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你這個笨手笨腳的死胖子!”濃塵中摔先閃出耳非的身影,小小的手正焦急地對著梳自己有些凌亂的頭發。
盤旋在他們頭頂的灰色大鳥翅膀一扇,濃塵便瞬間散開了。只聽小胖咳嗽著走出來,身上的頭發和藍白仙服都有些凌亂,小胖臉還蹭紅了一大塊。
重華頭也不抬,修長的手指夾著一顆白子,正盯著棋盤找地方落。
“看來本君所授的功法,爾等記得甚是熟練啊,與青鸞出去遨游了一番九州風景,收獲頗豐啊。”
“尊、尊上——”
耳非和目冥連忙齊齊過來跪地,小胖嘟著嘴有些委屈道:“尊上,方才我們在若虛谷撞見了幾個散仙,他們竟然嘲笑我和耳非的飛行功法,我們氣不過才與他們纏斗起來,這才如此這般——”
“若不是這個死胖子平日里練功疏懶,我等定能給那幾個小散仙一個教訓!”耳非有些怒其不爭地說,手上扔不忘拂了拂額前被風吹亂的發絲。
這時盤旋在空中的青鸞嗷嗷叫了幾聲,表示若不是自己跟在身后及時出現,這倆童子哪里能豎著回來......
“哼,有眼不識泰山的散仙,竟連我等也敢欺辱,簡直不把尊上放在眼里!”小胖胖手握拳,一臉的不甘心。
“胡鬧!”
重華一手揮掉桌上的棋盤,負手站起來,“那小花妖連本君都不識,那幾個散仙又憑什么識得爾等?定是爾等太驕縱又目中無人,即刻再去修習本君所授的功法,何時練至上乘,何時便回幻琉宮!”
“尊上——”小胖帶著哭腔開始打煽情牌。
“怎、怎么了?”七葉左右各提著一壺茶,看著跪地狼狽二人,小胖還在委屈的掉淚,重華則負手正生氣的樣子,額......發生什么事了?
“沒事。”重華重新坐定,嘴角的笑意讓小胖二人一個趔趄,愣了半響之后才慌忙從地上撿起自己的下巴。
“既然沒事,便起來喝茶罷,我知道你倆喜歡蜜茶,特意調了一壺。”七葉把兩壺茶放到桌上,拿起那青花瓷模樣的那壺,正要揮手幻化出杯子,兩只同樣青花瓷的茶盞已經推了過來。
七葉抬頭,正好就掉進了那湖清潤的春水里,驚世的神顏連這暖陽清風,暗香花陰都黯淡下去。
“怎么,不是要給為師倒茶么?”重華笑著忍不住點了一下七葉的鼻頭。
“啊?”七葉從犯花癡中清醒過來,耳朵瞬間就紅到了脖子根,低著頭慌忙抬起茶壺往那杯子里倒茶。
“你竟知為師喜歡青花瓷,也知本君喜歡清茶,倒是挺讓為師意外。”重華臉上的笑容擴大,端起那杯熱茶,迫不及待就抿了一口。
“你果然沏得一手好茶,本君這徒弟還真收對了——”說著又認真地抿了一口。
兩個小童已經有些市話,方才尊上明明已經怒了,這花妖一出現非但絲毫沒有怒意,而且還笑得這般溫柔寵溺?他們跟在帝君身邊不知多少萬萬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帝君啊......
而且今日這小妖的這一身衣裳,怎的有些晃眼呢?小胖眼里掠過驚艷,耳非眼里是隱忍不住的嫉妒,恨不得馬上就遁回去將自己最漂亮的衣服也穿出來。
“咯咯——”
七葉還未回答,小胖他們也還未回過神來,突然一只小灰鳥飛到七葉的手邊,小鳥頭正撒嬌似的磨蹭著七葉的手背。
“小麻雀,你在干嘛?”七葉皺眉,忍不住朝天翻白眼。這個不知道從哪跑出來的小鳥,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怎么,她才當上戰神神君的大弟子就迫不及待來巴結啊?看來這仙界的小妖,可比紅月山的聰明多了,起碼就長遠眼光來說,確實選得準。
“吱吱——”
“呲——喂你干嘛!”那小鳥似乎有些不滿,突然狠狠啄了一下七葉的手臂。
“青鸞,她不是。”重華手中的茶盞離了嘴,待說完這句又迫不及待抿了起來。
“咯咯——”小灰鳥似乎不信重華所說,轉頭又磨蹭著七葉的手臂。
“額......”七葉有些滿頭黑線,這個明明是小麻雀模樣還發出母雞才有的“咯咯”叫的詭異的小鳥,居然就是那只威武的巨鳥?
七葉有些受寵若驚,但還是淡淡抽出自己的胳膊,“小麻雀哦不,青、青鸞仙君,莫要這樣——”
誰知那小鳥一聽這話,卻鳥頭突然一歪,翅膀掩面,竟嗚嗚地哭出了人聲,七葉一陣心里發毛,這小鳥也太詭異了吧,求助似的看向重華。
重華輕咳了一聲,有些喝道:“青鸞——”
“嗚嗚嗚——”
那小鳥的哭聲卻更大了,這介于嬰兒和大人之間的詭異哭聲,聽起來卻仍能感覺是有些傷心的,頓時七葉有一種正在欺負弱小的感覺......
而還跪在地上的童子二人,撿起的下巴又掉到了地上。
七葉終于有些于心不忍,嘆了口氣,雙手小心地捧起這只看起來和麻雀沒什么兩樣的小鳥,安慰道:“好吧青鸞仙君,我、我給你蹭還不行么——”
那小鳥一聽,立刻停了哭聲歪躺在七葉手掌里,兩只小細爪還緊緊地勾住七葉的大拇指。
“青鸞——”重華放下茶杯,語氣比之前略加重。
“沒關系,青鸞仙君其實好可愛,哈哈——”七葉食指戳了戳青鸞的鳥肚,忍不住咧嘴笑了起來。
自從魔界回來,七葉還是第一次這么開心地咧嘴笑,重華見狀倒也不再制止,只是話里好像有些不滿道:“本君的茶喝完了。”
“啊?噢!那我再給你倒一杯。”說完又給重華倒了一杯茶,轉頭瞥見小胖二人好像一直跪在旁邊不動,于是道:“小胖,你們兩個干什么呢,趕快起來喝茶呀,我還特意沏了你們愛喝的蜜茶呢!”
那小胖二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紋絲不敢動,只眼睛齊刷刷看向重華,見重華擺手后才一躍而起。
“小妖師妹,謝謝你,師哥我欠你一個大人情!”小胖開心地一把抱住七葉的胳膊,那小屁孩的模樣哪有一點他口中的“師哥”形象?
耳非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幾口便匆匆告退了,看他遁走的方向不用說也知道必定是寢宮了。
“咳咳——”重華假裝輕咳,眼神帶著些警告意味地盯著小胖。誰知小胖自從地上被赦免后,一屁股坐上石凳,雙手捧著茶還和七葉說說笑笑,竟一眼也沒瞟過他這個尊上......
重華有些無奈,怎么這些跟了他不知多少萬萬年的手下,竟在一朝都投入到了這小妖的懷抱?而且好像比跟他還親的樣子?
雖這么想著,但茶盞后的薄唇,卻彎起了好看的弧度。
追隨了重華不知道多少萬年的上古神獸青鸞,居然恢復真身與七葉親近,無墨和小胖等人都驚訝不已,只有守門的兩個大兵絲毫不覺得奇怪。要是他們的眼力和智商也和動物一樣,指不定也跑上去各種熱絡親近了。畢竟這種上古盛世時期的衣服,他們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看到了。
然而有了這只小麻雀,七葉幾乎更加理所當然地不理會和疏遠重華,練功的時候一概找借口不去,吃飯的時候“有他沒我”,進門見重華坐在那兒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對此,重華沒有一句責怪,也沒有來找七葉質問,七葉因而更加篤定了自己的一廂情愿。所謂的容忍,也許真的就是因為她有幾分他妻子的模樣吧。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七葉想尋回桫夜魂魄的焦急一天天劇增。那個壞公主告訴她,桫夜的一絲魂魄勾留在某只妖獸的掌下。她本來不信的,但那天魔君居然說能復活桫夜,她便深信不疑了。
魔君任憑天帝安排地府與他做鄰居做了十萬年,不動地府一根汗毛,憑的是喜好。這樣的一個人,七葉相信他不會說謊誆騙自己;更何況那時她并未開口,他卻已然知曉,說明定然是有這么一回事存在的。
不管怎樣,哪怕只是一絲絲的希望,她都想去嘗試。
如今她被困在這幻琉宮里,地道都挖過了也出不去,只能看看這只天地間最強的信鴿愿不愿意幫她了。
“怎么樣?幫不幫我?”七葉坐在桌邊,一手托腮,一手食指撓著青鸞的鳥肚,茶盞旁邊放著一封書信。
青鸞卻只是十分享受的閉眼躺著,假裝沒聽見。
“青鸞仙君,現在能幫我的就只有你了,你就幫幫我吧,好不好?”七葉更加賣力地給鳥身撓癢順毛。
誰知青鸞仙君只是舒服地翻了身,眼都沒睜。
七葉咬牙,我忍!
“要不這樣,”七葉把茶水倒到一個小勺子里,推到那鳥嘴旁邊,“你幫我做一件事,我也幫你做一件事,如何?”
這次青鸞仙君連身都沒翻。
“兩件?”
沉默。
“三件?哦不,五件。你幫我做一件我就回你五件,很劃算的青鸞仙君,快幫我啦……”
小麻雀的眼皮動了動,嘴巴也張開了,就在七葉正準備接受成功的喜悅時,小麻雀卻只是打了個哈欠,轉過頭繼續睡過去了。
“......”
“好吧,十件,只要你幫我把這封信送到靈山禪塵殿桫落手里,我便答應幫你做十件事,只要不違道義,無論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幫你做,這樣夠有誠意了吧?”