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只要雪依想要找叔叔,總會找到的?!壁鋵D笑著開口,眼底布滿柔情。
“可是娘親為什么不回答我?”小雪依輕咬了咬下唇,臉上明顯多了些委屈之色。
“因為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剛才雪依的話,讓你娘親想到了離別……”
“娘親,你是難過了嗎?”一聽這話,小雪依急忙開口道:“娘親,雪依不是故意惹你傷心的?!?
七葉抬手,溫柔地摸了摸小雪依的頭發,“娘親知道,既然叔叔說你們能相見,若是有緣肯定還會遇到的?!?
“恩?!毙⊙┮来浇枪雌穑瑒傄鄦枎拙溱鋵D的事情,就看到店小二端著菜上來了。
他的小臉頓時布滿笑意,開心地嚷嚷道:“娘親,娘親,菜來了。”
大塊朵碩一頓之后,小雪依就犯困的打起了哈欠。七葉將他放到床上的時候,臉上頗有些無奈之色。
“到底是個孩子,睡得真快?!壁鋵D笑著開口,抬手摸了摸他胖胖柔軟的小臉頰。
“謝謝你,陪伴我們這么多天。”給小雪依蓋好被子之后,七葉開口說道。
“你們是要走了嗎?”聽到七葉的話,阡孌的臉明顯變得有些僵硬。
“若非是剛才他提,我竟也忘了時間。我們娘兩兒出來也挺久的了,家里的人會擔心。”七葉沒敢去看阡孌的臉龐,明明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卻讓她說的像做賊一般。
“這倒也是,你們兩個人出來,沒有人作陪,不一定什么時候就會遇到危險,”阡孌輕聲開口,怕吵到旁邊熟睡的小雪依,“是明天就走嗎?”
“恩,”七葉肯定地點了點頭,她的這個決定,其實也來的匆忙。今日見到織嵐,她總覺得心里有些不對勁。更何況,重華去無妄殿也已經將近二十日的時間了。若是往常,都會派人送口新過來。這次卻杳無音訊,讓她有些擔心。
“紅月山的房子,你就住那里吧,畢竟我們很少去?!?
“多謝了,我也只是暫時住在那里。如今既知道它有主人了,我過段日子便會搬出去。”阡孌看著七葉疏離的笑容,不假思索的開口回應道。
一時間,兩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既然明天離開,怕是要趕路,你就和雪依好好休息吧,我也去睡了?!壁鋵D壓下心中的情緒,笑著開口說道。
七葉自然看到了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可是現在的阡孌已經是人類,他應該有自己注定的路要走。至于她和小雪依,說到底只是對方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心中暗嘆了口氣,七葉鉆進被窩,摟著雪依睡了過去。
夜色朦朧,清風飄蕩,整個客棧陷入了難得的靜默之中。
可是屏風隔著的兩個人,卻怎么都沒有辦法入眠。
阡孌一想到明日七葉跟小雪依的離開,心中總有些依依不舍之情。
他們相識偶遇,不過些許是日,卻讓他仿佛過了很多年。那種依戀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以后還會不會遇到。
他甚至不敢確定,若是這次放對方離開,他們還有沒有機會見面。
一陣縹緲的風,飄飄呼呼地順著窗戶鉆了進來,七葉忍不住打了兩個哈欠,迷迷糊糊間便睡了過去。
聽到七葉已經陷入睡眠,阡孌疲憊地嘆了口氣,最后也閉上眼睛。隨著一片黑暗襲來,耳畔傳來了那個讓他分外熟悉的聲音。
“阡大哥,你來了……”霧影朦朧之中,有一個纖瘦的身影,慢慢走了過來。
“你究竟是誰,為什么不讓我看清你的容貌?”阡孌快步上前,可是女子的身影卻飄忽不定。無論他走出去多遠,都無法看清對方一分一毫。
“我是不是認得你?我感覺我認得你,你一直出現在我的夢里,是不是想要跟我說什么?”
夢境中的女子慢慢縮入黑暗之中,可是聲音卻變得清晰起來,“因為你忘不了我,并不是我要出現在你的夢境里。你知道嗎,有些人有些緣,即使是孟婆的孟婆湯,都無法讓人忘記。”
“你對我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否則我為什么會對你念念不忘?!壁鋵D說著的,伸出手去,“能讓我看你一眼嗎,只一眼就足夠了。我想要找到你,想要問你,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飄忽的影子,最終慢慢沉寂了下來,“你真的想要看嗎?對有些人來說,其實忘記了,才是更好的選擇……”
“我想要知道,因為我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么?!壁鋵D鄭重地開口,他覺得自己是瘋了,既然妄想著夢境中的人會跟自己說話。
可是今夜聽說七葉要離開,心中就有一絲聲音,在吶喊彷徨,讓他去探明真相。
他不想悄無聲息地將這段緣分失去,即使他知道……她有了愛的人,她的眼睛在想起對方時,里面都是滿滿的深情??墒强聪蜃约簳r,那雙眼睛里,帶了他看不懂的哀傷。
他覺得自己錯過了什么,既然相遇了,他便不想讓這一切,不留痕跡的結束。
“希望如此吧……”那個女聲再度傳來,卻沒了像往日一般的明快,那聲音里仿若帶了讓人無法釋懷的惆悵。
黑暗緩慢飄散,取而代之的,確是他從未見過的記憶。
他看到自己站在山巔之上,一雙眸子散發著妖治的色澤,一頭紫色的長發,隨風狂舞。
夢境中的他與自己截然相反,雖然是同樣的眼眸身材,可是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讓他不由有些心悸。
狂風肆虐,亂了乾坤。
阡孌突然放聲嚎叫起來,他張開雙臂,身上危險的氣息猛地變得強烈起來。
兩行清淚,猝不及防的從他的面頰滑落。
“為什么,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他痛苦地叫喊,身子一軟,跌坐在山巔。
撕心裂肺般的聲音,讓人心生悲涼。
他垂下頭,長發卻狂舞風中。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點點滑落,滴在他蒼白的手背上。
“重華,這就是你所能給她的嗎?這就是所謂的交心嗎?”阡孌痛哭著,身上的氣息陡然開始變得凌亂起來。
真實的阡孌見到這幅場景,感覺呼吸都開始發緊。
面前的場景,讓他實在不敢相信,曾經的他竟有這么強大的力量。
是他的前世嗎?因為前世強大非人,所以他才有一雙這樣與眾不同的眼睛。
抬起手掌,輕輕觸摸過自己的眼瞼。阡孌緩緩閉上了眸子,可是為什么他會這么傷心,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抬頭,他就看到自己駕風而去,烈烈風聲,將他的衣衫鼓動。他看到自己飛入了底下的萬丈深淵,黑暗的勁風,從下面蔓延而出。
巨大的咆哮聲嘶吼聲,從下面傳來。
畫面忽然急速退去,阡孌怔愣間,就看到了七葉。對方仙姿飄搖,一雙眉眼中帶了他從未見過的溫情。
“重華……”她輕啟紅唇,說出了一個他從未聽過的名字。
風聲揚起,一個陌生的男子,從彩云上翩躚而來。
對方身著一襲黑衣,鏤空金色圖騰彎卷纏繞全身,更兼料子輕薄,但有微風,便縈身而舞,端的飄逸非凡。一頭墨錦似的黑發,整齊的束起,發頂束了一只紫玉釵,露出寬闊光潔的額頭,下面是一雙斜飛的濃眉,宛若天際翱翔的鷹,自由而尊貴。下面一雙晶亮黑眸,在鳳眼的眼梢邊上閃爍,就像點燃了世間所有的火焰。
對方生的極美,竟是有不輸于他的美貌。
他眼睜睜地看著七葉偎依進對方的懷中,阡孌的心跟著抽動兩下。
面前的人,就是小雪依口中的爹爹?明明是第一次相見,他卻覺得似曾相識。
“七葉,我愛你啊……七葉……”低沉的聲音,猝不及防的隔空傳來,燙在了阡孌的心上。
是他的聲音,他可以肯定,這是他的聲音!
阡孌四處望去,可是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半分蹤影。
“七葉,縱使你不在了,我也會拿整個六界當你的聘禮!”
“七葉,七葉……你是我的七葉……”
如同魔咒般的聲音,不停的在腦海之中盤旋。
阡孌的呼吸開始急促,他感覺大腦之中,似乎有什么要飛躍而出,可是他抓不出一絲一毫的端倪。
“七葉,我曾經對你如此深愛嗎……”他喃喃自語,卻覺得那些聲音里,更多的確是讓人說不出的傷痛。
一陣寒意忽然襲來,阡孌冷不丁地打了個寒戰,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竟是無意間睡了過去。
窗戶吹進冷風,從脖頸鉆入,涼涼的刺痛骨髓。
他的心,像被壓上了一塊巨石。
如果真的那么愛她,為什么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而七葉,為什么什么都不說呢……
翻身下床,阡孌走到床邊,貼心的將被褥往上拉了拉。他靜靜看著七葉的面容,恍惚間,再度聽到了那個聲音。
“七葉,我的七葉……”
他顫抖地伸出手去,指尖剛要碰觸到她的面頰,阡孌猛地抽回手來,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