學院的脅迫,連“簡遇安”這個身份也自殺死掉了。
第四次,就是現在。
他們經歷過以為安死去的痛楚,所以現在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是個什么心情。
火焰的嗶嗶啵啵的燃燒聲還在繼續(xù),而警笛聲也越來越近……
……
在警方趕來前,木梨子他們四下分散開來,在森林中搜尋了一番,找到了小威、喬海能和紀寧寧,找到了剛剛從昏迷中蘇醒的吳曉楓、也找到了精神已經徹底崩潰了的林姨。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木梨子把小威、喬海能、紀寧寧、吳曉楓和朱時旺這一群人叫到了一起,開始和他們協商,如果警察來了,該怎么對他們說。
這個合作組合看起來有些滑稽和畸形,一群綁架者和一群被綁架者,有什么可以協商的呢?
但是,他們能向警方說實情嗎?又怎么說?把神學院的事情,林家旅館十五年前的事情,都毫無保留地說出來?
即使說出來,警察會信這種類似于天方夜譚的故事嗎?
關于合作的事宜,木梨子不怕他們不答應,因為大家都有把柄在對方的手里,除了兩兩抵消,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木梨子承諾,在這件事過去后,會在私下里給小威打一筆錢,讓他可以去治療林姨的病,甚至如果他愿意的話,她還會資助他重建旅館。
但小威拒絕了,他只要求木梨子給他治療林嬌的錢,至于旅館就不用了,他經歷了這件事,才知道旅館對于林姨來說,就是一座心靈的監(jiān)牢,他要帶她走出這里。
跟小威達成合議后,其他的兩個人為了自己的利益,也答應了和木梨子他們合作,他們不會說木梨子一行人綁架的事情,也不會說十五年前的事情,木梨子他們也不會再提起。
爆炸案雖然發(fā)生在深山,但仍是非同小可,聞訊趕來的警方以最快的時間建起了一座簡易的吊橋,先把受傷的夏綿、昏迷不醒的修送往了醫(yī)院,然后才對其他人進行了嚴厲的管控和調查。
可是,這群目擊者的口徑都相當一致,在他們的描述里,他們只是一群素不相識的游客,來山里游玩,有一個瘋子炸毀了吊橋,還在旅館里安裝了炸彈,挾持了他們,意圖和他們同歸于盡,后來,他們想辦法逃了出來,而那個瘋子最終還是引爆了炸彈。
這個故事雖然聽起來驚險而略有奇幻色彩,可總比向警方交代,有一個專門的殺手組織存在,而這個殺手組織里的人分別潛伏在他們身邊,殺手組織里的頭目還在十五年前的林家旅館里自導自演了一場真自殺與假自殺的大戲要來得真實可信得多了。
一旦如實交代,那會是一場漫長的講述,牽扯出來的東西太多了。
就讓那些東西,隨著爆炸的結束而消失吧。
……但是,隨著調查的深入,木梨子一行人從警方那里得到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
警方在徹底熄滅了爆炸現場的火焰后,進入現場查看,發(fā)現里面有一具成年男性的尸體,還有兩具奇怪的骸骨,此外,還有一截燒焦的手臂殘留在現場,除此之外,沒找到其他的尸體痕跡。
……難道有些東西,在爆炸時真的消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